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城
穆奕再次牽起她的手,她輕輕地甩開:“別鬧了?!?/p>
“我沒鬧?!彼麖娦邪阉貋?,“你跟我結(jié)婚,這房子就是你的了,你現(xiàn)在按著自己的喜好裝修,免得將來翻修的時候麻煩?!?/p>
秦時與哭笑不得,他說得好像他們真會結(jié)婚一樣。
“我會好好幫你裝修你的婚房,你能放開我說話嗎?”
“我不想放開你說話,我對你是認真的。秦時與,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你別和林澤在一起了。我不介意你的過去,只要你以后好好跟我過?!彼站o手臂將她往上提了提。
她不停地躲閃,他便用大手扣住她的后腦勺,不讓她來回動,霸道得不得了。他咬著嘴唇低聲詢問:“嗯?行嗎?時與……”
秦時與趁機將他推開一點距離,低垂著眉眼不說話。
穆奕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伸手幫她整理好有些凌亂的發(fā)絲:“你明明很喜歡我,不是嗎?你有感覺的,你剛剛回應我了,你喜歡我,是嗎?”
“云佳和……”
“能不提她們嗎?我現(xiàn)在在說和你的問題,就咱們兩個人的,我都不介意你那些亂七八糟的過去。我就有兩個女朋友,哦,有一個連我女朋友都算不上,現(xiàn)在還是路人甲,你老提她們干嗎?”
“不能提嗎?”她倏地抬起頭,清亮的眼眸仿佛鏡子一般,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他被她盯得有一瞬的失神,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也不是……不能提,只是……”
“你和云佳是什么關(guān)系?現(xiàn)在。”
“朋友吧,已經(jīng)分手了。我已經(jīng)告訴她我喜歡你,我跟她過不下去了。我嘗試過了,和她在一起很別扭,別扭得不行。我只想和你親近,只想和你在一起……”他攝人心魂的眼眸散發(fā)著迷人的光芒,眉梢輕揚,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你也是喜歡我的,是不是?你只是比較在意我是不是只有你一個女人?!?/p>
“你能做到和她不再聯(lián)系嗎?”她很認真地問,這一刻,她在很認真地考慮他剛剛的問題。
穆奕繼續(xù)輕輕笑著說道:“我不喜歡云佳,我以后只把她當朋友,不會讓她影響到我們的關(guān)系?!?/p>
“你能做到和她不再聯(lián)系嗎?”她再次重復自己的問題。
穆奕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薄薄的唇微微張開,過了一會兒,他說:“對不起,不理云佳不行,我做不到?!?/p>
一個男人,如果連一個保證都沒有勇氣給予一個女人,你還指望他能給你什么實質(zhì)性的幸福?
秦時與用包砸了他的手臂一下,釋懷地笑著,好像她剛剛不過是在同他開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玩笑。她說:“所以啊,你還是趁早接管穆家,到時候你說什么是什么。談錢有談錢的規(guī)矩,談感情有談感情的規(guī)矩?!彼D(zhuǎn)身順著樓梯往下走,柔和的聲音在空蕩的別墅里引起微弱的回聲,“我去看一下門牌號,讓我同事趕過來這邊。他們應該還沒到,到了會給我打電話。”
“我說的事你不考慮嗎?”穆奕站在樓上大聲詢問。
秦時與美目流轉(zhuǎn),坦然地微微一笑道:“不考慮,現(xiàn)在不考慮,以后也不考慮,你還是專心對待你的新歡舊愛們吧。”
堅決不做第三者,堅決不讓關(guān)系模棱兩可,堅決不嫁進不尊重她的婆家,這是她現(xiàn)在所想到的三個堅決,至于她能把這三個堅決堅持多久,暫時還不好說。人生總是充滿變數(shù)的,就像小時候她非常喜歡喝牛奶,一直喝到十幾歲,上初中的時候還要每天喝一碗,常常被穆奕笑話這么大了不斷奶。她當時認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斷奶了,結(jié)果,很偶然的一個早上,她起來后就喝不下牛奶,于是再也不喝,從那以后到現(xiàn)在,她一口牛奶都沒有喝過。
所以她只能說:以目前來講,她還是很積極向上的陽光女青年。
她不開心,不是有點,而是非常。就在剛剛,穆奕對她說出那句他無法做到不理云佳的話時,她在內(nèi)心默默地說了一遍楚圓圓的經(jīng)典酒后口頭禪:渾蛋。
你可以腳踩兩只船,但是,你不能踩本姑娘!她就是這么有骨氣!
雖然這骨氣著實沒啥用,因為人家根本沒打算把她當成唯一的選擇,最后他還是選擇不遺棄舊愛。她一點也不覺得他喜歡她。
凡事都用這種積極樂觀的心態(tài)去思考,會很大程度降低患上憂郁癥的可能性,從而降低自殺的可能性。
現(xiàn)在,她需要讓自己忙碌起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旦投入另一件事,感情上的事很快就會被忽略。
剛剛沒有注意外面的門牌號,這會兒她走出去在大門外找了一圈,手里握著手機就等著看到門牌號后好通知同事。最后,她扒開兩根藤蔓,看到隱藏在下面的一塊小鐵牌,上面寫著“888號”,很吉利的數(shù)字。
她一只手按在藤蔓上,另一只手撥號,突然感覺手指尖兒下面觸感軟綿綿的。她停下?lián)芴柕膭幼?,仔細瞄了一眼左手,發(fā)現(xiàn)一條胖乎乎的綠色大葉蟲被她壓住,正瘋狂地扭動著。她“啊”的一聲尖叫出來,路上沒有行人,沒人注意她的反常,只有樹上的兩只鳥嚇得撲棱撲棱地飛走了,她手指下那條蟲也嚇得不扭動了。她感覺頭皮都快炸起來了,定睛一看,天啊,原來不是蟲子被她嚇傻了,而是被她一激動按碎了,她漂亮的指甲上還沾著白白的內(nèi)臟,據(jù)說是豐富的蛋白質(zhì),但是,說到底還是蟲子的內(nèi)臟……
她再次發(fā)出一聲高亢的尖叫聲,在這一片靜謐的街道上造出了劃破長空的氣勢。
穆奕已經(jīng)從別墅里面狂奔出來,人未到聲已至:“時與!”
個兒高腿長至少在這個時候能派上用場,他一臉焦急地沖到秦時與面前,喘著粗氣,焦急地問道:“怎么了?”
秦時與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指,臉色慘白。
“沒事,沒事,沒事?!蹦罗润@訝一瞬,立刻柔聲安慰著。秦時與披著他的外套,他從外套兜里拿出被疊得整整齊齊的格子手帕,迅速擦掉她指尖的白色物體,然后說:“沒事的,時與,別怕,就一條而已,就……”
他扔掉手帕,抬頭看向面前微微發(fā)顫的女孩,只見秦時與臉色越來越白,呼吸急促得好像剛剛哭泣過后的抽搐。他抓著她的指尖在自己胸口飛快地蹭了兩下,摩擦起火熱的觸感:“秦時與,你看,手指很干凈,什么都沒有。時與?”
他伸手給秦時與緊了緊身上的外套,秦時與兩腿一軟,順勢倒在了他的懷里。
穆奕將她打橫抱起后飛快走回別墅,抱著她坐在沙發(fā)上,輕輕拍著她慘白的小臉蛋兒:“時與?別怕了,我在這兒呢,我陪著你,別怕?!?/p>
秦時與安安靜靜地靠在穆奕懷里,閉上眼睛往里縮了縮。穆奕收緊手臂,頸窩輕輕夾著她的額頭。
秦時與什么都不怕,屬于有勇有謀的女戰(zhàn)士級別的人,但她很怕蟲子,尤其是這種會蠕動的蟲子。
換作別的女人這樣,穆奕保證立刻翻個白眼轉(zhuǎn)身走人,但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她矯情,反倒心疼得很。如果連她都掩飾不住恐懼,對她來說,那就是真正無法抵抗的恐懼。
秦時與怕蟲子這件事和穆奕脫不開關(guān)系。
以前,穆奕被一個轉(zhuǎn)校來的女孩看上了。穆奕個子高,體育好,長得帥,穿得時尚,雖然學習一般,但這完全不會影響他的個人魅力。轉(zhuǎn)校女孩藝高人膽大,對穆奕窮追猛打,穆奕終于答應和她做朋友。他那時對愛情一竅不通,也不懂女孩之間的忌妒,他一邊和轉(zhuǎn)校女孩嘻嘻哈哈,一邊放學的時候和秦時與“勾肩搭背”。
秦時與的水杯他拿起來就喝;秦時與吃到一半的蘋果他拿起來就啃;秦時與來了大姨媽染了一褲子血,他用衣服包住秦時與的屁股,然后把滿臉窘迫的秦時與抱出教室。
總而言之,他給了秦時與一切類似愛情的東西,只差愛情。
轉(zhuǎn)校生一直問他到底和秦時與是什么關(guān)系,他一再地回答,只是朋友。秦時與也是這么回答的,然而秦時與對穆奕也是一樣地親密——穆奕帶來鮮榨果汁逼著她喝;穆奕吃了一半的水果直接塞進她的嘴里;穆奕和隔壁班追她的男生打架劃傷臉,她發(fā)了人生的第一次怒火,連扇了那人好幾巴掌。
那個轉(zhuǎn)校女生不覺得自己連秦時與的半點都不如,她也哪里都不差勁,憑什么就不能享受秦時與享受的那些東西?
況且,她總是和穆奕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鬧鬧,在她心里,穆奕就是她的男朋友,她也會對周圍的人說自己是穆奕的女朋友,穆奕不理這茬,她便自顧自地炫耀。當她看到穆奕和秦時與親密時,她感覺自己被人搶了男朋友,憤恨的情緒猶如滔滔江水奔騰而下。
她找秦時與理論,秦時與不搭理她。想和秦時與理論的人多了去了,她算老幾?
于是,轉(zhuǎn)校生找來兩個校外的女生把秦時與堵進女洗手間,把她按倒在地上,不知道從哪里買來一書包的面包蟲,劈頭蓋臉地扣在她的腦袋上,灌在她的T恤里,拉開她的褲子往里倒。
等到穆奕得知這一切狂奔趕到時,就看見秦時與一聲一聲急促地尖叫著抖落身上和頭發(fā)上的蟲子。她想要爬起來,手掌撐在地上,壓死好多蠕動的小蟲子,滿手黏糊糊的。
穆奕把看熱鬧的人都趕了出去。他以為秦時與會哭,結(jié)果她只是含著眼淚死死地咬著嘴唇看他,然后不停地抖著衣服,她的內(nèi)衣內(nèi)褲里都有蟲子。穆奕把她抱到一邊,把她衣服、褲子上的蟲子甩個干凈,把她頭發(fā)里的蟲子也擇干凈,再帶她洗手洗臉。
他把她送回家,她在家洗澡,他就一個人回學校,當著任課老師的面給了那個轉(zhuǎn)校生兩個大耳光,隨后到教導處大鬧一場,那個轉(zhuǎn)校生當天下午就從他們學校滾了出去。
秦時與高燒兩天,見到吃的東西就反胃,過了一個星期才回到學校上課。
就算男人遇到這種事都夠惡心半年了,更別說秦時與是個小姑娘,就算她不是千金大小姐,秦媽媽也從來沒虧待過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在遇到這件事之前,她可能連面包蟲這種東西都沒見過。
秦時與的性格有些過分要強,什么事都會悶在心里不說,她總覺得心里的難過和不快樂是沒人能幫她分擔的,說出來只會給別人添堵。久而久之,必然有一些事會給她造成永久性的傷害,比如她不能碰那種蠕動的蟲子,再比如,她不想再讓別人知道她是穆奕的,她只是她自己的。
倘若她出生在一個正常的家庭,也許她會不在意和穆奕的曖昧會被多少人誤會,可她偏偏出生在一個被男人遺棄的家庭里。對于不靠譜的愛情,她敬而遠之。她的人生里有一個最鮮活的、愛錯了人的例子——她的媽媽。
穆奕有些后悔,如果他能早一點懂事,是不是秦時與就不會受那么多委屈?是不是就不會遇上云佳?是不是就可以做到秦時與要求的,按著談感情的規(guī)則來談感情?
這年頭,連治療腦殘的藥物都有了,獨獨沒有治療后悔的。
秦時與約好的設計師終于找到的苑北路320號,卻發(fā)現(xiàn)那里是一家母嬰用品店。他打電話來詢問情況,穆奕幫秦時與接的電話,告訴他正確地址,秦時與也終于在同事趕來之前恢復正常。
房子里連杯熱水都沒有,兩人只能干巴巴地坐著。穆奕抬手刮了一下她秀挺的鼻梁,玩世不恭地笑道:“你怎么辦啊秦時與?哪家大少爺要是看見你因為一條小蟲子就快嚇暈了,還敢把你娶進門?人比花還嬌呢……”
秦時與瞪他:“閉嘴吧你!當我沒脾氣是不是?”
“喲喲喲,把你能耐的!你就和我有脾氣,除了我,誰慣著你這些個臭毛???”
秦時與撇了撇嘴,說:“就慣著我的臭毛病而言,你還真顯擺不著,比你愿意慣著我的人多了去了。再者,壓根兒也不是你慣著我,一直都是我在慣著你。”
“我知道你怕小蟲的秘密,你別惹我,小心我公之于眾?!?/p>
嘖嘖,這個人好幼稚!秦時與忍不住嫌棄道:“我知道你十六歲夢遺以為自己尿褲子了,而且一個月遺了三次,嚇得六神無主。你也小心點,小心我把這事告訴你那些鶯鶯燕燕?!?/p>
穆奕震驚地瞪大眼睛,心想,眼前這人還是秦時與嗎?感覺有點怪怪的,她是不是被什么亂七八糟、不干不凈的東西附體了?他吭哧半天,憋出一句:“說明我單純!”
“是啊,好單純呢!大學畢業(yè)才終于懂了點生理常識,嘖嘖嘖……”
青梅竹馬就這點不好,有點黑暗史就被人掌握在手里,隨時隨地都可以拿出來損你。
設計師趕到這邊之后,上下樓來來回回地看了兩圈,秦時與一直跟在身邊,兩人交換著彼此的意見。秦時與站在二樓的平臺上向下望,對樓下的穆奕問道:“穆總,您對工期有沒有什么要求?”
穆奕思考了兩秒,回答道:“越快越好,明天可以裝好就更好了?!?/p>
……
設計師按照秦時與的要求大致估算了一下工期,就算三個裝修隊同時工作,也至少要一個月,有些環(huán)節(jié)是必然需要時間等待的,加上后期的凈化處理和家具、家電的安裝之類的,最快要留出四十五天。
預計工期一個半月,穆奕點頭同意了。
一下午,大家說得口水都快干了。離開時,穆奕將一把鑰匙交到秦時與手里:“我有備用的,這個留你那里?!?/p>
秦時與把鑰匙放進包包里收好,然后跟同事一起上了穆奕的車。
圣東設計離這里稍近一些,穆奕把設計師送到圣東樓下后,繼續(xù)載著秦時與去江南酒家取車,秦時與的新路虎還停在那兒。
“這個別墅裝修方案你能拿到多少提成?”
秦時與偏了一下頭,想了想,對他比畫了一個數(shù)字。
穆奕修長的手指一下下地在方向盤上敲著:“也夠普通白領賺兩三年了?!?/p>
“不然呢?有錢能使鬼推磨,沒有錢賺,誰這么拼命地工作?”
穆奕笑笑說:“那如果我把這一千八百萬的裝修給你個人做呢?你可以賺多少?”
秦時與詫異地轉(zhuǎn)頭,道:“我會賺一千八百萬?!?/p>
“直接帶著一千八百萬遠走高飛是嗎?”這話說完兩人一起笑了。穆奕點了一支煙,降下一截車窗,輕輕地吸了一口。他知道,一般正規(guī)企業(yè)和高要求的個人是不會和個人簽約的,畢竟預付款就是很大一筆費用。人心不古,說不上誰就是不靠譜的那個,不過秦時與沒什么他不信任的地方,于是他說:“我是說正經(jīng)的,你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合同我暫時不會簽,你可以帶著你公司的設計師一起來做,給他多提一點錢就好了,這樣你可以賺更多,反正那些施工隊、裝修材料批發(fā)商你們都認識?!?/p>
“你在教我飛單?”秦時與詫異地問。
“你要這么理解也可以?!?/p>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連圣東給過我很多幫助,沒有他哪里有今天的秦時與?以后我還要在圣東工作很久,我不想為了眼前利益把前途毀掉?!?/p>
“啰里啰唆的,你做還是不做?”穆奕有些不耐煩了,他一直是這樣,耐心少得可憐,尤其是在這種他覺得傻子才不聽他的話的時候,會顯得更加沒耐性。
秦時與打了個響指:“做!”
有一種人是眼前和長久的利益都不肯放過的,她秦時與就是這種人。
“那你自己和設計師溝通吧。連圣東那里也可以了,接了曼森的工程夠他吃幾個月的,就算他知道你飛單,現(xiàn)在也不敢把你怎么樣。曼森現(xiàn)在在長明那邊還在談一家酒店的收購,沒有你,我哪會搭理他?。 ?/p>
穆奕無須掩飾他是為了秦時與才簽給圣東設計的,搶著巴結(jié)他的人太多了,隨便哪個他看著都比連圣東順眼。
對于這一點,除了謝謝,秦時與還真是無話可說。
秦時與還是沒有做到完全的不仁不義,她從一畢業(yè)就在連圣東這里工作,努力是成就一個人的部分因素,機遇同樣是。連圣東帶她出席各種活動,帶她通過正規(guī)途徑認識各種富豪權(quán)貴,現(xiàn)在有很多公司想要挖她過去,開出各種誘人條件,她連考慮都不考慮。他們看中的是她手里的人脈,而連圣東,一直在為她擴大人脈。
她把基礎裝修部分簽給圣東設計,自己只拿走了采購家具和家電的那一部分。
她的休息時間全部被采購計劃填滿,每個周六、周日,她都要走整整兩天,回到家里甩掉高跟鞋后仿佛走在云端。女人和高跟鞋,是一種相愛相殺的共處模式。
周日一大早,楚圓圓找秦時與逛街抓不到人,只好一個人默默地在秦時與的房間里練瑜伽,跟著秦媽媽混吃混喝。她下午睡上一覺,起來做個面膜,秦時與也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來了,進屋就仰頭躺在床上。她一邊在墻上壓著腿,一邊招呼她道:“親愛的,你看起來一副快死的樣子,你怎么啦?”
“累?!?/p>
“累就對了,舒服都是留給死人的!你快去洗個澡,做個面膜,姐姐一會兒帶你去瀟灑!”
秦時與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看見楚圓圓修長的大腿抵在墻上,十足一副舞蹈界名角兒的樣子。她指著楚圓圓的腿說:“放下你的大腿,我看見你的底褲了。你能不能時刻記得你是一名牙醫(yī),不是一個體操運動員???”
“我要為我未來的老公時刻保持身體的柔韌性,說不定我哪天就碰到他了,萬一他心血來潮把我撲倒,一摸我這小胳膊小腿軟得跟桂林米粉似的,那得多心花怒放!”她說完美滋滋地拍了拍臉頰,“我都覺得自己美得有點過分了?!?/p>
秦時與一點兒也不想動,楚圓圓生拉硬拽地把她拖進洗手間,讓她泡澡、做面膜,給她找了一條香檳色的裸肩長裙套上。楚圓圓告訴秦媽媽要帶著秦時與去相親了,秦媽媽歡天喜地地把她們二人送走,臨關(guān)大門時還不忘交代一句要是能直接領回來給她看看就更好了。
“哎呀!忘記給你涂口紅了!還好我?guī)Я??!背A圓從包里翻出顏色濃郁的口紅,在秦時與唇上小心地涂了兩遍,“夠紅了,太完美了!”
“化成這樣干嗎去?吃人???”秦時與在車里照著小鏡子,看著自己被捯飭成一臉濃妝的模樣抱怨道。
“我就是要帶你去吃人啊,一會兒見到我哥你就開始啃,千萬別給我留面子?!?/p>
“你哥?”
“嗯,我哥,我把他騙出來了,我說你想見他,他立馬答應了?!?/p>
破馬張飛的楚圓圓帶著迷迷瞪瞪的秦時與火急火燎地趕去參加一個不知道什么爺爺奶奶模樣的舞會。
為了拒絕應酬,秦時與手機關(guān)機了一整天,就是想晚上回家能好好睡一覺,不過為了楚慈,她勉強忍了。
楚慈回來以后,她一直都想找機會和他聚一聚,只是楚圓圓整天在她耳邊念叨他被指派給哪個領導做手術(shù),給哪個領導的老婆做手術(shù),給哪個領導的老婆的二姑的兒子做手術(shù)。據(jù)說,楚慈除了上班就是睡覺,連自家門口的超市都沒時間去逛,她便沒打擾他,倒是通過電話,也發(fā)過幾條信息。楚慈還是老樣子,多半時間都在聽她說話,她不說,他就沉默著,也從不著急掛斷,仿佛兩人對著話筒喘氣也是件很有樂趣的事。
楚圓圓終于如愿以償?shù)亻_了一把秦時與的路虎,興奮地在車里放聲高歌,過收費站時放下車窗還在唱,連收費員都忍不住笑了。長得漂亮的見過,唱歌難聽的見過,唱歌難聽還唱得忘情的也見過,但三者結(jié)合在一起的不太多。
這個世界上,除了親生爹媽和同胞兄弟姐妹,就只剩閨密能容忍自己的丑態(tài)了,至少秦時與是這樣的,她的丑態(tài)不是誰都可以看見的。
沒多久她們就到了目的地——云莊,聽名字就知道是一家古色古香的酒樓。云莊坐落在半山腰,從山下可以看到蜿蜒排列的紅燈籠,酒樓門前從來不缺豪車停放,秦時與的路虎算是中下檔次的。
木制牌匾上用隸書刻著“云莊”二字,門口站著兩名穿著紅色旗袍的端莊迎賓。繞過假山魚池,穿過悠長回廊,開闊的酒樓正廳出現(xiàn)在面前,燈火通明,人影交錯。
秦時與跟著連圣東來過兩次,一次是談合作,一次是聚餐。談合作那次,他們吃了這里的正常午餐,沒有菜單,只有廚師的四道招牌菜。除非有預約,否則人家做什么你就吃什么,這讓她有一種回到外婆家里,老太太就這個水平,你愛吃不吃的感覺,不過味道絕對名不虛傳,價錢也是高得讓人心驚膽戰(zhàn),四道素菜也要近千元。
這里只接待貴賓。什么是貴賓?就是持有貴賓卡的人。什么人才能持有貴賓卡?無非就是充值個一兩萬的卡,一貴,自然成“賓”了。
楚圓圓聽著秦時與說這些,立即露出一臉羨慕的表情:“我們醫(yī)院的飯才叫難吃。我覺得,將來我跳槽一定是因為別的醫(yī)院食堂大叔把我勾引走了。你們單位還缺人嗎?是不是隔三岔五就能來這種檔次的地方吃飯?”
秦時與牽著她的手站在正廳光線明亮的大門外,疑惑道:“怎么說得你好像村里的小芳似的?今天不是你死活拉著我來的嗎,這會兒裝什么涉世未深的純情小姑娘???好像你沒出來參加過這種宴會似的。挺直你的腰板,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干嗎?這不是你小姑父開的酒樓嗎?”
“渾蛋!我裝一下還不行嗎?這不是為了突顯你嗎?我都甘心扮丑來陪襯你了,你不給我頒個中國好閨密的獎就算了,竟然還挖苦我!我小姑已經(jīng)第四婚了,這才是我小姑第二任丈夫,我都不知道該叫路人甲叔叔還是叫小姑二夫,關(guān)系遠出銀河系了,還攀什么親戚……”
秦時與給她整理了一下禮服腰間的褶皺,低聲說:“行了,你別‘渾蛋了,一會兒讓你哥聽見,回家又會給你上心理教育課?!?/p>
楚圓圓拍拍微微發(fā)顫的胸脯:“放心,我是演技派?!?/p>
“這就對了,好好裝,裝成一個純情少女?!?/p>
“我是帶你來和我哥相親的,你是不是弄混淆了?”
秦時與一只手拉著她,另一只手拎著裙擺,款款邁步至大廳:“沒混淆,作為中國好姐妹,我必須提醒你,你今年二十七歲,不是十七歲,連男人的手都沒碰過,你不慚愧嗎?”
“胡說!我碰過男人的嘴!”
“你的病人嗎?”
“??!病人不是人?。俊?/p>
“行了,淑女,淑女——”秦時與再次強調(diào)兩遍,然后在她后腰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楚圓圓挺胸收腹,立即變身優(yōu)雅大方的輕熟女,跟著秦時與走進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