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楓寒

[一]凌晨三點，科技社的三樓仍然亮著燈。一個黑色的人影悄悄來到科技社樓下，數(shù)了數(shù)亮著燈光的房間，又仔細(xì)聽了一下三樓隱約響起的聲音，最后搖搖頭，摸出粉筆在墻角畫了畫，隨后朝遠處亮著燈的另一棟建筑走去……

第二天一早，當(dāng)曾禮疲憊地揉著眼睛走到門口時，周楠正湊在科技社門邊的墻角看著什么?？吹皆Y出現(xiàn)，她的臉上立刻堆滿了戲謔：“你好啊，大漫畫家曾禮同學(xué)！”

“什么情況？”曾禮一臉茫然地看著周楠。

“你的動感超人畫得很棒呢，線條曲折動人，造型獨樹一幟，以后要繼續(xù)加油喔！”周楠戲謔道。

曾禮急忙湊到周楠身邊，只見墻角處不知被誰用粉筆畫了一個雙手舉起的線條小人，邊上還畫了三條波浪線。

“動感光波，Biubiubiu！”周楠朝曾禮擺了一個和小人一樣的Pose。

“有點意思，這居然不是小孩子的涂鴉?！痹Y從口袋里掏出一副一次性聚乙烯手套，捻了捻墻上粉筆的筆跡后喃喃自語，“粉筆的普氏硬度在0.5左右，那么書寫者的握力達到了40Kg以上，應(yīng)該是一個成年男性畫的……”

“曾禮，你馬上就要出名了！”周楠拿出手機給墻角上的粉筆畫拍了張照片，發(fā)到朋友圈里：“大漫畫家曾禮最新力作之動感超人！”

不一會，周楠的朋友圈下面就寫滿了回復(fù)：

畫風(fēng)清新脫俗！

畫風(fēng)清新脫俗+1！

畫風(fēng)清新脫俗+10086！

周楠正看得樂不可支，突然手機響了。她看到來電顯示上“王海丁”三個大字，嚇了一跳，急忙接聽。

“周楠同學(xué)你好，我是王海丁，上次因為吳博君案件找過你的那個王民警。我剛看到了你發(fā)的朋友圈，你說的那位大漫畫家曾禮，他現(xiàn)在人在哪？”電話里傳來了王海丁略顯急促的聲音。

“他就在我身邊啊。”周楠下意識地回答。

“那你現(xiàn)在在哪里？”王海丁的聲音更急促了。

周楠剛報上地址，電話就掛斷了。

“什么情況？”還在研究墻上圖案的曾禮回過頭。

“我也不知道啊?！敝荛荒樏Ｈ?。

幾分鐘后，遠處響起了呼嘯的警笛聲。不一會，一輛開得飛快的警車出現(xiàn)在校園里，“騰”地一下停在了周楠和曾禮面前，緊接著下來幾名全副武裝的民警：“誰是曾禮？”

“是我，怎么了？”曾禮回答。

“有一起案件需要你協(xié)助調(diào)查，請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民警立刻一擁而上，把曾禮圍在中間……

[二]“對不起，這是誤會?！惫簿值臅h室里，王海丁一臉尷尬地朝曾禮和周楠道歉，“我們之前接到很多人報警，說門外的墻上出現(xiàn)了奇怪的圖案，懷疑是小偷踩點留下的標(biāo)記……”

“小偷？對?。∫欢ㄊ沁@樣！我怎么沒想到！”周楠激動地拍了拍手，一臉的“恍然大悟”。

“應(yīng)該不是。就算是記性不好的小偷，他也只會把踩點記號寫在自己的手上，而不是畫在墻上被別人看見?！蓖鹾６〗忉?，“不過，我們要消除居民的恐慌，就必須把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調(diào)查清楚?！?/p>

“我分析過科技社門口的那個圖案，應(yīng)該是成年男性畫的，可以排除小孩子惡作劇的可能?！痹Y扶了扶眼鏡。

“小孩子也不可能這么大范圍地惡作劇。根據(jù)我們的調(diào)查，標(biāo)記出現(xiàn)的范圍很大，覆蓋了周邊好幾個小區(qū)?！蓖鹾６“欀碱^，“這肯定是一起有組織的群體行為，圖案是給組織的其他人員提供識別信息的密碼?，F(xiàn)在的問題是，這是一個什么組織？這個組織究竟有什么目的？”

“只要我們解開這個密碼，一切不就水落石出了？”曾禮的眼角閃過一絲狂熱。

“沒錯！”王海丁挽起了警服的袖子，一臉的躍躍欲試。

不一會，這兩人就陷入了激烈的爭論之中……

“我覺得人形的構(gòu)圖有中世紀(jì)的痕跡，會不會是脫胎于伏尼契手稿？”

“不對，我覺得這三條波浪線更像愛德華·艾爾加寫給多拉的密碼信的符號！”

周楠看著面紅耳赤的激辯二人組，無語地拿起了桌上的線索照片，一張張翻看。

這些照片上密碼的畫風(fēng)都和科技社墻上的很像。有一張畫了兩個抬起手的小人，但只有兩條波浪線。還有一張畫了四個小人，但只有一條波浪線……

“這張有一個動感超人，這張有兩個，這張有三個，這張有四個，嗯，最多五個，沒有超過五個的……”周楠一張接一張地翻看著，“這些動感超人戰(zhàn)斗力真弱啊，一般一個才一條動感光波，能量級數(shù)這么低，怎么打怪獸??！”

“等等，你剛才說什么？”曾禮和王海丁突然停止了爭辯，一齊扭過頭看著周楠。

“沒有，我什么也沒說，你們繼續(xù)，繼續(xù)！”周楠以為自己打擾了他們，連忙搖頭。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王海丁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一把拿過周楠放在桌上的照片，“真的這么簡單，小人的個數(shù)只是代表住戶的人數(shù)嗎？”

曾禮則呆呆地看向窗外：“波浪線？動感光波？不對，也可以想象成能量釋放，對了，是能耗！”

“家庭人口數(shù)和家庭能耗指數(shù)！對了，一定是這個！”王海丁和曾禮興奮地跳了起來，相互擊掌。

“什么組織會調(diào)查這個呢？電力部門？能源部門？”王海丁興奮地跑到電腦面前，開始查資料。

“不對！官方組織才不會半夜三更去調(diào)研呢！民間的環(huán)保組織可能性才更大！”曾禮一屁股把王海丁從電腦前擠開……

“理科生的世界真可怕……”周楠無聊地聳聳肩，摸出手機，開始看電視劇。

[三]“近日，不少居民家的墻上出現(xiàn)了奇怪的圖案，有些居民擔(dān)心這是小偷踩點時留下的記號。經(jīng)公安機關(guān)調(diào)查，這是我國著名民間環(huán)保組織‘關(guān)燈一小時近期對居民能耗情況進行的一次調(diào)研。那些圖案是調(diào)查組織為避免工作人員重復(fù)計算而做的記號，請居民不必驚慌，互相轉(zhuǎn)告?！?/p>

“我們是‘關(guān)燈一小時環(huán)保公益組織，對于組織成員涂寫標(biāo)記一事，我們深感抱歉，并嚴(yán)令整改，確保徹底杜絕此行為。此外，友情提醒家門口有標(biāo)記的居民，提高環(huán)保意識，注意節(jié)約能源，不要徹夜開燈?！?

“結(jié)果出來了。周楠，你怎么看？”看著學(xué)校門口貼著的兩張公告，曾禮一臉得意。

“嗯，第一張公告最后沒加：不轉(zhuǎn)不是中國人！差評！至于第二張公告嘛……”周楠扭過頭看了看曾禮，“他們居然沒有點名批評某個凌晨三點開燈，能耗高達三條波浪線的反派人物，差評！”

“我那是在徹夜研究密碼學(xué)！”曾禮無語，“知道什么是‘十二宮殺手密碼嗎？”

“圣斗士星矢？”周楠想了想。

“算了，我還是去和王海丁聊這個話題吧?！痹Y嘆了口氣，恰好此時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曾禮同學(xué)你好，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手機里傳來王海丁的聲音。

“好消息是……你又找到了一個密碼需要破解？壞消息是什么？”曾禮笑了笑。

“壞消息是，這次可能真的和某個重大犯罪團伙有關(guān)?！蓖鹾６〉恼Z氣里滿是無奈，“這個密碼有點難度，而且時間很緊，要走正式的協(xié)助警方辦案程序，還需要簽保密協(xié)議。怎么樣，有沒有興趣？”

“馬上到！”曾禮興奮地說道。

“我也要去！”周楠急忙沖曾禮的手機喊。

“你懂密碼嗎？”曾禮無語。

“不懂！但我從小就喜歡看螞蟻打架！”周楠看看曾禮，想象著兩只長得很像曾禮和王海丁的螞蟻打架的情形，忍不住笑出聲來……

[四]“暗梅幽聞花，枝矮池洞西。魚止臥石水，易透達春綠?！敝荛沉搜墼Y和王海丁盯著的一張紙條復(fù)印件，忍不住笑出聲來，“俺沒有文化，只愛吃東西。欲知我是誰，一頭大蠢驢……這不是一首罵人的打油詩嗎？里面能有什么密碼？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我只能說，消息來源是絕對可靠的。這首詩里隱藏了某個犯罪組織的交易地點。別的屬于機密，我不能透露?！蓖鹾６?yán)肅地說。

“用詩來藏密碼，自古以來就有，比如古代的藏頭詩。”曾禮解釋，“雖然你沒有文化，只愛吃東西，但你總看過《水滸傳》和《唐伯虎點秋香》吧？《水滸傳》里‘蘆花叢里一扁舟，俊杰俄從此地游。義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逃難可無憂暗藏了‘盧俊義反四個字，《唐伯虎點秋香》里‘我畫藍江水悠悠，愛晚亭上楓葉愁。秋月溶溶照佛寺，香煙裊裊繞經(jīng)樓暗藏了‘我愛秋香四個字?！?/p>

“聽起來好像很有意思的樣子！”周楠興趣大增，也湊了上來，“我來看看藏頭是什么！暗枝魚易？這代表了什么？”

“我只是舉個例子！這個密碼不會像藏頭詩那么簡單?！痹Y無語。

“會不會是二十宮格？”王海丁突然眼睛一亮。

“二十宮格又是什么？”周楠一頭霧水。

“看看就知道了?！痹Y朝王海丁點了點頭，王海丁立刻拿出工具做了一個4×5的方格紙板，每一個格子都可以拿下來。

然后，他小心地將紙板蓋在了復(fù)印件上。

“這就是二十宮格？”周楠看著紙板上的每一個活動格子剛好蓋住一個字，恍然大悟，“那密碼怎么藏？”

“二十宮格需要用對應(yīng)的解密板才能讀取密碼。比如這樣……”曾禮拿掉了第一排第二個和第五個格，露出了“梅花”兩個字，“收信人只要把解密板蓋在詩上，就可以得到想要的訊息。”

“現(xiàn)在的問題是，我們沒有解密板?！蓖鹾６@了口氣。

“沒關(guān)系。詩詞密碼是一種很古老的手段了，我們現(xiàn)在可以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解決——窮舉法。”曾禮站起身來。

“窮舉法？那得算到什么時候？”

“別忘了，現(xiàn)在是計算機時代！”曾禮拍了拍王海丁的肩膀，走到電腦前，開始編寫程序，“讀取一個字的情況有20種，讀取兩個字的情況有380種，讀取三個字的情況有6840種……”

三個多小時后，曾禮從電腦前疲憊地抬起頭來：“找到關(guān)鍵字了。排除掉所有無意義的漢字組合和無明確指代的詞句，我覺得最有可能的是這個暗號‘達聞西?！?/p>

“達聞西？”王海丁皺了皺眉，拿出全市的地圖，“那目標(biāo)地點應(yīng)該是在美術(shù)館？”

“達聞西可不僅是畫家！”曾禮反對，“他還是數(shù)學(xué)家、天文學(xué)家、建筑工程師！我覺得，地點很有可能在天文臺！”

“不會有那么復(fù)雜的指代！達聞西的最高成就必須是繪畫！”

“只有科學(xué)才能改變世界，藝術(shù)只是世界的裝飾品！”

曾禮和王海丁再次開啟了螞蟻打架模式……

“達聞西？不是《國產(chǎn)凌凌漆》里羅家英演的那個瘋子嗎？”周楠好奇道，“發(fā)明‘要你命三千也能算科學(xué)家？”

“達聞西是達芬奇的港語音譯?！痹Y抽空解釋。

“達芬奇我知道！畫蛋的那個！”周楠恍然大悟，“那我也猜一個好了！我猜地點是：巨蛋體育館！”

曾禮、王海丁停止了爭辯，用看小學(xué)生的眼神看著周楠。

“干嘛？你們不相信我？那我和你們打個賭！輸?shù)娜吮仨氄驹诳萍忌玳T口大聲念這首詩十遍！”周楠憤憤地朝曾禮和王海丁舉起拳頭……

[五]“下面公布一條簡訊：我市警方破獲一起毒品走私案，在巨蛋體育館當(dāng)場抓獲犯罪分子6名，查獲毒品27公斤……”

科技社二樓休息室的電視機里，正播放著一則大新聞，而電視機前，一個男人和一個男孩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樓下，某個女生正雙手叉腰，得意地朝二樓大聲喊著：“哈哈！曾禮、王海丁，你們兩個趕緊給我出來背詩！一人十遍，一遍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