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位
我的家鄉(xiāng)有一種水鳥,俗稱叼魚郎。它捕魚的本領(lǐng)很強,又因為長著一個長脖子、兩條長腿,往那兒一站,鶴立雞群,挺威風(fēng),而得此名。
到現(xiàn)在我也搞不清楚,叼魚郎的學(xué)名叫啥。在東北的一些個地方,有人管魚鷹叫叼魚郎,管白鷺叫叼魚郎,甚至管丹頂鶴也叫叼魚郎。據(jù)說有一種水鳥,叫遺鷗,捕魚的本事大,俗稱叼魚郎。但是,這種水鳥主要生活在蒙古、俄羅斯和我國的沙漠咸水湖等地方,又是棕褐色與黑色相間的頭。指定不是它。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這種鳥,有人叫“長脖子老等”,也不像正宗的學(xué)名。
不管它叫啥,總之,是一種很讓人崇敬的、極善捕魚的水鳥。
我見識過它的功夫·我的家鄉(xiāng)有不少湖泊,俗稱“窩子”(不知道為什么起這個名)。水面大的叫“大窩子”,水面小的叫“小窩子”。這窩子,水極深,四季不涸一有的大窩子,深不可測。據(jù)說有的水底有暗河,直通幾里地外的渾河或遼河(無以證明)。
每逢夏天雨季,大窩子水滿四溢,遠看如海一般。這時。也是魚最多最肥的時節(jié)。站在岸邊看過去,只見那叼魚郎飛臨湖面,不停地盤旋。驀然間,頭朝水面,直插而下。霎時,又躥將出水,嘴上便叼了一條筷子長的魚。
十幾只叼魚郎,如此這般地捕魚。是一景,好看。
這是鳥。不知道從何時起,人們管村里捕魚高手,也叫“叼魚郎”。
在我的記憶里,有三個人,是十里八村久負盛名的捕魚高手。叫“叼魚郎”,名實俱在。
一
乃臣,我的本家哥哥。沒出五服。他大我約十五歲。
我少年時,很崇拜他。他似乎走遍大半個中國。他似乎無所不知。我第一次知道五大連池、興凱湖、西雙版納、熱帶雨林什么的,都是得益于他。
土改劃成分時,他們家比我們家多了兩坰地,劃為富農(nóng)。于是,乃臣成為富農(nóng)子弟。聰明、帥氣、要強、人好、能干。這些優(yōu)點,統(tǒng)統(tǒng)被那頂帽子掩蓋了。他在人前抬不起頭。
文革時期,他父親自然被劃為“四類分子”,乃臣成為“四類分子”子弟,境況可想而知。有一次,在生產(chǎn)隊鏟地,小他十幾歲的金喜,因為活計上的原因,與乃臣發(fā)生口角。金喜罵他:“臭富農(nóng)!”這話,乃臣是不陌生的。然而不知為什么,金喜的這一句,嚴重刺傷了乃臣要強又善良的心。沒臉呆下去,出走了。
誰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也不知道他靠什么生活。大約六七年后,一個大雪天,乃臣回來了。問他去哪兒了?答:“犬興安嶺,深山老林,當(dāng)伐木工。”
到現(xiàn)在我也搞不明白。文革那會兒,運動那么緊,戶口管理那么嚴,乃臣是怎樣在外面呆下去的呢?也許深山老林山高皇帝遠?不知道。
就是這很有性格的乃臣,是人人佩服的“叼魚郎”。他施展本事、主要是在春夏秋三季,哪片水域有魚,幾類,啥時捕,他心里有數(shù),且從不失手。
有一年春天,楊柳泛綠,做柳笛的時節(jié)。一天,乃臣帶著我,到柳毛甸割柳條。不是做柳笛,是編簍。在水道截魚用的一種簍。其肚大如鍋,口小如瓶??趦?nèi)雙層,一層為倒刺。將其擺放一涓涓水道,魚兒便順流入簍,且無法回游。這種魚簍,編了三十多個。
我就有些茫然。截魚本是夏天的事,春天準備這么多魚簍,難免是“瞎子點燈”。左鄰右舍,皆駭然。
等到了夏季。陰雨連綿,十日不斷。這是個豐水年,河水暴漲,內(nèi)澇甚重。大小“窩子”、條條水汊,一律滿滿盈盈。
鄉(xiāng)下人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捕魚旺時。
凡水道,頭天傍晚下簍,次日清晨起貨,滿簍魚蝦,如徒手拿魚一般。
旁人苦無簍具。乃臣大顯身手?!暗痿~郎”名不虛傳。
我常跟他截魚起簍。問其理。他說,五年一小澇,十年一大澇。今年是大水大澇的年份。
先見之明。春天編了那么多魚簍,看來,他還真是有點知曉天文、料事如神的本事。
在我十四五歲的時候,初秋的一天,乃臣找到我和另外兩個小伙伴,動員我們跟老師撒謊請假。干啥呢?淘魚去。
他領(lǐng)我們來到鄰村七八里地的一個小水塘。計劃用水桶把塘里水淘干。說里面有很多魚。
面對滿滿的塘水,我們幾個孩子就犯難,真是有點望“塘”生畏了??恐鴰讉€水桶,硬要把滿塘的水淘光,似乎有點天方夜譚。
乃臣主意多。他預(yù)料到了我們的心思。于是,他從一個大兜子里,拿出六七斤槽子糕,一律用草紙包著。還有二十多個煮熟的雞蛋。這還說啥,干吧。
大干一天。疲憊之狀,難以形容。
等到傍晚,塘里的水干了,奇跡出現(xiàn)了。半個網(wǎng)球場大的塘底,皆是歡蹦亂跳的魚兒。
佩服乃臣?!暗痿~郎”,無人比肩。
乃臣捕魚,有一撒手锏。據(jù)說是他獨創(chuàng)的技術(shù),別無分號。他指導(dǎo)村里的鐵匠,打一魚叉,鋼的,巴掌大小。這又有五根鋒利無比的鋒齒,每齒長約三寸,齒頭有倒刺。通常,如草叉大小的魚叉,安在長桿上使用。乃臣的叉小,不安桿。叉尾處有一環(huán),環(huán)上系一條繩,繩長足兩丈。
使用這一利器捕魚,多在夏秋季節(jié)。我的老家種麻。這麻,多做繩用。
青麻,為圓葉,高約五尺,亭亭玉立。九月,將麻收割,結(jié)捆,運到河汊或水塘。成捆的青麻,縱橫為序,平鋪七八層,結(jié)成麻排。如同江河里放的木排一樣。麻排上面,以泥土壓實,將麻沉于水中,叫漚麻。待二十天左右,麻便漚熟。將麻絲從桿上剝下,洗漂,晾干,備用。
乃臣的捕魚利器,主要用于此時。河面上碼好的麻排,排排相連,漂于水面,如松花江放木排一般壯觀。那麻排,就像船一樣,漂著,絕不下沉。這時的河道水塘,正好是小孩們的天堂。男孩子光著屁股,手持長桿,像撐船一般玩耍。
乃臣卻看出商機。麻排漚十幾天后,麻皮腐爛,河水變味,其臭無比。于是,水里的魚,競相浮出水面,呼吸氧氣。
但見乃臣,赤腳站在麻排上,眼睛緊盯水面,右手持叉,左手握繩。驀然,發(fā)現(xiàn)水面信號。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嗖的一聲,那叉便飛將出去。左手長繩,亦唰唰唰飛將出去。霎時間,一條二三斤重的紅毛鯉魚,被拉出水面。
這一捕魚利器,因乃臣獨創(chuàng),別人就只能望“魚”興嘆了。一個夏秋季節(jié),捕個八九十斤,在乃臣看來,不在話下。
如今,時代變了,生活內(nèi)容也變了。漚麻的農(nóng)事不見了,孩子們以排為船的樂事也就不見了。乃臣飛叉捕魚的絕技,自然就失傳了。
二
許先,是我的表叔,遠近聞名的捕魚高手。村里流傳一個順口溜:“鯽魚瓜滿鍋煎,想改饞找許先。”
許先最擅長的是冬捕。冬捕的冰具、網(wǎng)具,他家都有,而且全出自他手。
我印象最深的,每年第一個冬捕者,便是他。那權(quán)威性,就像新股敲鑼人一樣。
我們家南面半里地,有一個廣大的池塘,深處沒人,冬天不干。魚多。許先冬捕,十之八九是從這里開始的。
初冬的清晨,許先總是第一個走上冰面。他身穿羊皮襖,頭戴狗皮帽,腳登氈烏拉,虎虎有生氣。只見他,手持拳頭粗一木棒,有節(jié)奏,慢步走在清澈光滑的冰面上。邊走,邊用木棒敲擊冰面。那聲音,清脆,明亮,悅耳。而且響聲回復(fù)連環(huán),一傳老遠,久久不散。這是鄉(xiāng)村里,冬季獨有的鳴響,是鄉(xiāng)下人樸素生活中的美妙音樂。我想,也一定是天籟之音。故鄉(xiāng)人聽到這震魚聲,便曉得,冬天來了,冬捕開始了。
只見許先,邊走邊震,細品冰下產(chǎn)生的氣泡。這工夫,大概沒有理論依據(jù),全憑一雙慧眼與經(jīng)驗,非“叼魚郎”不行。
走著走著,許先站住。認定冰下有魚。于是,他放下木棒,提起鋒利的冰穿,破冰。打開臉盆大的洞孔抄起魚叉。瞄準方位,“嗖”的一聲,那叉直刺水下。一條五六斤重的鯉魚,被提出水面。
神了!我到現(xiàn)在也沒弄明白,冰下有魚的氣泡什么樣子?破冰之時,水下的魚為什么不跑?隔著破洞碎冰,憑什么一叉下去正好叉到那魚呢?總之,是個謎。
許先冬捕的另一利器,叫“片鉤”。兩寸寬竹片,丈余長。每半尺間距,固定一月牙形魚鉤,鋒邊有倒刺。竹片的一端,裝約三尺長木桿,為手柄。
只見許先,在冰面尋尋覓覓。認定冰下有魚,便破冰為孔。將長長的片鉤送進冰下,尋不同方向、方位,上下左右,反復(fù)拉動。說話間,將片鉤拽出水面,但見五六個魚鉤上,依次掛著筷子長的魚。此方法,操作輕巧,如探囊取物一般。
用“攪撈”捕魚,亦迷人。據(jù)說,這“攪撈”捕魚法,有上千年歷史,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然則,到了許先這輩上,從捕具到方法,皆有創(chuàng)新改造。
“攪撈”者,為錐形封底之網(wǎng)兜。其口直徑二尺,兜長約二尺半,手柄三尺余。
許先認為,兜大阻水,影響攪動速度,便將其適當(dāng)縮小。原為破一冰眼,用一個“攪撈”,改為等邊破三個冰眼,以三把“攪撈”齊動,水流形成規(guī)模漩渦,效益倍增。
一日,表叔約我去收魚,便有機會觀戰(zhàn)。如常,表叔先是以木棒震冰,約二十分鐘。劃定破冰位置,等邊三角,破開三個冰眼。三個小伙子,分別手持“攪撈”勻速攪動冰眼。約三五分鐘提起“攪撈”,便是半兜魚蝦。兩個時辰下來,能收獲五六十斤。
我跟哥哥試過此法。其效,遠不及許先叔。功夫不行。
最讓我佩服的是許先冬捕。大約是一九六五年,隆冬時節(jié),天氣奇寒。海一般的湖面,茫茫不見對岸。這時的許先叔,是人民公社漁業(yè)隊長。一天,公社下達指示,讓他帶領(lǐng)漁業(yè)隊,到湖上捕魚。
天剛放亮,滴水成冰。許先指揮二三十個壯勞力,帶著工具、網(wǎng)具,到達指定冰面。他先是震冰觀察,然后確定方位,畫出并行的兩條線。壯漢們舉起鋼穿,依次破冰鑿眼,延長一里有余。然后,在首端冰眼放網(wǎng),引繩,至尾端冰眼出水。再指揮兩支人馬,并行牽拉魚網(wǎng)。
牽拉冰下魚網(wǎng),非強者不行。這時的漁場,熱烈而莊重。拉網(wǎng)號子,鏗鏘有力。鐵爪冰鞋,咔咔山響。漁工以號為令,步步為營,奮力向前。漁工眉毛、胡子皆為霜白。許先領(lǐng)唱號子,指揮漁隊,儼然將軍一般。
我的印象里,這也許是許先叔一輩子最風(fēng)光的時候了。
這一網(wǎng),究竟捕上來多少魚,我不曉得,只記得運走八九掛馬車。
第三位被稱作“叼魚郎”的,名叫乃文,我跟他為一太爺之孫。本家哥哥,大我十八歲。
乃文,身高一米八五,虎背熊腰,聲如洪鐘,走路生風(fēng),滿身的力量。秋天糧庫收公糧,雇人扛麻袋上囤子。干這活的,被稱為“小扛”,乃文年年不落。那糧囤約五層樓高,搭七節(jié)跳板。肩扛一百八十斤裝滿高粱的大麻袋,上七節(jié)跳板,一天上下往返至少七十趟。此活,非大力士不行。而乃文,大氣不喘,如履平地,談笑于上下往返之間。能吃。我見過,一頓吃十多個大個饅頭。吃面條,不論碗,論盆。魯智深一般。
我記得乃文有兩大手藝,無人比肩。一是苫房,尤以做脊技術(shù)為最。這是技術(shù)性很強的活。房脊做得漂亮、體面,既好看,又不漏雨,還得保證五六級大風(fēng)不能刮走房草。別人不能,乃文能,十里八村有號。他的另一個看家本事,殺豬。春節(jié)前農(nóng)歷二十三開始,乃文就成了香餑餑,忙得腳不沾地。他自備一套殺豬工具,黃色油布包著,自行車后面一捆,有求必應(yīng)。不收工錢,砍二斤里脊便可。他從逮豬到卸完肉方子,全程自己一手拿下。二百斤重的肥豬,他一個跨步,就能把豬放倒、捆牢。然后將豬一后蹄,割一小口,以三尺長的通子(小手指粗鋼筋),通遍豬的全身。再操起豬蹄,對準切口,猛力吹氣。吹者脖筋突起,滿臉通紅。約十分鐘,這豬通體渾圓,四蹄朝天。送上熱氣騰騰大鍋,仔細煺毛。這些活,不用別人,乃文干得干凈利索。我十分喜歡吃他灌的血腸,粗細得體,軟硬適度,味道絕佳。從老家出來四十多年,再沒吃過乃文灌的那種血腸。堪稱鄉(xiāng)邦一絕,無人可比。
乃文捕魚的本事,主要表現(xiàn)在夏天。他的看家絕活兒,是徒手抓魚,俗稱“摸魚”。
我觀察過,具備摸魚的主客觀條件,是挺苛刻的。主觀上,摸魚者得很有眼力、經(jīng)驗,且反應(yīng)敏捷。一片浩浩蕩蕩水面,能觀察、判斷出是否有魚可摸。同時,摸魚者要有相當(dāng)高的斗魚的智慧,動作如迅雷,眼疾手快。非此不成。有個成語叫“如魚得水”,意思是說,魚在水里,如鳥于空。它具備超級“雷達”系統(tǒng),可在剎那間躲避任何阻礙風(fēng)險。人的反應(yīng)速度,難以跟魚相比。但是,乃文能,而且凡下水,總能豐收。
村北有一條小河,叫后河。其實是五八年“大躍進”時,人工挖的排水渠道,原叫“青年干渠”。年頭多了,一來二去,人們不叫干渠,叫后河。有一年夏天,內(nèi)澇。排水站連續(xù)排水二十多天。后河的水,剩下不多,小孩子能下去。正是摸魚的機會,乃文大顯身手。
他赤膊,穿一大褲衩。但見,乃文情緒高漲,圓臉通紅(發(fā)現(xiàn)魚多,激動)。下水,沿著河道,一路向上游摸過去。二十幾秒,便摸上一條,鯽魚、鯉魚、黑魚都有。他讓兩個兒子,提著大筐,跟在他后邊裝魚。兒子時常遲鈍,魚又掉回河里。乃文破口大罵,邊罵邊摸,雙管齊下。偶有兒子跟不上,他就將魚叼在嘴里,自然罵聲就消失了。有時,濕水的褲衩,不經(jīng)意滑下,就露出白白的屁股。乃文全然不知,繼續(xù)摸下去。岸上,看熱鬧的女人,皆掩面躲開。眾人大笑。
三四里長的后河,乃文直摸到頭兒。那魚,最后裝了一麻袋。旁人眼饞,但無奈。
乃文的另一個絕技,是用“搬網(wǎng)”捕魚。這是守株待兔的辦法。
多半于寬闊的水面,在岸邊選一佳處,支起魚網(wǎng)。
那“搬網(wǎng)”為方形,邊長約一米五,以四根竹桿系之四角。竹桿彎成弧形,尾端成結(jié)。再以一根拳頭粗木桿系之,安在一個架子上,形成支點??扛軛U作用,不時放網(wǎng)起網(wǎng)。
既然是守株待兔式捕魚,一定需要耐性的。乃文是個急性子。我一直弄不明白,摸魚跟搬魚,體現(xiàn)截然不同兩種隍格,乃文是如何完成轉(zhuǎn)換的呢?
可能“叼魚郎”的性格是復(fù)合型。乃文搬魚的技術(shù),也是相當(dāng)了得。每當(dāng)夏天捕魚季節(jié),他經(jīng)常吃住在搬魚處。用茅草樹枝,臨時搭一窩棚,避雨遮陽。老婆孩子輪流送飯、取魚。我時常去看搬魚。乃文很有哥哥樣子,讓我坐在小窩棚里。不起網(wǎng)時,有時就地揀干柴,燒烤魚蟹給我吃。現(xiàn)在回想,那燒烤味道之鮮美,無以言表。我敢說,當(dāng)下城里的燒烤,就其魚蟹的鮮度和烤制技術(shù),是不能跟乃文相比的。
乃文用“推網(wǎng)”捕魚,十里八村無人與之匹敵。
“推網(wǎng)”估計也是老祖宗傳下來的。選用食指粗柳條,將其彎成D字形。再系之以小眼網(wǎng)具。橫梁取中,安上三尺長腕粗手桿。
“推網(wǎng)”主要用于中小水塘,水深盈膝為宜。顧名思義,人推著“網(wǎng)”,在水塘來回跑動。速度快于水中的魚,魚兒無法躲藏,入網(wǎng)就擒。這就要求捕魚者,除判斷識別水塘質(zhì)量外,身體要壯,跑動要快,出手要猛。乃文再合適不過。
我曾在村西小窩子(即水塘)見過一次。那次,似乎有人組織,許多人前來觀看,似乎有表演性質(zhì)。除乃文外,另有三個小伙子參加。
岸上有人說,開始。于是,乃文和另外三個小伙子,赤膊短褲,手持“推網(wǎng)”,跳下水塘。只見他們縱橫疾跑,或圍著池塘轉(zhuǎn)圈,身輕似燕,如履平地。個個身后翻起濁浪,嘩嘩山響。尤以乃文甚,速度快,身手捷,不斷定身收網(wǎng)。網(wǎng)網(wǎng)不空,魚蝦亂蹦,如市上取魚一般輕盈。岸上,男女老少,掌聲、喝彩聲,一陣強似一陣。
約一個時辰,那三個小伙子總收獲不及乃文三分之一。記得那回,乃文從未有過的風(fēng)光。居然大聲說:“這魚,大伙拿去吧,算我請客了!”粗人,也有心細的時候。因為,常有人說乃文手緊小氣。說他捕的魚用水缸裝,吃不完,寧可扔掉,也不肯送人。此說,其實有誤。
估計,這回,乃文是為自己正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