黃傚嶸
我初入警的派出所是一個城區(qū)所。說是城區(qū)所,卻因一江之隔,一邊是繁華的城市,一邊是荒涼的鄉(xiāng)村。
初到派出所,所長就對我說道:“我們所雖然在城邊,但和城內幾個所相比,辦公條件有很大差距?!闭f完,所長帶我轉了一下派出所。果然,所長此言非虛:每個辦公室都僅有幾平方米大,僅容得下一個柜子、一臺桌子、兩把椅子,食堂也是小得可憐,至于民警的宿舍,更說不上。我正想著自己要不要在城區(qū)租個房子解決落腳點時,所長突然問我:“你還沒租房吧?所里的民警都是自己解決的住房,值班時都是睡沙發(fā)。這樣吧,你人生地不熟,暫時就不要租房了,租房也是你一個人,就在所里給你安排一間,你看如何?”我自然求之不得,卻也疑惑,派出所有房間嗎?可不,所長還真給我找了一間,就在食堂旁邊,但真像個小黑屋,白天也必須開燈!
一個小時后,一張新床便送了過來。因為已經(jīng)夠特別對待了,所以也不好意思挑三揀四,更不好拂了所長的好意,簡單收拾一番后,當晚我就提著自己的小包住了進來。于是,當所里的民警午休只能在辦公室沙發(fā)上解決時,我可以在小屋里酣睡;遇到值班,同組的民警總對我說,你上去睡,有事我叫你;食堂的大姐,哪怕是周末,一定要喊我一句:妹兒,吃飯了喲!總之,那間小小的屋子,承載了我從警以來,周圍同事、朋友的濃濃善意。
我是從教師這個職業(yè)考調進入公安機關的,雖然也經(jīng)過三個月的培訓,但對公安工作完全是兩眼一抹黑,開會時甚至完全聽不懂大家講的什么,更別提開展工作了。這樣的情況下,我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在那間小屋,我撕下臉上微笑的面具,肆意地暴露出最真實的一面:一個人偷偷地哭泣,給遠方的朋友打電話直至手機電量耗完,后悔成為一名警察……可以說,那間小屋,見證了我從警以來最彷徨、最無助的日子。
后來,通過朋友的紓解以及對公安工作的熟悉,我開始充滿自信。白天,和同事一起出警、調解案子,同時,作為單位的內勤,積極為大家服好務。“書到用時方恨少”,在靜靜的夜里,在那間小屋,我不再抱怨,而是認真地抱著一本本書開始學習。所里的例會上,所領導開始頻頻表揚我,稱我“聰慧而踏實”。同時,我開始把工作中的喜怒哀樂化成一片片文字,或許幼稚、或許言輕,但絕對真誠。我的文字,也在一些報紙、雜志陸續(xù)發(fā)表。那間小屋,褪去了我的青澀,見證了我的成長。
再后來,所里又分來了新警,我將那間宿舍讓給了她們。所長也半開玩笑地說,我已經(jīng)將“地盤”踩熟,完全應該去轄區(qū)和人民群眾打成一片。我就這樣搬離了派出所的宿舍。但是,那間小屋、那段日子,卻留在了我記憶深處,成為我內心一道永不褪色的風景。
慶幸的是,派出所后來整體搬遷,辦公條件大幅度改善。而民警的宿舍,也大了,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