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童等

9年前，身為我國反恐部隊雪豹突擊隊特警的陳真暉回老家西塘探親，偶遇年輕漂亮的妙妙?？蛇@場本該無比浪漫的邂逅，他們都無法放開自己。陳真暉是因為身份必須高度保密；妙妙則是由于內心隱藏的灰色秘密。兩人就這樣擦肩而過。直到9年后，已經(jīng)回國做導游的妙妙重返西塘，卻發(fā)現(xiàn)在那久違的小鎮(zhèn)上，有個如她夢想中一樣溫暖的家在等待自己，家里擺放著寬大的雕花木床，墻上掛著繡工精美的紅色毛毯。她走進去，才發(fā)現(xiàn)那是陳真暉開的客棧，他一直在等她……

2007年春節(jié)期間，陳真暉回老家浙江省嘉善縣西塘古鎮(zhèn)探親。因為這里是著名的旅游景點，所以小鎮(zhèn)熱鬧非凡。到家后的第二天，2月19日下午，陳真暉在池塘邊看到一個女孩不停擦眼淚。他有點擔心，所以一直遠遠盯著她。

眼看天色漸暗，他終于急了，上前問女孩：“你怎么還不去找客棧??？”女孩愣了一下，用敷衍的語氣說：“沒找著合適的地方?！标愓鏁熈⒖陶f：“我?guī)闳フ野?。這么晚，你一個人太危險?！迸⒎磫枺骸拔腋憔筒晃ｋU嗎？”陳真暉一時不知所措，憋紅了臉，他慌忙指著自家的房子告訴女孩，他是本地人，如果不信，可以去他家看。

陳真暉孩子般的質樸熱情，讓女孩無法推辭。但兩人找了好幾家客棧，女孩不是嫌這家裝得太千篇一律，就是嫌那家氣氛太冷清。陳真暉問她到底想找什么樣的。女孩說：“我喜歡老式的木頭房子，房間里擺著寬大的雕花木床和茶幾，熏著檀香，墻上最好掛著紅色毛毯，看上去有家的感覺。對了，房子前面還要庭院，院子里種著竹子和玫瑰……”陳真暉聽得倒吸一口冷氣。

女孩就是妙妙，她告訴陳真暉，她是蘇州同里人，23歲。2002年，18歲的她高中畢業(yè)后，去了澳大利亞留學。這次是回國看望父母的。

同里離西塘有70多公里，既然是遠道歸來，那為何不回家??？陳真暉隱隱覺得女孩有所隱瞞。但他沒有繼續(xù)追問，最終將女孩安置在一個老同學的客棧里。當晚，他自己也索性住在了老同學家。老同學打趣他，是不是看人家長得漂亮，想追求？陳真暉沒吭聲，忙活了這大半天，他其實連她的臉都還沒看清。

第二天天亮后，妙妙出來吃早餐，陳真暉才認真打量起她。她長得的確很出眾，讓陳真暉不由心動。見陳真暉也住在客棧，她吃驚地問：“你不是本地人嗎？怎么沒回家？”陳真暉實話實說：“我看你不對勁，怕你自殺?！笨粗愓鏁熒瞪档臉幼?，妙妙也忍不住笑了。

那天，陳真暉主動當起了導游。他租了一條小船，自己搖著雙槳當起了船夫。為讓妙妙開心，他故意將船劃得東倒西歪，嚇得妙妙連聲尖叫。他還在河堤上采了一大把野菊花編成花環(huán)，妙妙拿過來戴在頭上，他又謊稱按照他們這里的習俗，接受男孩的花環(huán)就是答應做對方的女朋友，妙妙頓時羞得面紅耳赤……

陳真暉的用心良苦，使得妙妙的情緒逐漸好轉。而妙妙的單純脆弱，也讓陳真暉心動，他強烈地想呵護這個玻璃般的女孩。他能看出來，妙妙對他也很有好感，看他時的眼神越來越溫柔如水。

當天傍晚，陳真暉牽住了妙妙的手：“雖然我們剛認識，但我真的很喜歡你。能讓我多了解你嗎？”妙妙欲言又止。就在這時，發(fā)生了一個小插曲。幾個當?shù)匦∧泻⒃谀抢飺焓^打仗，一不留神，一塊拳頭大的石塊居然朝著妙妙直直地飛來。妙妙來不及反應，傻了眼。說時遲，那時快，受過專業(yè)訓練的陳真暉本能地縱身一躍，揮起右掌將那塊石頭劈得老遠。

“你到底是什么來頭？怎么身手這么好？”妙妙好奇地追問陳真暉。

1981年出生的陳真暉，2004年被選拔考核進入雪狼突擊隊（雪豹突擊隊前身），身為特警的他身手當然非凡。但鑒于特警部隊嚴格的保密紀律，陳真暉半個字也不敢泄露，但他又不想欺騙妙妙，只好說：“我的職業(yè)很特殊，等時機成熟了一定告訴你?！币婈愓鏁熀滢o，妙妙的情緒突然低落了。

兩人不歡而散。次日清早，陳真暉再去客棧找妙妙時，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不辭而別，只給他留下一封信。信中寫道：“我想了很久，決定告訴你我的秘密。我其實就是世人所鄙視的‘金絲雀。我在18歲認識我男友，他是我的初戀，大我20多歲，經(jīng)營著十多家連鎖鞋店。我著迷于他的風度才干，像珍惜自己的眼睛一樣珍惜他?？墒呛髞硭麉s告訴我，他有妻女。我如同遭遇晴天霹靂，卻已經(jīng)離不開他，只能按照他的安排到澳大利亞留學，等他離婚后娶我，給我一個夢想中的家，就是我讓你給我找的那種風格的家。但這一等就是5年，幸福仍然遙遙無期。因為沒法對父母交代，這些年我連家也不敢回，只能偷偷回國遠遠地望他們一眼。當我遇到你，一種奇特的感覺，讓我無比熟悉和信賴。我甚至想，如果我早認識你多好，我們就可以相伴一輩子。當然，只是想想而已。事實是，我根本配不上你，我們就像兩顆不同方向的流星，終生再也不會相遇?！?/p>

陳真暉不敢相信，外表單純的妙妙，竟然有著這么尷尬的身份。陳真暉頓時有些卻步了，可妙妙把秘密告訴自己，拒絕他的感情，不也正是她對曾經(jīng)的一種否定嗎？為什么不能牽著她的手勇敢地走出來呢？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了機會，陳真暉心里充滿了惆悵和失落。

兩天后，陳真暉的假期結束回到部隊。他試著放下妙妙。2008年，突擊隊被指定擔任北京奧運會的安全保衛(wèi)，以出色表現(xiàn)獲得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贊賞；2009年，又被派往印尼參加國際特警競技大賽，奪得總分第一名的殊榮?？擅慨攺拿β抵邪察o下來，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妙妙。

2009年休探親假時，他專程前往同里尋找妙妙，可根本沒有誰知道這么個人。他想，也許妙妙只是個化名，她從最初起就不想在他生命里留下任何痕跡。

2010年，陳真暉從部隊轉業(yè)后放棄政府安排的工作，回到西塘，幾經(jīng)斟酌，他決定開一家客棧。他將客棧設計成木頭的，房間里擺著寬大的雕花木床和茶幾，墻上掛著繡工精美的紅色毛毯。房子前面的院子里，還種著竹子和玫瑰。他希望有一天妙妙還會重返西塘，當她推開客棧的門，就如同回到夢中的家。

但時光一天天流逝，陳真暉一次次失望。不過他那家名為“墨鄰閣”的客棧，卻因為風格獨特，生意越來越好。隨著事業(yè)越來越成功，圍繞在他身邊的女孩也越來越多。2013年夏天，父母給他千挑萬選了一個叫李茉莉的女孩，李茉莉不僅有碩士學歷，而且長得和妙妙有幾分相似。陳真暉同意與她相處?？珊芸?，他就發(fā)現(xiàn)她不是“妙妙”，不到兩個月就與她分手了。

此后，親戚朋友又陸續(xù)給他介紹了幾個女友，但感情的來來走走，他只想去牽妙妙的手，他要擁著她走進墨鄰閣，對她說：“這是我給你的家，讓過去的過去，我們會有最好的未來?！?/p>

但陳真暉明白，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他只有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用忙碌來填充內心空虛。在他的加倍用心下，“墨鄰閣”發(fā)展迅速，昔日妙妙千尋萬覓的家，成為西塘到處可見、溫暖別致的風景。

2015年10月2日，一個平常的日子，上午11點左右，陳真暉接到來自古鎮(zhèn)下西街分店的電話，那邊的負責人告訴他，有個叫張耀妍的女導游一定要見到他。他開車過去，因為是國慶長假路上很堵，平常用十分鐘的車程，他開了半個小時。他以為女導游肯定已經(jīng)走了，可走進店里，他看到有一個女孩背對著他坐在吧臺后，他看著那個背影，不知道為什么心跳得有些異樣。等她轉過身來，他明白了為什么，因為這個叫張耀妍的女導游，就是他一直千思萬尋的妙妙。

當年陳真暉的坦率真誠，讓對愛喪失信心的張耀妍重新相信，這世上仍有值得她信任的人。而她只有和過去徹底了斷，才能配得上那樣的感情。所以她選擇了結束和男友的5年糾纏，也結束澳大利亞的學業(yè)，回國應聘到旅行社做了一名導游。這是她第一次帶隊來西塘，沒想到一來便看到了“墨鄰閣”。走進去之后，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房子，那床，那掛毯，那庭院里的竹子和玫瑰，都跟她夢想中的家一樣。她的內心涌動著強烈的驚喜和疑問，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這個客棧的老板。

“竟然是你！”張耀妍哭了。兩人站在原地對視良久，十米的距離，他們卻走了足足九年。陳真暉再也不想錯過了，他走上前，緊緊擁抱住張耀妍，這是一雙堅實而溫暖的雙臂。張耀妍沒有退卻，她輕聲在陳真暉的耳旁問道：“你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你當時的職業(yè)了嗎？”“當然可以，這么久，我已經(jīng)完全準備好了?！标愓鏁熞晃逡皇畬⒆约鹤鎏鼐慕?jīng)歷跟張耀妍一一交代，“留下來好嗎？”陳真暉不想再繞任何彎子。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張耀妍的淚滴滑落了下來。

張耀妍真的不走了，她留在了客棧，留在了她夢中的家，成為了這間客棧的又一道風景。2016年正月初八，這對傳奇戀人在“墨鄰閣”舉行了隆重的婚禮。兩天的邂逅、九年的等待，愛情還在老地方。 □

編輯/李明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