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志飛,翟 宇
(1.山西師范大學(xué) 戲劇與影視學(xué)院,山西 臨汾 041000;2.吉林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吉林 長春 13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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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李漁戲曲創(chuàng)作的矛盾心理
趙志飛1,翟 宇2
(1.山西師范大學(xué) 戲劇與影視學(xué)院,山西 臨汾 041000;2.吉林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吉林 長春 130000)
【摘 要】李漁戲曲創(chuàng)作的矛盾心理是時代與個人經(jīng)歷的化合物,其風(fēng)流與教化的矛盾也是新思潮與舊習(xí)俗之間的碰撞,代表著明末清初一類人的生活態(tài)度。深入剖析李漁戲曲創(chuàng)作的矛盾心理,有利于對李漁本人和他的作品做出一個客觀的評價,對于還原戲曲史上的李漁是十分必要的。
【關(guān)鍵詞】李漁;矛盾心理;女性觀;明清易代
李漁(1611-1680)是中國戲曲史上一位有爭議的名家。有人詡其為“上搴元人之旗,下奪臨川之席”的一代宗師,也有人對其作品中的卑微格調(diào)、低俗語言頗有微詞。
李漁創(chuàng)作的矛盾心理是與明清易代的社會背景,以及李漁個人的人生經(jīng)歷密不可分的。明末商品經(jīng)濟空前繁榮,以市民階層為基礎(chǔ)的啟蒙思潮也在此時興起。王陽明的心學(xué),為人性解放打開了一個缺口,而泰州學(xué)派更是將“道”與“百姓日用”聯(lián)系起來,肯定世俗生活中人的物質(zhì)欲望,反映了市民階層的思想。社會環(huán)境為李漁劃定了基本的人生基調(diào),但是在共性之中存在著個性,李漁的戲曲創(chuàng)作也隨著其人生閱歷的豐富而不斷變化。關(guān)注李漁的個人遭際,才能對李漁戲曲創(chuàng)作作一個全面的評價。
關(guān)于李漁的個人經(jīng)歷,有這樣幾個節(jié)點需要特別關(guān)注:首先是順治元年,清軍入關(guān)。在這之前,“時李子方少壯,為任俠,意氣傾其坐人”,李漁早期的詩篇《吳鉤行》《少年行》《贈俠少年》都透露出一股豪俠氣。亂后的他也不是沒有對家國感懷,如《婺城亂后感懷》中“荒城極目費長吁,不道重來尚有予……有土無民誰播種,孑遺翻為國躊躇?!钡嗟氖菍ι鼩绲母袀F浯问琼樦尉拍辏?652),清廷頒布政令,坊間書賈止許刊行理學(xué)政治有益文業(yè)諸書,其他瑣語淫詞及一切濫刻窗藝社稿,通行嚴禁,違者從重究治。再次是順治十五年(1658),蘇州尤侗在里中上演所著的《鈞天樂》傳奇,以中有刺科場語,為地方官所疑,走避京師。江都吳綺以譜《忠愍記》傳奇,得寵于順治帝,由兵部主事改員外郎。最后是順治十七年,湖廣道監(jiān)察御史蕭震奏張縉彥“守藩浙江,刻有《無聲戲二集》一書,詭稱為不死英雄,以煽惑人心”。張縉彥最終被流放至寧古塔,而李漁雖未受張縉彥案影響,但此時已是驚弓之鳥,對再版的《無聲戲合集》進行了刪改?!白窇浢鞒∫院?,大清革命之先,予絕意浮名,不干寸祿,山居避亂,反以無事為榮?!雹?/p>
大的社會背景,加之李漁的個人遭際,使得他削去了昔日的鋒芒,但昔日的傷疤成為其永遠去不掉的印記,在強顏歡笑中隱隱作痛,造就了李漁矛盾、彷徨的心理,以至于他選擇了在不被社會所吞噬下的怡然自得,在為人處世、作品創(chuàng)作方面存在著印象整飾的痕跡。
據(jù)《李漁全集》第十九卷之《李漁年譜》記載,這十種傳奇劇本的寫作時間分別為:《憐香伴》順治八年(1651)、《風(fēng)箏誤》順治九年(1652)、《意中緣》順治十年(1653)、《玉搔頭》順治十二年(1655)、《奈何天》順治十四年(1657)、《蜃中樓》順治十六年(1659)、《比目魚》順治十八年(1661)、《凰求鳳》康熙四年(1665)、《慎鸞交》康熙六年(1667)、《巧團圓》康熙七年(1668)②。
將李漁人生遭遇的幾個重要節(jié)點與戲曲作品創(chuàng)作時間相對應(yīng),大致可以看出:明清的易代、清廷的禁令、清貧的生活,對李漁創(chuàng)作的影響是巨大的。明清易代,讓他敢怒不敢言,所以他的戲曲作品呈現(xiàn)出一種謹慎的態(tài)度,盡量避談國事,以免惹來殺生之禍。但是明清易代的創(chuàng)傷依然會隱隱作痛,體現(xiàn)在其作品當中。如創(chuàng)作于順治九年(1652)的《風(fēng)箏誤》,全劇有兩條情節(jié)線:一是風(fēng)箏引起的愛情糾葛,一是詹列侯剿平蠻寇。雖然副線在全劇所占的篇幅不大,只有《習(xí)戰(zhàn)》、《請兵》、《堅壘》、《運籌》、《敗象》五出,但相比李漁后期的作品,這樣的戰(zhàn)爭場面的描寫已經(jīng)算多的了,而且,其中不乏李漁對國家富國強兵的希望,對朝廷選賢舉能的期望。如【北朝天子】……這是圣朝的土疆,皇家的寸壤。彼蒼、彼蒼、彼彼蒼,隱相扶,誰能據(jù)攘,誰能據(jù)攘!守疆臣,還依仗,守疆臣,還依仗③。【大迓谷】聰明讓魯班,隨時逐節(jié),把巧制新翻;不像那詩書庸腐文章板,平鋪直敘沒波瀾。照我看來,那十分之中,竟有九分該刪④。借題發(fā)揮,罵盡腐儒行徑、八股文章。黃鶴山農(nóng)戊戌《玉搔頭序》曰:“其時則有逆藩之窺覬,群邪之盜弄,王建新之精忠,許靈寶父子之正直,及劉娥之凜凜貞操,無一不可傳,而惜未有傳之者。乙未冬,笠翁過蕭齋,酒酣耳熱,偶及此,笠翁即掀髯聳袂,不數(shù)日譜成之?!雹菘梢姡顫O在隱忍中還是帶有血性的,只是他所用的態(tài)度更為謹慎。
如果說李漁前期的戲曲作品還殘留著對家國的哀痛的話,那么相比之下,后期作品中這種家國之思逐漸在消失,尤其是張縉彥案后,李漁的戲曲作品基本上不觸及社會現(xiàn)實,更多地是從自己的生活觀念、個人心態(tài)出發(fā)的閑情之作。即使像《巧團圓》那樣以戰(zhàn)爭離亂為背景的劇作,也沒有了傷感哀痛,而充滿了意外的喜劇情節(jié),一樁樁的喜出望外相連,一直走向大團圓。
風(fēng)流與教化的矛盾在李漁的作品中也十分明顯。在人們的眼中他是一個風(fēng)流浪子,所寫的劇本也大多是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其中還不乏對低俗、淫穢場面的描寫。但李漁作品中同時透露出他的教化意識。在《閑情偶寄》中,他就提出“戒諷刺”的概念,主旨是談“文德”——反對不講道德,任意諷刺,認為做戲曲者,要“務(wù)存忠厚之心,勿為殘毒之事。以之報恩則可,以之抱怨則不可;以之勸善懲惡則可,以之欺善做惡則不可。”⑥
關(guān)于李漁這種風(fēng)流與教化之間的矛
盾,集中反映在李漁的女性觀中。他理解女性的困境,從夫從子的嚴格的等級地位,讓女子在家庭中抬不起頭,直不起腰,還要受到“節(jié)”、“烈”的道德綁架,心理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李漁對女性的同情還表現(xiàn)在他對女性在婚姻關(guān)系中的被動地位的理解,如《丑郎君怕艷偏得嬌》中,為女子不能自主命運而叫苦:“若是美男子娶了丑婦人,還好到朋友面前去訴訴苦,姊妹人家去遣遣興,縱然改正不得,也還有個娶妾的后門。若有美妻嫁了丑夫,才女配了俗子,止有兩扇死門,并無半條生路,這才叫做真苦?!?/p>
但李漁畢竟是生活在男性至上的封建王朝下的男性,無意識地保留了玩賞女性的封建糟粕,恪守著紅顏薄命的宿命思想。他曾深入闡述了“紅顏命薄”的理論:“不是他有了紅顏,方才薄命;只為他應(yīng)該薄命,所以罰做紅顏”、“但凡前生的罪孽重大不過的,才罰他做紅顏婦人;但是紅顏婦人,一定該嫁丑陋男子”,李漁將“紅顏薄命”四個字用天道來解釋,勸女性主動降低對婚姻的期望值,以苦為樂。
李漁所處的大的社會環(huán)境,以及其個人遭際,造就了其戲曲創(chuàng)作的矛盾心理,矛盾的結(jié)果直接導(dǎo)致其作品殘留著避世的痕跡,更多地選取市井的題材作為自己宣泄的窗口。
注釋:
①李漁.閑情偶寄[M].北京:中華書局,2014.735.
②李漁.李漁全集(第十九卷)[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24-65.
③王季思.中國古典十大喜劇集[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2.578.
④同③,P553.
⑤李漁.李漁全集(第五卷)[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215.
⑥同①,P40.
參考文獻:
[1]李漁.李漁全集(第十九卷)[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
[2]王季思.中國古典十大喜劇集[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2.
[3]李漁.閑情偶寄[M].北京:中華書局,2014.
[4]王燕燕.從《十種曲》看李漁的女性觀[D].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2007.
趙志飛(1991-),山西大同人,山西師范大學(xué)戲劇影視學(xué)院研二學(xué)生;
翟 宇(1990-),河北安國人,吉林大學(xué)文學(xué)院研二學(xué)生。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06-00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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