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溪
音樂女孩河靜靜20歲時,和一個遠在拉薩工作的男孩相戀。然而,在河靜靜的母親罹患癌癥的情況下,男孩“消失”了。
男孩不是可恥的“逃兵”。相反,他身患抑郁癥,需要女友的照顧。女友在親情和愛情之間掙扎,無法取舍之,男孩竟不惜自殺,讓河靜靜解脫……
音樂女孩的愛情夢:和你一起攜手天涯
? ? 多年前,河靜靜赴藏,汪海為她在拉薩郊外拍攝的照片
我1988年出生在河北保定一個普通工人家庭,父親在市重機廠工作,在我上初二時病退,一家人靠母親賣布鞋維持生活。2006年,我以優(yōu)異成績考入河北省師范音樂學院,開始了追夢之旅。
2008年寒假,我認識了在中建三局西藏項目部工作、回保定休假的汪海。汪海比我大6歲,不高,棱角分明,英俊,有味道。當時,我和同學正在編排一段具有西藏風情的舞蹈,聚會結(jié)束,我邀請他參加了彩排。那天,汪海口中的納木錯湖,尼瑪堆,令我靈感頻出。我跳舞,汪海吹口琴伴奏……我仿佛看到了月光皎潔的夜晚,我和一個翩翩少年坐在草地上,吹笛,聽風。不知不覺中,汪海走進了我的心里。在此之前,我從來沒真正戀愛過。母親對我管教很嚴,為培養(yǎng)我,吃盡苦頭也厚望滿滿。母親有哮喘,每到冬天去在太原工作的姐姐家過冬,我得以和汪海相處。
河靜靜在“星光大道”做評委
我們相愛了。汪海要走了,分別前,在他家附近一座小橋邊,他指著獵戶座告訴我:“那是天空中最亮的星。傳說,相愛的兩個人,一起看完獵戶座的東出西落,就能得到永久的幸福。”那一夜,我們依偎著,用最虔誠的態(tài)度,祈禱獵戶座庇護我們的愛。
汪海返回西藏后,用特殊的方式表達著對我的愛。他用手機為我現(xiàn)場直播布達拉宮轉(zhuǎn)經(jīng)輪的情景,八角街的繁華,去喜馬拉雅山脈腳下,讓我“感受”六月飛雪……遠隔萬里,我在他的思念里,他在我的夢里,我靈感頻出,創(chuàng)作出不少作品,頻頻獲獎。
2009年暑假,我按捺不住思念,用在歌廳唱歌積攢的錢趕赴西藏,度過了一個月的快樂時光。母親此時才知道我戀愛了,她堅決反對。母親年輕時與父親兩地分居,嘗夠分離之苦,不想我重復她的路。
我任性宣布,我要去拉薩找汪海。母親把我關(guān)了起來。我寸步不讓,絕食,用碎碗片割腕自殺……僵持不下時,汪海出面了,他勸我不要惹母親生氣。“我來想辦法。”汪海每年冬天會有兩個月假期,他打算到北京找工作。如果留下來,陪我在北京,母親就不會反對了。
這年11月初,我去北京一家唱片公司實習,汪海也來到北京。然而,他的專業(yè)是橋梁監(jiān)理,這類單位都在野外。不得已,他打起了零工。汪海的努力,非但沒有打動母親,反而讓她更認定他給不了我幸福。電話里,母親的語氣冷得像冰:“你沒能力給靜靜幸福!請離開她!”我奪過電話和母親大吵:“我非汪海不嫁!”母親氣得大罵我,對汪海的態(tài)度更強硬了。
如今的河靜靜,活出了汪海希望的模樣
夾在親情和愛情的縫隙里,汪海反而勸我:“別怪媽媽,她是為你好?!蔽乙蕾酥艉?,淚流滿面。迫于生存壓力,兩個月后,汪海返回了西藏。我不服輸,和汪海約定:愛再難,我們永不放棄。
為了給未來加分,我更加努力地創(chuàng)作歌曲。有一次,為了寫一首歌,我把自己關(guān)在琴房里三天沒睡,結(jié)果一走出房門,眼前一黑摔倒在地。我就這樣拼著命,在2010年6月畢業(yè)了。那段時間,我懷抱歌曲的小樣,到各個唱片公司投遞,結(jié)果都是石沉大海。我只得去酒吧駐唱了,學著迎合觀眾,唱口水歌,也學著和客人應酬,提防各種騷擾。我的音樂夢一點點被現(xiàn)實撕裂。最大的慰藉,就是遠在拉薩的汪海,他鼓勵我勇敢追夢的短信、電話,像天空中最亮的星,成了我飄在北京的動力。
2011年初,汪海又趁休假之際來到了北京。我們倆相互鼓勵,為生存奔走著。當時,我倆租住在朝陽區(qū)青年路大悅城附近、一間狹窄的民房里,汪海每天送快遞,一天下來累得連話都不想說,他回家時,我已到了上班時間。絕望、煩躁,讓我們開始為一些小事爭吵。吵完之后,我們又相互道歉,含淚撫慰對方。
何時我丟了你,那個悲傷的“逃兵”
二月的一天,一個大學同學推薦我去參加一個演員選秀。大學四年,我一直兼修表演,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為了增加勝算,我特意請了一名專業(yè)老師,突擊培訓了半個多月。當一切準備就緒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還缺少一件華麗得體的衣服。此前,在國貿(mào)天街,我早已看中了一件衣服。選秀前一天,我又一次站在了那件衣服前,那是件紅色的禮服外套,標價16800元。摸著身上不到千元的現(xiàn)金,我在猶豫要不要刷卡買下。就在這時,一個女孩也看中了,她身邊的男人,毫不猶豫替她買下了。我被深深刺痛,飛快逃離了。那場選秀我連復賽都沒能進去。巨大的落差,讓我難以自已,我固執(zhí)地認為:如果我能穿上那件衣服,一定不會輸?shù)眠@么慘。
回到家,汪海一個勁安慰我:“沒事,我們靜靜有實力,還有機會?!毙那闃O度郁悶的我大嚷起來:“別說了,如果我有一個多金男友,我用得著這么拼嗎……”汪海愣在了原地,他一臉內(nèi)疚地望著我:“對不起,怪我?!蔽冶ё×怂骸巴艉#瑢Σ黄?,我不是故意的!”我們倆抱頭痛哭,都沒有再提這件事。
愛還是那樣濃烈。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汪海變得沉默了。我不去上班的夜晚,我們也會在窗口仰望獵戶座,但關(guān)于它的傳說,他沒有再提過。
這年春節(jié),我和汪?;乇6ǜ髯约抑羞^年。年后,他被確診患有脊髓炎和類風濕。在北京求醫(yī)過程中,這兩種病被專家斷言,很可能將伴隨終生,甚至致殘。命運的乖戾,讓汪海開始變得消沉,而我怕母親越發(fā)阻撓,更憂心忡忡。不久,汪海帶著大包小包的中藥,返回西藏。我四處打聽偏方,給他拿藥寄過去,祈禱他快點康復。
2011年3月的一天,母親突然來到我在北京的住處,通過一堆沒有寄走的藥,她得知了汪海的病情。母親反對更激烈了,故意當著我的面,給汪海打電話,義正詞嚴:“只要我活著,你們就別想在一起?!蔽覔屵^電話,一字一句地告訴汪海:“你愛我,就不要退縮?!蹦赣H氣不過,一邊罵一邊打我:“我寧愿打死你,也不讓你們在一起?!被仡^,給汪海打電話,我都是在淚水中求他:“什么委屈都受得了,只求你不要退縮?!痹谖业目蘼曋?,汪海嘆息著,沉默著。
就在我和母親相持不下時,2011年5月的一天,母親突然暈倒在家,被大姐送往醫(yī)院,被確診為肺癌晚期。我心急如焚地趕回保定,母親非常淡定,說自己半年前就得知了病情,她不想拖累我和姐姐們,如果不是這次病發(fā),她會繼續(xù)瞞著?!办o靜,媽媽有病不治,就是想讓你一心去追夢,和汪海分手吧!”
我淚如雨下。過去,無論母親多么強勢凌厲,我從未想過放棄汪海。可母親在身患絕癥之時的哀求,卻讓我不忍拒絕。母親并不諱言,她把自己的病也打電話告訴了汪海,求他和我分手。
在親情和愛情的絞殺中,我的心被撕成了兩半。汪海提出了分手。“聽媽媽的話,不要讓她傷心……”我不甘心,在母親第一個化療結(jié)束后,我再次趕赴拉薩。我哭著求汪海帶我私奔,我把母親交給姐姐,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汪海堅決不肯。第二天,他給我買好返程火車票:“作為女兒,你必須守著媽媽。如果你不回去,以后就再也不會見到我了?!蔽姨私馔艉5钠?,他一向說一不二。母親也確實需要我,我乖乖回到了保定。臨別前,我一再對汪海說:“我不同意分手。你等我給媽媽治好病,回來找你。”汪海面無表情地回應:“隨便你,我已經(jīng)不是你男朋友了?!?/p>
雖然嘴上無情,但從那以后,我每個月都收到汪海寄來的2000元錢。他要養(yǎng)家,要治病,我問他錢從哪里來的,他回答說:“我的病已經(jīng)好了。這是我?guī)蛣e人加班賺的錢!你安心給媽媽治病。”我沒有拒絕。那段時間我太需要錢了,我已把能借的地方借遍了。我想當然地認為,汪海幫我,我們就不會斷了聯(lián)系。
母親和汪海一直有聯(lián)系。我只有按照汪海的要求,做一個孝順乖女兒。在母親面前,我主動說跟汪海分手了。為了讓母親安心,我還裝作和一個她看中的男孩處起了對象。那個男孩很善良,得知我的苦衷,也不時到醫(yī)院來配合我“演戲”。
我又開始在保定的歌廳里駐場。忙完一天,我仰望著獵戶座,給汪海編發(fā)一條長長的短信,傾訴思念,發(fā)泄勞累,表達我死也要在一起的決心。經(jīng)常是發(fā)出去前,我又刪掉了,我知道無論我說什么,汪海不會理我的死纏亂打,頂多回幾個字:“好好照顧媽媽?!?/p>
沒有你的日子,
我活出了你希望的樣子
情緒無處宣泄,我瘋了一樣創(chuàng)作歌曲。然而,我的歌依舊無人問津,母親的病也時好時壞。我的脾氣越來越壞,發(fā)瘋一般想逃離這艱澀的環(huán)境,想去拉薩。每次,汪海都生硬阻撓:“你不要來。否則,我馬上消失?!蹦嵌螘r間,母親掙扎在生死線上,我根本離不開。但聽到他拒絕,我還是忍不住發(fā)起了脾氣,罵他不是男人,是逃兵。不管我語言怎樣刻薄,汪海從不反駁。事后我向他道歉,他也淡淡的:“好好照顧媽媽?!?/p>
2012年夏天,我通過汪海的一個同事,得知他的脊椎炎又犯了,疼得下不了床。我急了,打算等母親一個療程結(jié)束,就把母親交給姐姐,去拉薩找他。汪海十分著急,特意給我打電話解釋說,他只是得了重感冒引起全身疼痛,經(jīng)過治療已痊愈。他馬上要去參加一個保密項目建設,不能隨便接電話了,讓我不要再聯(lián)系他。說到最后,他忘不了祝福我:“靜,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會有更配得上你的男人愛你。我也會找個合適的姑娘在一起,祝你幸福?!蔽覒嵟?,我滿腔的愛,怎么換不回他面對阻力的勇氣?我口不擇言地將他罵了一頓,把他的電話拉入了黑名單。
半年后,母親的病穩(wěn)定了。我對汪海的思念洶涌而來,打不通電話,我找到了他的家里。那會,我才知悉了一個驚天噩耗。汪海打給我電話的第三天,已去世了。我瞬間崩潰,如果我早知道結(jié)局,他的最后一個電話,我一定好好珍惜。整整一夜,我徘徊在小橋邊,蘆葦飄揚,獵戶座星光點點,我把和我一起仰望星空的那個人弄丟了。
我大病一場后,返回了北京,憋著一股勁,沒日沒夜地進行創(chuàng)作。2013年初,我創(chuàng)作并演唱的歌曲《愛的冰淇淋》、《正能量》等歌曲發(fā)行,迅速被傳唱,我被歌迷們譽為傳奇情歌小天后。聽到這樣的贊譽,我總是一陣神傷,沒人知道,我和汪海的那段傷痛,尤其是他的死,令我難以釋懷。走不出來,我關(guān)閉了心門,再也沒有談過戀愛。
經(jīng)濟條件好轉(zhuǎn)后,我把父母帶到了北京。我的心結(jié),母親看在眼里。她幾次想和我談談,我都拒絕了。2013年底,母親生命走到盡頭。臨終前,她流著淚跟我說:“靜,都怪媽不好,媽不該逼汪海和你分手。汪海已經(jīng)走了,你得好好生活……”我失聲痛哭。歲月的流沙,沉積了太多悲歡。我不忍責備母親,我按照汪海的遺愿,盡孝到母親生命的最后一刻。處理完媽媽的后事,我決定再赴西藏,尋找汪海的生前軌跡。
在汪海生活過的地方,我還原了他去世的真相。原來,從北京返藏后,汪海的病越來越嚴重,脾氣也越來越怪異。到醫(yī)院一檢查,竟患上了抑郁癥。幾種頑疾一起,讓他不堪重負。為了幫我給母親治病,他拼命替人加班,身體更吃不消了。同事勸他,他都說:“多干活可以治療抑郁?!鳖I(lǐng)導勸他休假治病,他也婉言謝絕。這個內(nèi)向男孩,把所有的苦都放在了心里。他不止一次跟要好的同事說:“我給不了靜靜幸福,要想辦法防止她飛蛾撲火。”當憂郁的惡魔將他吞噬,當我要飛奔而來,他騙過我,吞服安眠藥自殺了。在他用過的、現(xiàn)在其同事在用的一個電腦里,記錄著這樣的獨白:“靜靜,當你再次來到這里,我已經(jīng)走了。如果我離開,能讓你輕松,我會變成獵戶座的一顆星,守護你?!?/p>
我以為自己會哭,卻一滴眼淚也沒有滴下來。我無法想象飽受病痛折磨的汪海,到底承受了多少苦,但我癡癲的愛,成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他無法擺脫的抑郁中,他以生命,為我解脫了。我無法原諒自己,那段時間,我瘋狂創(chuàng)作著,用音樂來祭奠汪海。
在和自己搏殺的日日夜夜,我在掙扎和涅槃中重生了,寫出了《獵戶座》這首歌。一經(jīng)發(fā)行,就受到了廣大歌迷的喜歡,我為母親寫的一首《世上還是媽媽好》在各大網(wǎng)站集結(jié)了千萬人氣。我被央視邀請到星光大道做特邀評委,同時我參加各類慈善組織,做愛心大使,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給風濕病人做了很多事情,被評為中國公益十佳歌手。每每在歌曲和慈善上有一點成績,仿佛都看見了汪海的微笑。
如今的我,沒有大紅大紫,但已代言不斷,專輯頻出,生活已無憂無慮。我活得晴朗、向上、努力、陽光。2016年,我的原創(chuàng)歌曲《我想靜靜》爆紅全國,看到網(wǎng)上有歌迷給我留言,說喜歡我開朗活潑的形象,我都會對著獵戶座最亮的那顆星說:你看到了嗎?我學會了用輕松的方式對待生活。為我加油吧!此刻我仿佛看見了汪海在天空中向我微笑:丫頭,對,就是這樣,這就是我希望你的模樣。
(希望看到主人公更多圖片或內(nèi)容,請掃描本刊封面上的知音公眾號二維碼,關(guān)注后回復“河靜靜”。)
編輯/陳寶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