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藍海?昆熙
凱里往北,沿著開往黃平的公路前行約18千米,在路邊就會看見一座寨門。再跟著略顯狹窄的水泥路往前行,翻過一道小山坳,麻塘(gě)家寨便出現(xiàn)在眼前。
這是一座深藏在大山之中的神秘部落,女子頭戴太陽帽,男子弓箭不離身;因為不能確定為單一民族或某一少數(shù)民族,家沒有被列入“56個民族”之內(nèi),成為了一個有待識別的民族;雖常被認為是苗族的支系,卻有著與苗族完全不同的圖騰;沒有文字,婦女們便世世代代手持蠟刀,在鎧甲式的服飾上書寫著屬于他們的無字史書。
穿戴在身的太陽崇拜
居住著百余戶人家的麻塘寨,坐落在一處四面環(huán)山的緩丘坡地上。寨子正對面有一個很大的荷塘,荷花盛開時荷葉隨風擺動,呼應著寨子里由低向高一排排建造的房屋,相得益彰。
與其他村寨一樣,年輕人在外打工,留在這里的多是老人與上學的孩子。寨子里也有一些農(nóng)家院子可供食宿,但商業(yè)旅游的氛圍并不濃厚。
偶爾幾只家養(yǎng)的狗從面前跑過,似乎都會劃破這里的寧靜。梯田點綴山間,木結(jié)構(gòu)的房屋之中也穿插著一些紅磚白墻的身影。不過,對于少數(shù)民族村寨聚集的黔東南地區(qū)而言,這座家寨乍看上去的確沒什么特別之處。只是,當充滿傳奇色彩的家人站在面前時,你才能真實地感受到這里的魅力所在。
家人自稱是后羿的子孫,尚武,神龕里供奉的也是后羿射日的“紅弓白箭”。平日里,他們的裝束相對簡單,男人身上基本看不到民族的服飾,倒是家女人不論在家還是外出,頭上的紅纓帽一直沒改變。
寨子的后山腰上有一座廣場和風雨長廊,是全寨最重要的場所。每逢節(jié)慶,在外的游子都會回到村寨,全寨人身穿節(jié)日盛裝聚集于此,載歌載舞歡度節(jié)日。婦女們頭上的紅纓帽代表著“弓箭射日”,男人們則佩戴鳳尾雙弓帽且弓箭不離身。銀質(zhì)的頭飾、項飾、手飾等飾物也大多是武器的形狀,搭配以刺繡和蠟染相結(jié)合的盛裝,外形猶如古代將士的盔甲。最為吸引人的則是他們衣服上的蠟染花紋,以太陽為中心,各種動植物點綴在四周,家人的“太陽崇拜”可見一斑。除此之外,這些花紋里還蘊含著許多天與地、陰與陽的古老傳說和神話,講述著后羿射九日、雄雞喚白晝、皇帝賜戰(zhàn)衣、兵馬列陣容等家故事。
繪染時 她們的心是自由的
寨子里的家家戶戶幾乎都有簡單的蠟染作坊,而觀看家婦女進行蠟染點繪,則是令人稱絕的過程。
進入村頭一家農(nóng)家院,一位阿婆正手持蠟刀進行著點蠟。不想打斷她創(chuàng)作的過程,點頭打過招呼后便坐在旁邊靜靜觀看。
自制的土布平鋪在木板上,素白干凈;融化的蜂蠟盛在土陶碗里加熱,把握火候十分重要,既要讓蠟溶解,又要保持蠟的濃度,不能太稠也不能太??;蠟刀小巧而精致,造型如同古代兵器中的扁鏟,由兩片形狀相同的薄銅片組成,一端用線緊緊綁在木柄上,刀口微開而中間略空,便于蘸取蜂蠟……
只見阿婆手起刀落,規(guī)整的圓、筆直的線、間距精確的點,所有的圖案都在心中,蠟刀蘸著蠟汁在布料上行云流水般劃過后,留下精美絕倫的圖案。一些線條的旁邊還有許多規(guī)則的點或鋸齒狀的圖形,據(jù)說這樣的安排是為了增加畫面的層次感,以及染制之后的藍白對比,使圖案更富有裝飾性。
要想更加全面地了解家蠟染,就不能錯過村寨口的家文化博物館。
博物館的規(guī)模不大,對游客展示家蠟染的步驟,同時也出售一些染件,作為當?shù)厝耸杖氲囊徊糠?。當然,這里還有許多家蠟染的精品,圖案嚴密對稱、花紋細密、構(gòu)圖飽滿,排列組合也十分巧妙。制作這些精品的,正是從麻塘寨里走出去的“凱里名匠”楊正英。
從七八歲開始,楊正英便在祖父的嚴厲要求下,學習家蠟染技藝。上世紀80年代開始自己做蠟染,楊正英便成了同行之中的佼佼者,她的蠟染已經(jīng)達到心中有畫,爐火純青的境界?,F(xiàn)在只要有時間,楊正英都會穿著傳統(tǒng)的家服飾,坐在掛滿蠟染作品的博物館大廳里,揮動著手中的蠟刀,一筆一筆地描畫著從老祖宗那兒流傳下來,加上自己的直覺信手而成的圖案。在楊正英看來,家婦女們在點蠟繪染時,她們的心是自由的。“家婦女想什么就畫什么,畫什么嘴里還不停地唱什么。一首贊美飛鳥的山歌唱完,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鳥也畫成了?!?/p>
傳承不息的蠟染技藝
觀賞這些家蠟染的精品,不難看出,布匹上藍白相間的紋樣多數(shù)都取材于大自然,山雀、鷹、蝶、魚、蝙蝠等動物,還有石榴、花、草、葛藤等植物。但仔細觀察,你卻無法清楚地說出它到底是哪一種動植物。外形看似蝴蝶,但身形卻像一條沒有尾巴的魚,翅膀上,似乎又有些許鳥的影子。
就連漢族傳統(tǒng)文化中常見的吉祥紋樣——蝙蝠紋,經(jīng)過家蠟染呈現(xiàn)出來,就顯得精練概括,略顯夸張。原來,這就是家婦女們在點蠟成畫時的獨具匠心。她們喜歡用“打散構(gòu)成”方式,將自己喜歡的、具有特殊含義的自然紋樣進行大膽地重新組合。有些動物只見輪廓或部分肢體,即便是互不相干的動物、植物,在家婦女的雕琢點拼中,也能奇妙地組合在一起。
不過,盡管家蠟染擁有精湛的技藝、嫻熟的手法和嚴謹?shù)臉?gòu)圖,在外界廣受贊譽,但楊正英也有她的擔心,“如今能做這活的人都慢慢老了,這種傳統(tǒng)的民族藝術(shù)幾近后繼無人”。所以楊正英很著急,她期望能在有生之年把自己的手藝傳授給家后人。
另一方面,也有一批家人在想方設法地弘揚這門手藝。凱里民族民間蠟染雕繡廠是最大的家蠟染生產(chǎn)基地,而廠里的成員,從廠長到工人全部是家人。作為廠長,同時也身為蠟染藝術(shù)家的蘭啟鳳說,雖然配備先進生產(chǎn)設備的蠟染廠已有不少,但由于工藝程序?qū)嵭袡C械化,使得產(chǎn)品的圖案顯得簡單、呆板,更像是一張畫布,而并非蠟染。但真正的家蠟染則是家婦女們用蠟刀一刀一畫繪制而成,是慢工出細活的藝術(shù)。
總之,家人離不開蠟染,它更像是一部教科書,沒有文字卻擁有深邃寓意,在家村寨里世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