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華
我小的時候,生活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那里的大山,把我們和城市隔絕成兩個世界。
有一年的春天,村里來了個賣草莓的大爺。用大竹筐裝著,紅紅的草莓,一覽無遺。大家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剛好,我看見城里表弟的識圖卡片,上面用拼音注著:caomei,便說那是草莓。在得到賣草莓老人的認同后,伙伴們都對我稱贊不已,說我懂得真多,我有些沾沾自喜。但還是有幾個伙伴問:“你吃過草莓嗎?它是什么味道的?甜嗎?”
我不敢說,因為我沒有吃過。雖然看過書上說草莓又酸又甜,我也沒辦法形容,是像李子一樣酸還是像酸菜一樣酸?是像桃子一樣甜,還是像桔子一樣甜?草莓是什么味道?我很想親自嘗嘗??蓭状胃赣H要錢,母親都說:“那東西太貴了,吃了能長肉啊。不買?!彼膲K一斤的草莓,對原本靠借債的家來說,的確是負擔(dān)不起的,哪怕是買幾個嘗嘗。
賣草莓的人整日在我們村里轉(zhuǎn)悠,卻沒見著賣掉多少。眼看著草莓漸漸變了顏色,沒有原來鮮紅醒目了,我著急,伙伴們也著急。有人提議,趁賣草莓的人不注意,咱們偷幾顆去。
草莓太誘人了,盡管我猶豫了很久,但還是同意了。那天,我們五個假裝陪同賣草莓的大爺走路,他在前,我們兵分兩路,兩個在前面陪他拉家常,三個趁其不意,偷他后面籃子里的草莓。我第一個伸出手去,抓到兩顆,趕緊往口袋里塞,后面的伙伴不甘示弱,接兩個、抓三個,迅速地塞進袋子里,老人在前面聊得火熱,哪里知道我們使了障眼法。
老人走遠后,我們一人分到三顆草莓。五個人找了個空地,認真地品起草莓來。那味道真是好極了,我狼吞虎咽地吃了兩個,準備吃第三個時,想起母親來,也想讓她嘗嘗這來自城里的美味。回到家,我將草莓遞給母親,她很驚訝,卻沒見著她往嘴里塞,只聽見一聲厲喝:“哪兒來的草莓,老實交代。”在母親的硬逼下,我只好將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母親氣極,拉著我就打。邊打邊訓(xùn)斥:“小時候偷針,長大了偷金。你這么點兒就不學(xué)好,看我不打斷你的腿!”打過后,她又拉著我給賣草莓的老人道歉?;貋淼穆飞?,母親反復(fù)地嘮叨:“偷是昧良心的事,做人清清白白,比什么都重要?!?/p>
后來,母親拜托城里的親戚弄來了草莓苗,她把經(jīng)濟收入不錯的黃花菜挖掉,種起了草莓。識字不多的母親又找人借來科技書,認真地研究起草莓種植技術(shù)來。第一年,草莓長勢不錯,但只長葉,果子很小,第二年,草莓個長大了,但很酸,到了第三年,我終于吃到了和老大爺賣的一樣味道的草莓。
后來,母親把草莓種植技術(shù)無償?shù)貍鹘o了村里人,伙伴們個個都吃上了草莓。再后來,草莓成為我們村的支柱產(chǎn)業(yè),為村民們獲得了極大的經(jīng)濟效益,認識母親的人無不對她交口稱贊。他們不知道,母親最初種草莓,只不過是為了滿足她女兒的口腹之欲。而母親也不知道,那三顆草莓給我的教誨卻讓我受益一生。母親雖然沒有明說我家的家風(fēng)是什么,但我卻對此深信不疑:清白即是我家家風(fēng)。
責(zé)編/樊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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