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敔
我在護士站用微波爐給母親熱湯時,遠遠地看見一個精瘦的老頭兒拖著行李箱走過來。剛過七點,舅舅就到了。
舅舅是獨自一人來的,而不是像電話里說的還有舅媽同來,這個結(jié)果是母親樂于看到的。
之前聽說舅舅要來看她,母親很高興,因為四個兄弟姊妹中,舅舅與母親只相差一歲,感情也是最好的。母親最受不了的是舅媽一輩子都依賴舅舅,家里的大事小事都由舅舅做決定。這原本只是別人家的內(nèi)政,母親卻總要說兩句,似乎是因為她心疼這個弟弟受了一輩子的累。
直到昨天,母親還要我問舅舅此行是否他獨自一人來,我只好搪塞過去。
舅舅徑直走到母親床前,給了母親一個大大的擁抱,母親的臉上剎那間浮現(xiàn)出柔軟的、虛弱的、渴望的、委屈的表情,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
這個已經(jīng)不再年輕,也不夠健壯的男人給了母親一個溫暖和安全的懷抱,然后,舅舅挨著母親在床前坐下,讓母親的身體能倚靠著他。整個上午,他們倆就這樣靠在一起家長里短地絮叨。
(摘自《我和我母親的疼痛》花城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