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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梟雄趙老三

2016-07-09 00:36裴令修
章回小說 2016年5期
關(guān)鍵詞:雙全世雄白雪

裴令修

(一)趙三郎求親中計遭打罵

“嗖——”,一支羽翎箭射向了大楊樹上的老鴰窩?!巴邸?,趴窩的老鴰驚叫著飛起?!班病保忠恢в痿峒浯┝死哮?,老鴰栽落墜地。

放箭的是位走馬騎射的十六七歲少年——這位勇武孺子就是本埠赫赫有名武行趙家的三少爺,大號趙承斌,乳名雙全。這小子自幼隨父習武,馬術(shù)、箭技和槍法都有些功夫。

時令正是1930年深秋,趙老三走馬飛騎,箭穿飛鳥,正玩得盡興。突然橫里沖出一匹快馬,驚了他的坐騎,“雪里紅”一個起揚,高豎前蹄,掀翻了趙老三,摔了個四仰八叉。趙老三惱羞成怒,挺身躍起,持槍相向,見來者是大哥趙承文,即刻息怒窘笑,硬著頭皮等著挨訓。

趙承文解下挎身包袱,扔給趙老三道:“趕快更衣,速去關(guān)爺家訂親過禮!”

趙老三接住包袱,愣眉愣眼,不情愿地支吾:“我,我還小哪……”

“小什么?。课沂鍤q都結(jié)婚了!”趙承文不容置疑,“是你說了算,還是爹說了算?!兒女婚姻,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炜旄虑巴业泌s緊去張羅……”趙承文不容分說,緊忙勒馬掉頭,催馬奔去。

趙老三父命難違,只得更衣……不曾想,此一去便惹出禍端……

說起來,這趙家原本是京城前門天橋的武行世家,卻與官宦門第關(guān)家成為主仆世交。關(guān)家為滿族瓜爾佳氏旗人,原本守在京城坐享“皇糧俸祿”恩養(yǎng)。乾隆爺“唯恐滿人漢化”,諭旨一批旗人遷返祖宗發(fā)祥的龍興之地學農(nóng)耕、練騎射、傳族俗、通滿語,習滿文。關(guān)家祖太爺以“佐領(lǐng)”身份戴大紅頂子來到“阿勒楚喀”(阿城)西溝,跑馬占荒,建起紅旗老屯。趙家祖太爺原是關(guān)家護衛(wèi),隨遷來此成為護院炮頭,兩兄弟也成了關(guān)家炮手。后來,在與打劫關(guān)家的馬賊(土匪)拼搏時一死一傷。爾后,趙家后輩三兄弟也在救護被“綁票”的關(guān)爺時陣亡兩個。為此,關(guān)家立下“關(guān)趙結(jié)義,世代交好”的祖訓。而今到趙爺趙忠信這輩已是第四代了,有些武功的趙家次子趙承武仍承襲為關(guān)家護院隊炮頭。

趙家此輩三子,長子趙承文、次子趙承武是大老婆所生,三子趙承斌言說是二娘生養(yǎng)。孰不知,當年趙忠信伴護關(guān)爺關(guān)傳富跑崴子(去海參崴做買賣),病危被白俄姑娘解救,恩愛成婚,生下僅高鼻梁酷似母親的混血兒趙老三。沒承想,白俄女因產(chǎn)后風喪命。趙爺帶回老三交不生育的二夫人哺養(yǎng),稱二夫人親生。趙老三倍受趙爺寵愛,取名為“斌”,寓意文武雙全、智勇雙全,乳名亦喚“雙全”。從小教文習武,指望他光耀門庭。而今,在阿城地面,趙家已是富門大戶,與關(guān)家不相上下,趙爺也與關(guān)爺平起平坐。可是,趙家人骨子里仍存留忠仆義奴意識。桀驁不馴的趙雙全看不慣關(guān)家老爺“牽犬駕鷹”、頤指氣使的主子派頭,時有不恭,常受父責。他暗下決心,要獨立人格,勵志強勝關(guān)家,出人頭地。

趙老三與關(guān)家小女關(guān)玉潔是父輩指定的娃娃親,要擺脫“主仆”羈絆的趙老三雖不情愿,卻不敢拗違。在“好漢占九妻”的年代,他對包辦正妻也不在乎。

關(guān)家今日則是雙喜臨門,小女定親過禮,關(guān)爺納妾娶小。這關(guān)家雖說富庶,卻是人丁稀少,四代單傳。祖訓要人丁興旺,多妻多子。他雖娶了五房老婆,卻僅生二子,三房生長子關(guān)世貴,四房生次子關(guān)世雄。問卜求簽算定他六妻三子,老得貴子。年逾花甲的趙爺更熱衷娶六姨太。二少爺關(guān)世雄從小嬌生慣養(yǎng),放蕩不羈。他厭惡老父納小,更不愿胞妹下嫁趙老三,他滿心思要靠胞妹聯(lián)姻富豪權(quán)貴,攀上高枝兒。奸猾的他要從中作梗使壞,達到“一石二鳥”目的……

長袍馬褂煥然一新的趙老三驅(qū)馬駛來關(guān)家大院,故意守候門前假裝為馬梳鬃理毛的關(guān)世雄熱情迎接,引領(lǐng)進院,聲稱趙老三風塵仆仆,灰土蒙臉,指引他去洗漱室凈面。趙老三客情地承蒙關(guān)照,忙奔進門房旁的洗漱室。守門的丫環(huán)已被關(guān)世雄支走。趙老三拉門闖進洗漱室,不由驚呆——

洗漱室里,關(guān)傳富要納娶的六姨太白雪梅正坐在大木桶里凈身沐浴,裸露著潔白晃眼的身子。白雪梅回眸瞥見進來了生人男子,嚇得驚叫一聲,慌亂中扳倒了浴桶,赤身裸體癱軟地上,掙扎難起,痛苦呻吟。趙老三誤認為是要定親的關(guān)玉潔,慌忙上前攙扶?!斑郛敗币宦?,門被踹開,關(guān)世雄引來了老父關(guān)傳富。本不情愿嫁給老關(guān)頭的白小姐借機做戲,摟抱住趙老三。關(guān)爺暴跳如雷,憤抄笤帚,撲上去劈頭蓋臉地將二人暴打一頓,扔下笤帚,摔門而去。

坐候堂屋與親友天南海北閑侃的趙忠信被關(guān)世雄叫出,密告此事。

趙爺大丟面子,氣急敗壞地揪耳將趙老三扯回家,罰跪責打。趙老三本不愿定親,一心想外出闖蕩,明知中了關(guān)世雄的奸計,也不辯解,倒想借機順水推舟,浪跡江湖。好臉兒的趙爺為對關(guān)家和外面有個交代,將老三暴打一頓,欲逐出家門。二娘心疼,苦苦哭勸老三認錯,去關(guān)家賠禮贖罪。倔強的趙老三梗梗著脖子,死不低頭。這更激怒了趙爺,一頓棍棒將趙老三打出家門。趙忠信的本意也想讓他出外歷練歷練,磨磨他任性驕縱的脾氣,哪怕撞個頭破血流,摔打得遍體鱗傷,也要讓他明白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江湖險惡。料定他混不了幾日,就得垂頭喪氣窩回來,跪在家人面前,服服帖帖地認錯認輸,那可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啊。

趙老三生性逞強好勝不服輸,拖著傷身子,梗梗著脖子,拐拉拐拉地沿街走向郊外,頭也沒回。他咬牙發(fā)誓,不闖出個名堂來決不回家。

鎮(zhèn)郊街口,二娘顛著小腳和牽馬的丫環(huán)追上了趙老三,飲泣查看傷勢。

趙老三蠻不在乎,調(diào)侃道:“習武人受這點傷算個啥,只是揉揉皮子,撓撓癢癢,松松筋骨,活動活動手腳而已。”

二娘哭笑不得,將裝有衣服和大洋的包袱系在趙老三身上,語重心長地叮囑:“雙全啊,別跟你老子慪氣較勁兒,出外逛個十天半月的,花完錢就麻溜回來,老子早也消氣了,咱再設(shè)法去關(guān)家說和……”

趙老三默不吭聲,“撲通”跪地,合掌向二娘拜了三拜,磕了個響頭,起身拉過“雪里紅”,縱身上馬,梗梗著脖策馬奔去,頭也沒回。

二娘搌淚哀嘆:“這小子太犟啦,認死理兒,一條道跑到黑,只怕是撞上南墻,頭破血流也不回哇……”知子莫過母,二娘雖不是老三生母,卻是從小把他拉扯到大,對老三的脾氣秉性摸得透透的。

趙老三縱馬一路飛奔,他打算去哈爾濱投靠二哥說的“道義講武堂”。他策馬剛駛過阿什河橋頭,突然,路中間拉扯起一根粗綆繩,“雪里紅”絆失前蹄,栽倒側(cè)翻。趙老三被甩到路邊,還沒回過神兒來,就被兩個蒙面漢子按個嘴啃泥。蒙面漢報號“穿山甲”,是帽兒山馬賊(土匪),聲稱“留下錢財,放條生路”,一把扯下趙老三的包袱。正當劫匪解包袱翻看財物時,趙老三躥起,三拳兩腳,將二匪打倒,扯起包袱,拉馬就要逃竄。突然,路邊樹后又躥出兩個大漢,端著老洋炮擋在趙老三面前。趙老三望著黑洞洞的槍口,理智地忙拱手遞上包袱,點頭哈腰賠禮:“小的認栽,小的有眼無珠,冒犯了好漢。小的甘愿舍財,懇求各位大爺放生……”一個臉上有麻子點的劫匪一把掠過包袱,瞪了趙老三兩眼,厲聲道:“報個蔓兒——”

趙老三聽二哥講過一些匪事,略通一些匪道上的黑話,明白“報蔓兒”是通報來路姓名的意思,忙說:“小的是阿城趙家老三,名喚趙承斌,家父趙忠信和二哥趙承武也許跟各位大爺有過一面之交……”

麻臉匪輕哼了一聲:“看來你這小崽子倒會點武把抄兒,撞上我,算你小子有福——靠窖吧,跟著大爺我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怎么樣?”

趙老三知道“靠窖”是投靠入伙的意思,可他趙家有“淪為乞丐,不事盜匪”的祖訓,便謊稱自己在哈爾濱道義講武堂習武,等滿師出道后,再來靠窖。

麻臉匪可能是看在趙家名望,也或許是與趙父及趙老二有過交往的分兒上,沒有再為難趙老三,下令留包留馬放人。剛才遭打的兩個小匪撒氣地沖趙老三擂了幾拳,踹了幾腳,慌忙追隨麻臉二匪溜了。

趙老三恨恨地盯視四個馬賊漸漸遠去,咬牙暗暗發(fā)誓“此仇必報”,狠歹歹地跺了兩腳,啐了兩口,一瘸一拐地朝哈爾濱方向走去。

(二)關(guān)二少欲攀高枝起歹心

關(guān)家二少關(guān)世雄是個浪蕩公子,國高(高中)畢業(yè)后,就混跡于哈爾濱,趨炎附勢地討好巴結(jié)幾個紈绔子弟,一心想攀上達官顯貴的高枝兒。他處心積慮地破壞父親納小,阻撓小妹定親,腹中早打好了兩個如意算盤:一是要扯著倩妹關(guān)玉潔的裙帶步入高門大宅;二是想玩弄靚女白雪梅,再奉送給好友花花公子富榮強。他竭力慫恿父親辭退了辱沒家門的“小妖精”白雪梅后,便令趙承武押著白雪梅回其舅媽家討要聘金彩禮——他要猛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

說起白雪梅,這個剛滿十六歲出落得花骨朵兒般的嬌媚女子,卻飽經(jīng)了幼時泡在蜂蜜罐子,現(xiàn)在漚在黃連壇子的火爐冰窖般折磨……她家祖上原本在哈埠開錢莊,她六歲時(1920年3月),中東鐵路的中、俄工人聯(lián)合大罷工,要求發(fā)放工資并驅(qū)逐督辦霍爾瓦特。中國政府接管了中東鐵路,流通的“霍爾瓦特票”羌貼(盧布)頃刻間變成了廢紙,致使哈埠一百六十家錢莊破產(chǎn)倒閉,千百萬人受害。自家財產(chǎn)被債主瓜分,祖父急病暴死,父親被債主逼死。母親帶她投奔了三姓(依蘭)娘家。她姥爺張耀祖也是京八旗后人,在當?shù)匾菜闶歉粦簟埵系臐M族老姓是“扎拉里”,滿族旗人都因辛亥革命清朝覆亡被迫改姓,“扎拉里”按諧音改為漢姓“張”。關(guān)世雄家的“關(guān)”姓,也是由“瓜爾佳”改來。

白雪梅自幼學文背詩,愛跳喜唱,天資聰穎,秀麗乖巧,深得姥爺喜愛。十四歲被送哈埠“女中”讀書,課外在白俄藝校學琴練舞。今春,“窩子病”(傷寒)致使姥爺和母親病逝,“吃喝嫖賭抽”的舅舅敗壞了家業(yè),她被迫輟學。舅母為貪聘金彩禮逼她嫁給關(guān)爺做小。白雪梅和關(guān)玉潔是同學,去過關(guān)家。關(guān)爺很是中意,便托人說媒。舅父和舅母使橫威逼白雪梅允婚,不然就將她賣給人販子,送去哈爾濱桃花巷妓館當窯姐。孤苦無助的白雪梅拗不過,無奈提出先定親,待她女中畢業(yè)后再成婚——她暗藏心機,暫且順從,容后謀劃。夜長夢多,說不定關(guān)老爺哪天暴病身亡或被土匪綁票斃命呢。關(guān)爺答應了她繼續(xù)求學的條件,因有女兒陪伴監(jiān)管,量也不會出啥差錯。況且又讓她背上了聘金和學資兩大筆錢款的負債包袱,還有她舅父舅母的擔保,量她也不敢造次。沒承想,趙老三誤闖浴室讓她有了脫身契機……出丑之事讓愛面子的關(guān)爺很是憋氣窩火。加上關(guān)世雄火上澆油猛吹風,挑明現(xiàn)在女學子受赤化宣傳影響,講自由,要平等,鬧獨立,更主張倡導婚姻自主。時局動蕩,多有不測,只怕關(guān)家會鬧個雞飛蛋打,賠了夫人又折兵。經(jīng)此說勸,冷靜下來的關(guān)爺理智了,開竅了,命護院炮頭趙承武押人去討回聘金彩禮。如此,正中關(guān)世雄下懷。

趙承武騎馬帶人,用布篷馬車將白雪梅押回三姓(依蘭)舅舅家。歷數(shù)白雪梅出丑之事,索要聘金彩禮。大煙鬼舅舅早已聞訊躲了起來,滾刀肉的舅媽耍無賴,抱怨哭鬧,劈頭蓋臉地責打白雪梅,聲稱聘金和彩禮錢都替白雪梅還上學的欠賬了。要錢沒有,要人就把白雪梅帶走。

關(guān)世雄已先行趕到了三姓,找到了警察局呂局長,使錢求他出面逼要彩禮聘金。呂胖子率員趕到白雪梅舅舅家,蠻橫地勒令:“明日不退聘金和彩禮錢,就破產(chǎn)抵債,變賣張家房產(chǎn)宅院!”命令警員把門監(jiān)守后,便引領(lǐng)趙承武等人去了掛四個幌的大酒莊。關(guān)世雄已擺下一桌豐盛的酒宴,竭盡奉承恭維之能事,幾杯酒下肚,心懷鬼胎的他便詭秘地對呂胖子交頭接耳,說出蓄意計謀……

白雪梅的舅媽將白雪梅暴打一頓,堵嘴捆綁起來,還不解恨,又掐又擰地折騰。入夜,大煙鬼舅舅偷偷溜回家門,夫妻倆密謀,要立馬將白雪梅賣給人販子。憑外甥女這模樣和年齡,肯定能賣個大價錢,去了退還聘金彩禮,還得剩十來塊大洋。狼心狗肺的舅舅連夜找來了跑條子(人販子)的賴八,一番討價還價,便將白雪梅裝進麻袋,塞進布篷馬車,聲稱要賣到哈爾濱桃花巷妓館。

趙老三拖著傷身拐拐拉拉地挪到哈爾濱已是深夜,連餓帶累,筋疲力盡。見路邊有座小洋樓別墅,想去討點水喝。跌跌撞撞摸到小洋樓院門口,昏迷癱倒了。衣衫襤褸的撿破爛老婦踅摸過來,輕踢了趙老三兩腳,見沒反應,忙將趙老三的帽子、鞋襪和棉襖扒下。趙老三蹬腿呻吟,老婦慌忙溜了。

秋夜降霜,冷風刺骨。趙老三被凍醒了,掙扎著爬上院門旁,又昏倒了。

“嘚,嘚,嘚……”一輛歐式大洋馬車駛來停下。留卷翹小胡的白俄紳士率先下車,彬彬有禮地搭手攙下金發(fā)艷麗的白俄少婦。翹小胡先行奔向院門,發(fā)現(xiàn)臥躺的趙老三,厭惡地嘟嚕俄語辱罵一句,不管死活,一把拎起趙老三,扔向一邊。趙承斌撞上拴樁,磕破了額角,痛苦呻吟?!鞍 卑锥砩賸D驚叫一聲,動了惻隱之心,忙上前查看趙老三。趙老三額角流血,染紅了白襯衫。白俄少婦嘟嚕句俄語“上帝啊”,憐憫地忙用手帕為趙老三包頭,掏出幾張羌貼(盧布),塞給了趙老三。趙老三手攥羌貼,有了起死回生的感覺,淚眼感激地注視白俄少婦——少婦嘴角邊的紅痣深深印入了他的腦海。

揣起羌貼的趙老三有了生望,掙扎爬起,要去夜宵店買吃食。赤腳踉踉蹌蹌走上大街,挪蹭不多遠,又栽倒街邊。一陣寒風襲來,天上飄起了雪花。

街頭傳來“吱吱嘎嘎”的花轱轆車響聲,一輛拉死倒的花轱轆馬車駛來。瘦老漢和傻小子將襯衫凝血、光頭赤腳的趙老三抬扔車上。馬車載著幾個餓殍死倒,“吱吱嘎嘎”駛向城邊子的荒郊野外。

市郊荒山溝子垃圾場,野狗正扒食撕扯著碎尸殘骨。拉死倒的破馬車“吱吱嘎嘎”駛來,野狗們競相圍了過來。瘦老漢揮鞭抽攆野狗,傻小子忙著扒死倒的破衣爛衫。扒脫趙老三棉褲時,趙老三驚醒了,“撲棱”坐了起來,嚇得傻小子驚叫一聲跌坐地上。趙老三畢竟有武功底子,一股激勁跳下馬車,單膝跪地,向瘦老漢抱拳施禮,肯求救助。并掏出一張面值一盧布的羌貼遞上,求老漢拉他回城,找家夜宵店充饑。瘦老漢接過一盧布羌貼,喜出望外——當時五十戈比(一盧布一百戈比)能買一袋白面。老漢滿心歡喜,忙從破麻袋里掏出從死倒身上扒下來的棉衣鞋帽,讓趙老三挑選穿戴。

穿著不合體的破棉襖和破棉鞋的趙老三被馬車拉回了市里,找家夜宵店狼吞虎咽地猛吃猛喝一頓。吃飽喝足后,趙老三走出夜宵店,正尋找安身之處。突然從他背后的黑影里躥出幾個小乞丐,飛起一只破花筐,扣在他頭上。幾個小乞丐蜂擁而上,扯胳膊撈腿按倒趙老三,搜身搶走他所剩的盧布和戈比,逃之夭夭。趙老三拋開罩頭破花筐,縱身躍起,定定神,四下撒眸,瞄到了小乞丐逃去的蹤影,忙盯梢跟隨。

鐵路江橋附近堤岸外的樹叢中,有一個日俄戰(zhàn)爭遺留的破碉堡。趙老三撿拾一根硬木棒子,跟蹤小乞丐來到碉堡旁。殿后的混血二毛子小乞丐留神回望,發(fā)現(xiàn)了趙老三,一聲呼哨。小乞丐們忙撿拾磚頭石塊,咄咄逼人地迎上趙老三。小二毛子盛氣凌人地大喊:“哪來的野貓子,麻溜滾開,不然,砸你個稀巴爛!”

趙老三一蹾木棍,嗤之以鼻:“痛快把老子的錢還回來——不然,把你們這幾個小混混臭無賴,一個個都打扁了!”

“打——”小二毛子一聲大喊,小乞丐們憤然將磚頭石塊砸向趙老三。

趙老三掄圓了木棍,擋飛了磚頭石塊。趁小乞丐們彎腰撿拾磚頭石塊時,縱身一躍,躥撲上前,一頓亂棍,將小乞丐們一個個掃趴地上。趙老三腳踩棍戳兩個小乞丐,扯耳拎起小二毛子,怒目憤喊:“把錢還給老子,膽敢耍賴,把你們的一雙雙狗腿統(tǒng)統(tǒng)打折!”

小二毛子“撲通”跪地,連連磕頭求饒:“大哥,啊,好漢,高抬貴手,饒過我們吧……弟兄們,快快還錢——”小乞丐們紛紛掏錢,膽突突湊上前,將錢放在趙老三腳下。小二毛子哭訴道:“好漢啊,我們搶你的錢是死逼無奈啊——我們幫頭大哥劉柱病危,我們搶錢,是要為幫頭大哥買藥啊——不信,你進屋看看……”小乞丐們紛紛哭求:“好漢開恩啊,劉柱大哥病得要死了!”

趙老三望著小乞丐們一個個可憐兮兮的樣子,同情憐憫起來,忙催促道:“快快進屋,領(lǐng)我進去看看——”小乞丐們緊忙溜進碉堡,趙老三忙拾錢跟了進去。

破碉堡里,堆放著一些撿拾來的破物件,散發(fā)著一股霉爛氣味。亂草堆里躺著幫頭大哥劉柱,額頭搭著濕漉漉的破毛巾,處于昏迷狀態(tài)。一個蓬頭垢面的小女孩守護一旁,在用濕布往病人干裂的嘴唇上洇水,實在可憐。

小乞丐們的悲慘境遇和俠義行為感染了趙老三,心底泛起一陣苦酸,淚水在眼圈里直打轉(zhuǎn)轉(zhuǎn),忙說:“走——誰跟我去買藥?”

小乞丐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小二毛子應聲:“我跟你去——”

趙老三在小二毛子引領(lǐng)下找到一家夜間售藥鋪,從小窗口里買出兩包解熱消炎的洋藥片。他從父兄口里得知這種洋藥片療效好,見效最快。

劉柱服了藥,很快退了燒,強挺著支巴起身子,跪在趙老三面前,叩謝救命之恩。小乞丐們紛紛拿出討來的吃食和飯店撿來的“折籮”,還有幾個半瓶子酒,熱情招待趙老三。眾人吃著喝著嘮著,在小二毛子追問下,趙老三說出了自己的遭遇,言稱名叫趙雙全。小乞丐們懇求他入伙。在劉柱提議下,小乞丐們齊刷刷跪下,拜認趙老三為幫頭大哥,齊聲喊著:“雙全大哥,不認領(lǐng)我們,我們跪死不起來!”望著小乞丐們懇切企盼的眼神,趙老三被感動了,熱血直涌。他考慮再三,決定暫且棲身小丐幫,指使一幫小兄弟行事,尋求發(fā)跡機遇。從此,趙老三以趙雙全的名義,撐起了小丐幫,混跡哈埠市面,行俠仗義,懲惡揚善。

(三)炸碉堡橫路出手沒人性

人販子賴八趕著拉載白雪梅的布篷馬車行駛到方正地界,天已大亮。賴八要喂馬吃飯,便將布篷車趕進了路邊大車店,叮囑店小二馬不卸套,拴在槽頭添草拌料。掀開車篷門簾一角,往車廂里瞅了一眼,忙奔進店房。

車篷里,白雪梅蒙被躺在車廂板上——當時,麻袋裝人扎口抬上車廂后,賴八怕把人捂死,便將白雪梅從麻袋里撈出,讓大煙鬼舅舅幫著綁上白雪梅手腳,布帶子勒嘴,臥身纏捆在車板上,蒙上棉被佯裝病婦。白雪梅蠕動身子掙扎,折騰個筋疲力盡也難以掙脫。她不甘心,側(cè)身頭拱車簾,透過縫隙向外窺探。

賴八端來一碗小米粥,挑開車門簾,解下勒在白雪梅嘴上的布帶,持小勺要給白雪梅喂粥——這小子是怕拉到桃花巷妓館后,白雪梅餓癱軟了,打不起精神,賣不上價。白雪梅也多了個心眼兒,讓松開捆手綁繩,自己吃,表示不會作鬧,捆著腿腳也跑不了。賴八正猶豫是否解繩,關(guān)世雄剔著牙走出店房,奔了過來。

關(guān)世雄奔到車轅邊,蠻橫地吆喝:“車老板子哪?好狗不擋道——麻溜解開拴槽馬,拉車靠靠邊,讓大爺牽出馬來!”

賴八回頭瞥了一眼,見是惹不起的闊少,忙“哎哎”地應著,放下粥碗,垂下門簾,奔向馬槽。白雪梅聽出喊話人的聲音耳熟,緊忙側(cè)身挺頭頂簾,粥碗被頂失落,掉地“啪”地摔碎。白雪梅腦袋頂出車簾,看見了聽到摔碗聲回望的關(guān)世雄,急喊:“關(guān)二哥,關(guān)二哥,快來救我!”

關(guān)世雄驚訝地緊忙奔了過來。賴八驚恐地慌忙奔回,躥上一步,惡狠狠地摁回白雪梅的腦袋,挺身擋住車門簾。關(guān)世雄一把薅住賴八的脖領(lǐng)子,大喊:“老子看看,是誰喊我——”關(guān)世雄猛勁一掄,將賴八甩坐地上。關(guān)世雄一把扯下車門簾,見是捆綁的白雪梅,不由分說,回身扯耳朵揪起賴八,憤吼:“咋回事,搶劫綁架?。?!快快松綁——”關(guān)世雄搶先躥上車,為白雪梅松綁。在當時,販賣人口也是犯法的,查出來罰款坐牢。跑條子的人販子都是黑道上私下運作。

關(guān)世雄攙扶白雪梅進了店房單間,問明了情況,憤憤責罵白雪梅那狼心狗肺的舅父舅母。賴八不甘認栽,求大車店掌柜的來通融。經(jīng)交涉,賴八花四十塊大洋買的人,關(guān)世雄出五十塊大洋贖人。并雇用賴八的馬車送往哈爾濱。賴八撿了便宜,又不擔風險,何樂而不為。關(guān)世雄仗義請酒為白雪梅和賴八壓驚。

白雪梅吃飽喝足后,恢復了體力。經(jīng)過一番梳洗打扮,格外精神靚麗。關(guān)世雄將坐騎拴連車后,陪白雪梅坐在車篷里,儼然一對情侶。心情舒暢的賴八坐在車轅上,浪丟丟地哼唱著蹦蹦(二人轉(zhuǎn))小調(diào)兒,趕車奔向哈爾濱。殊不知,以查封變賣房產(chǎn)宅院要挾,逼迫白雪梅舅母賣人償還聘金,正是關(guān)世雄讓呂胖子設(shè)的套兒。他先行一步,等在這兒仗義贖人,讓白雪梅領(lǐng)他的情,感他的恩,欠情欠債地聽由他擺布和利用……

趙老三擔當小丐幫幫頭大哥后,自己從不乞討偷搶,只是仰仗武功抱打不平,為惹事失手受欺侮的小兄弟們平事報仇。他導演了智斗兇惡巡警、戲懲妓院大茶壺、哄搶白俄面包房等打抱不平事件,致使一些地皮無賴、攤販奸商不敢輕易招惹小丐幫。趙雙全是知恩圖報之人,滴水之恩,要涌泉相報。他感念給錢救助他的紅痣白俄少婦,一心想找到此人面謝報答。每逢見到歐洲金發(fā)女郎,就尾隨追看或攔截辨認,常被誤當調(diào)戲受譴責遭毆打。可他仍堅持尋找。

一日,叫山跳的小兄弟搶錢逃竄,被日商轎車軋死。為弄錢買口薄棺安葬他,劉柱在道里七道街的巴拉斯電影院(現(xiàn)為兆麟電影院)售票處偷竊日本姑娘美和子的錢包,被暗中保護的日本浪人橫路武夫當場揪住,踢打得鼻口躥血。當踩住劉柱胳膊,抽出武士劍要砍下只手時,趙雙全聞報趕來,撲上去打倒橫路。正趕上美和子父親鳩田拎水果下車,看到了這一幕,留仁丹胡穿和服的鳩田竟鼓掌喝彩。

趾高氣揚的橫路不服,蠻橫地斥責趙雙全偷襲,要再行較量。為公平起見,徒手與趙雙全對打,又被趙雙全打倒。趙雙全禮節(jié)性地拱手作罷,忙去關(guān)照攙扶劉柱。橫路惱羞成怒,抽冷子揮劍劈向趙雙全。暗中提防的趙雙全急忙躲閃,胳膊被利劍劃傷。趙雙全就地一滾,兩腳夾住橫路一條腿,身子一擰勁,掃倒橫路,奪劍踹折,縱身騎上橫路,揮拳猛打,憤罵橫路是偷下口的惡狗……

鳩田也上前訓斥橫路,譴責他暗下毒手,違背武士道德,大加贊賞趙雙全。美和子已從轎車上拿下診包,忙為趙雙全和劉柱包扎。鳩田父女經(jīng)營一家協(xié)和診所,父女倆義氣地將趙雙全和劉柱拉回診所治傷。當鳩田得知橫路責打劉柱的事因和小丐幫的境遇后,鳩田慷慨掏出幾張拾圓的日本金票(金圓券),讓趙雙全買棺安葬小兄弟,提議要收留小丐幫,保送到日本武館培養(yǎng)。劉柱很是樂意,趙雙全要回去跟小兄弟們商量。二人走出診所后,美和子追出,偷偷塞給趙雙全幾張日本金票,叮囑按時前來換藥。

趙雙全和劉柱買了些香燭紙馬,又給小兄弟們買了些吃食,樂顛顛兒往回奔。沒曾想,橫路鬼鬼祟祟尾隨盯梢——武夫橫路本是鳩田特聘的護衛(wèi),在院門前大丟面子還遭主子斥責,實在憋氣窩火。剛才躲在診所后室,偷聽到鳩田要收留小丐幫,非常嫉恨,擔心趙雙全取代他,便掖了兩枚手雷,暗中跟蹤趙雙全二人,決定徹底除掉小丐幫,以絕后患。橫路尾隨趙雙全二人來到江堤外破碉堡附近,見二人鉆進碉堡之后,忙偷偷溜到碉堡入口旁,惡狠狠地將兩枚手雷扔進碉堡?!稗Z,轟——”碉堡里傳出兩聲巨響,濃煙從碉堡入口和槍眼中噴出。待硝煙散盡,橫路拔劍伸進碉堡入口探頭窺視,只見碉堡內(nèi)血肉四濺,碎尸狼藉。橫路冷笑一聲,慌忙溜了。

一個時辰以后,趙家老二趙承武趕來了——他是秉承父意,來尋訪三弟的。前幾天,在關(guān)家護院的他聽手下炮手稟報,從黑道朋友口中得知馬賊二麻子洗劫了他三弟,暴打一頓放了人。他慌忙回家稟報父親,趙爺聞聽,著急起來。當初他一怒之下將倔強的老三趕出家門后,也有些后悔,放心不下?,F(xiàn)聽說老三遭劫,身無分文又拖著傷體,只怕兇多吉少。心急如焚的他讓老二承武立馬查找老三,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趙承武連夜趕往哈爾濱,一路打聽,通過黑道朋友四處查找,均無老三下落。最后通過收尸房,查問到收尸老漢和二傻子,得知老三混跡于小丐幫,棲身江邊破碉堡,便匆匆找來了。趙承武站在碉堡入口外連喊幾聲:“有人嗎?”沒有回音,忙探身鉆進碉堡入口,定神一看,驚呆了——在碉堡槍眼透射進的光亮照映下,滿眼是血肉模糊的斷肢殘體,慘不忍睹。趙承武欲鉆進辨認老三,警察朋友找來,通報有人看見小丐幫幫頭在巴拉斯電影院門前和日本浪人格斗,胳膊受傷被轎車拉去了協(xié)和診所。趙承武心生希望,緊忙跟隨警察朋友趕往協(xié)和診所。

在協(xié)和診所,鳩田父女證實了趙雙全格斗受傷之事,來診所處理包扎后走了,明日還會來換藥。美和子向后室呼喊橫路出面證實,躲在后室偷聽的橫路以為爆炸碉堡惡行敗露,警察和暗探前來追查,嚇得慌忙從后門溜了。

趙承武走出協(xié)和診所,已是黃昏。因美和子呼喊橫路不在,他認定準是兇狠殘暴的橫路銜恨報復,炸了碉堡。他料定三弟必死無疑,強忍悲痛,與警察朋友到雜貨店買了紙錢、蠟燭、毛巾、手套和布袋,趕去碉堡認領(lǐng)三弟尸體。

趙承武和警察朋友秉燭在碉堡內(nèi)一具具翻看辨認殘尸,用毛巾擦凈一個個血葫蘆似的面孔,沒有一個是三弟的模樣。只好將斷肢殘體收尸裝袋,在碉堡附近掩埋了,隆起一個墳包,燒了些紙錢,哀哀離去。

其實,趙雙全和劉柱倆并沒被炸死。碉堡原來有個裝彈藥的隔間,他與劉柱住在里間。兩人回來后,將吃食給了小兄弟,就鉆進里間歇息養(yǎng)傷了。橫路扔進手雷爆炸,將兩人震昏了。趙承武如果進來認尸,查到里間,就能發(fā)現(xiàn)他倆。陰差陽錯,趙承武和警察朋友趕去協(xié)和診所后,兩人蘇醒了,看到小兄弟炸死的慘狀,痛不欲生,認定是橫路那個小鬼子干的,決心要活下去,為小兄弟們報仇。兩人要去買些東西給小兄弟們收尸,便從碉堡后門爬出。怕遇上守候的橫路,兩人爬過江堤,繞行江邊。兩人攙扶著磕磕絆絆沒走多遠,因傷體力不支又哀傷過度,就昏倒了。后來,趙老三來認尸收殮,也沒能發(fā)現(xiàn)他倆。

江邊堤坡上,晾曬著一塊塊熟好清洗的皮子。一個羅鍋子收拾皮子,他發(fā)現(xiàn)了昏倒的趙雙全和劉柱。救醒二人,喂了些清水,問明情況。三十多歲的羅鍋子雖然貌丑,人卻善良仗義,勸二人去他住處將養(yǎng)一宿,明日再幫他二人給小兄弟們收尸。趙雙全和劉柱非常感激,坐上拉皮子的驢車,去了羅鍋子的皮鋪……

(四)求自保雪梅機警調(diào)酒杯

這位羅鍋子別看其貌不揚,可是頗有來頭——他原本是帽兒山“占三江”匪首的兒子。羅家是皮匠世家,因從內(nèi)蒙收購四車毛皮被“馬匪”搶劫,祖父喪命,傾家蕩產(chǎn),父輩兄弟倆落草為寇。十年前,手下炮頭擅自端了中東鐵路上的一個騷達子(俗稱俄人)護路哨所,奪了一批精良武器裝備。惹惱了“白毛將軍”霍爾瓦特,調(diào)集哈埠鐵道兵旅團圍剿。占三江二百號弟兄橫尸帽兒山,僅回家送錢的羅鍋子、下山送海葉子(信)的二叔“飛毛腿”幸免。為報仇叔侄倆在“將軍府”附近買了間小門市,開了間皮鋪,伺機刺殺霍爾瓦特。叔侄縝密安排,欲行刺時,霍爾瓦特因中俄工人罷工被迫去職回國。從此,二叔“飛毛腿”成了獨往獨來的盜賊,專盜日俄富人的店鋪。羅鍋子是眼線,皮鋪成了窩點。二叔因年事漸高,力不從心,決定培養(yǎng)兩個幫手,盜掠幾家富豪后,金盆洗手,置地經(jīng)商,安享晚年。羅鍋子得知趙雙全和劉柱身世,相中了他倆。

第二天,羅鍋子與趙雙全和劉柱買了些香燭紙馬,來破碉堡給小兄弟們收尸,不知是哪位好心人先行收尸掩埋了,還堆了墳包。趙雙全和劉柱在墳前擺供燒了些紙錢,揮淚發(fā)誓:“一定懲處兇手,為兄弟們報仇!”破碉堡不敢再住了,兩人只得又隨羅鍋子回到了皮鋪。

為了尋仇,趙雙全和劉柱特意去協(xié)和診所換藥。有意打聽橫路,美和子言稱橫路不辭而別,不知去向。兩人又潛伏在診所附近觀察了幾日,也不見橫路蹤影。羅鍋子好吃好喝招待二人,表白愿收二人為徒,教做皮鞋。大講“身懷一技,終身受益”“要想富,開店鋪”“街頭一席地,強似百畝田”的道理。劉柱滿心愿意,趙雙全為有棲身之處,也同意了。二人拜認師父,從此在皮鋪學徒。

關(guān)世雄充當救星,解救了白雪梅,雇用賴八的布篷馬車拉到哈市后,安頓在學友富榮強的私宅。心懷叵測的他開始暗中實施不可告人的勾當——先要騙奸白雪梅包養(yǎng)些日子,再拱手奉獻給色狼好友富榮強,為自己步入銀行當上幫辦鋪路?;ɑü痈粯s強現(xiàn)為“華俄道勝銀行”買辦,混跡于富商大賈間,浪蕩在花街柳巷中,正春風得意。

關(guān)世雄為白雪梅買來些時髦衣裝飾物和化妝品,讓白雪梅精心打扮后,帶領(lǐng)她去馬迭爾、秋林等大公司和商場謀職。遇見熟人,介紹白雪梅,言稱是自己女友。白雪梅礙于情面,又欠有人情,只能羞答答默認。一日傍晚,關(guān)世雄買來了一些酒菜,眉開眼笑地稱為白雪梅謀到了“朝鮮銀行”招待員職位——“朝鮮銀行”是朝鮮淪為日本殖民地后,由日本中央銀行操縱在哈埠設(shè)立的分行,獨家發(fā)行日本金票流通券?!敖鹌薄北蝗毡菊槿毡驹谥袊鴸|北的“法定貨幣”。該行生意興隆,存款、放款數(shù)額很大,連秋林商會也率先改盧布本位為金票本位,開了以金票折算盧布的先例。白雪梅聞聽后格外高興,不過,內(nèi)心也劃魂兒,朝鮮銀行的職位怎么能輕易謀求到。關(guān)世雄要慶賀慶賀,擺上香腸、蛋卷、松仁小肚、叉燒肉等熟食,便去廚房倒酒,因為他要做手腳只得在酒柜旁行事。

關(guān)世雄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紙包,打開將白藥面(迷魂藥)倒進一個高腳杯里,斟上小半杯紅葡萄酒,端杯晃了晃,藥面融化沒留下任何痕跡。他往自己杯子里斟上大半杯紅葡萄酒,端著兩杯酒回到客廳,笑瞇瞇故作關(guān)愛地讓白雪梅少喝一點,將小半杯酒的高腳杯放到白雪梅面前。

白雪梅在舅媽家飽受虐待和屈辱,時刻加小心地提防著。她更知世道險惡,人心叵測,尤其自己又是女孩子,防范心理很強,對富家子弟更加存有戒備。關(guān)世雄盯著她的色瞇瞇眼神兒已經(jīng)讓她怵惕:瞥眼面前的小半杯紅葡萄酒,不由多了一個心眼兒——她故作撒嬌地搖晃關(guān)世雄的胳膊,柔情蜜意地說:“關(guān)哥哥,要慶賀,得滿杯,滿酒半茶嘛。我還得敬酒感恩致謝哪!去把酒瓶子拿來,咱倆喝個痛快?!标P(guān)世雄被嬌滴滴的白雪梅迷得骨頭都酥了,美滋滋地忙奔去廚房。白雪梅乘機端過關(guān)世雄的酒杯,把紅酒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些,留下小半杯,將自己的酒杯放到關(guān)世雄位子上。隨即掰截香腸,故作饞嘴地咬吃著去迎關(guān)世雄。

關(guān)世雄捧著酒瓶子樂呵呵走回客廳,白雪梅忙迎上,調(diào)皮地將香腸塞進關(guān)世雄嘴里,努嘴在關(guān)世雄面頰上親了一口,一把掠過酒瓶子,嬉笑著回到座位。

關(guān)世雄嚼著香腸,滿口香,滿心樂,美出了鼻涕泡。白雪梅將兩只高腳杯斟滿紅葡萄酒,端起酒杯畢恭畢敬地道:“關(guān)哥哥,承蒙您俠義相救,感恩不盡,終生難忘!這筆錢容我后還,這份情容我后報!來,我敬你一杯——我不擔酒量,你大哥哥得讓著小妹妹,我抿一口,您喝半杯……”

喝幾杯葡萄酒,對關(guān)世雄來說全當是漱漱口,何況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瞅著就要摟進懷里的靚妞倩妹,他的心早陶醉了。白雪梅抿一口,他喝半杯。白雪梅一杯酒沒抿完,他已喝了三杯。突然感覺頭有點兒發(fā)暈,眼瞅白雪梅的笑臉都扭曲變了形。他醉了,他被自己下的藥迷倒了,身不由己地栽歪到沙發(fā)上。

白雪梅驚嚇得目瞪口呆,顯然,關(guān)世雄在給她的酒杯里下了藥,好后怕啊。此處不可久留,關(guān)世雄決不會輕易放過自己,躲過這一難,定會有下一劫。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走,又不能不辭而別,得走得仗義。思謀片刻,她走到寫字臺寫了張字條:“關(guān)哥哥,你喝多了,沒敢打擾。我興高采烈地去了朝鮮銀行,看到的是‘本行不聘員工,請勿叨擾的告示。恰遇同學,讓我去與她同住。感恩你的搭救,容我后報。贖身錢算我欠你的,留下欠條為憑?!卑籽┟酚謱懥藦垺扒逢P(guān)世雄大洋五十塊,容后還。以此為憑?!彪S即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拎包就走了。

關(guān)世雄昏迷到深夜方才清醒,不見了白雪梅的蹤影,曉得自己中了自己的圈套,怒罵自己是“大笨蛋,窩囊廢”,沒斗過一個小妮子??匆妼懽峙_上的留言,又氣又恨,咬牙切齒,憤然撕碎。他收起了欠條,認為這會是他有朝一日要挾白雪梅的撒手锏——羔羊是難以逃脫狼追虎攆的……

白雪梅擺脫關(guān)世雄后,找到了她祖父開錢莊時有交情的老主顧白俄老太太。老太太名叫斯洛娃,女花腔高音歌唱家。她的父輩有親友來北滿修建“東清鐵路”(中華民國建立后改稱中東鐵路)。俄國爆發(fā)布爾什維克革命后,她和家人隨同大批沙俄軍人和貴族避難來哈爾濱投靠親友。當時的哈爾濱是白俄人境外的最大聚集地,光俄國人學校就創(chuàng)辦了十幾所。斯洛娃被聘為幾個學校音樂導習班聲樂教員,在哈埠白俄圈子里頗有些名望。白雪梅小時候曾跟她學聲樂,習鋼琴,她的才藝天賦,很受斯洛娃老太太賞識。若不是錢莊倒閉,家境敗落而輟學,白雪梅會在聲樂上有更大的造詣,說不定已經(jīng)走紅。斯洛娃老太太重交情,重友誼,收留了白雪梅,并介紹她去俄國人創(chuàng)辦的“白玫瑰”演藝社當歌手。

一天,“白玫瑰”演藝社在巴拉斯電影院演出,白雪梅演唱了一首俄羅斯歌曲《白樺林》,贏得滿堂彩。陪伴猶太夫婦和兒子來觀看演出的關(guān)玉潔認出了白雪梅。關(guān)玉潔怕白雪梅不肯見她,散場后,拜托猶太夫人約見。在側(cè)廳里,關(guān)玉潔見到了白雪梅,兩人既驚喜又有些不好意思。關(guān)玉潔與關(guān)世雄是一母所生,她憤恨老父納小妾尤其是納了學友,也更對包辦婚姻不滿。女中畢業(yè)后她要自由自主,便給猶太富商當了家教,教習漢語。家中“定親出丑,不歡而散”令她格外歡欣,指望從此擺脫包辦婚姻的束縛。白雪梅和關(guān)玉潔躲在僻靜處悄聲交談。白雪梅感激趙承斌幫她解脫,認定是和關(guān)玉潔合謀設(shè)計所為,對趙承斌被驅(qū)逐家門而愧疚,急于得知趙承斌的下落。關(guān)玉潔也想找到趙老三,她要找他鬧騰,逼他與趙家提出退婚,還她自由。兩人問候了幾句,互留了電話,便匆忙分手了。

兩天后的傍晚,白雪梅排練剛結(jié)束,就接到了關(guān)玉潔的電話,約她到中國大街(現(xiàn)中央大街)58號的“米尼阿久爾”茶食店聚餐,有要事相告。

白雪梅走進茶食店里間,不由愣?。宏P(guān)玉潔身邊伴有一位風度翩翩的青年男子——他便是關(guān)世雄巴結(jié)的富榮強,是外表文質(zhì)彬彬內(nèi)心一肚子花花腸子的浪蕩公子。關(guān)玉潔親熱地拉過白雪梅,向富榮強介紹。白雪梅聞聽此人是關(guān)世雄提及的富榮強,心中立時多了幾分怵惕,只怕又要被拉上賊船,便硬著頭皮應付。

富榮強排場講究地點了幾樣茶食店的招牌果子和西餐,菜品剛上桌,關(guān)世雄趕來了。白雪梅內(nèi)心暗暗叫苦,只怕又要惡鬼纏身。關(guān)世雄很油滑,壓根沒提白雪梅離他而去的事,客情寒暄幾句,便張羅起飲酒來。白雪梅只好逢場作戲。

其實,這次聚餐本來是關(guān)世雄撮合妹妹與富榮強交好的,他一心想扯著妹妹的裙帶巴結(jié)上富榮強。關(guān)玉潔則對富榮強不感興趣,甚至有些厭惡——她私下打聽過,富榮強是尋花問柳的浪蕩公子哥,不能托付終身。為了避免富榮強的糾纏,她特意約來白雪梅作陪,沒承想反而害了白雪梅。白雪梅不知里就,為擺脫關(guān)世雄糾纏,故意與富榮強親近,殷勤地斟酒、夾菜、盛湯、點煙。整得關(guān)世雄暗自憋氣窩火。關(guān)玉潔以為白雪梅犯賤,套近乎巴結(jié)富榮強,心里很不舒服,暗自生厭,謊稱快到給猶太富翁家孩子上課時間了,緊忙告辭,匆匆走了。白雪梅故作想起什么事,急喊著:“等等,我還有事哪!”慌忙追了出去。

白雪梅在茶食店門口追上關(guān)玉潔,本想解釋一下。關(guān)玉潔卻嗤之以鼻:“追我干啥?快回去巴結(jié)奉陪啊,沒出息!”關(guān)玉潔一甩手,氣咻咻地走了。

被閃下的白雪梅很是委屈,一陣心酸,眼淚涌滿了眼窩兒,強忍著順便倚靠燈柱平靜心情。歐式路燈的玻璃罩子發(fā)出昏黃柔淡的光亮,燈影里的她顯得非常冷落和孤獨。一個拎酒瓶子白俄漢子湊過來調(diào)戲她,白雪梅呵斥著匆忙跑開了。

酒桌上,關(guān)世雄聲稱他妹妹吃醋被白雪梅氣走了,說白雪梅是浪蕩女子的壞話,要打消富榮強對白雪梅的念想,竭力慫恿富榮強與他妹妹交好。說他們倆才是金鑲玉配,富關(guān)兩家才是門當戶對。富榮強嘻嘻哈哈地應著,內(nèi)心里卻盤算著一定把這兩個小女子都弄到手。

(五)尋恩人巧遇橫路出險情

趙雙全不甘心一輩子窩憋皮鋪做鞋匠,他得空就上街轉(zhuǎn)悠,一是追蹤歐洲金發(fā)少婦,尋找恩人;二是踅摸橫路的蹤影,報仇雪恨。這天傍晚,趙雙全在協(xié)和診所附近轉(zhuǎn)悠,碰上了美和子。美和子熱情相邀他去診所,表明父親在尋找他,要聘用他。趙雙全為了得知橫路下落,并通過此舉尋求發(fā)跡機遇,跟著去了。

到了診所,鳩田格外熱情,要聘他為診所“外柜”(打點對外事務)兼安保,月薪比白俄雇用的滿漢人“外柜”多加一成。趙雙全欣然應允。

趙雙全回到皮鋪跟羅鍋子和劉柱一說,羅鍋子頭搖得像撥浪鼓,連聲反對。他深有感觸地講述:小日本太詭道,狼子野心,比白俄騷達子更壞。日俄開戰(zhàn)奪中東鐵路時,他姥爺和舅舅懷恨欺壓中國工人的俄國佬,幫花言巧語的日本人做內(nèi)應。日本獲勝,擁有了從長春寬城子到旅順線的鐵路經(jīng)營權(quán)后,翻臉不認人,奴役伐木挖煤的中國工人比俄國佬還狠毒。他姥爺仗義執(zhí)言被暗害,逃出的舅舅說日本人野心大大的,要霸占關(guān)東。羅鍋子還說日本人在皇姑屯炸死張作霖,就是想造成東北群龍無首,侵占關(guān)東。張少帥易旗老蔣,歸順國民政府,更會惹惱日本人,小日本早晚得在關(guān)東開戰(zhàn)。趙雙全沒往心里去,言說“戰(zhàn)不戰(zhàn)與咱平民百姓沒啥關(guān)系”,執(zhí)意要去診所。羅鍋子見留不住,再沒深說,只是叮囑:“有啥為難遭災的就回皮鋪來?!壁w雙全與劉柱揮淚惜別,去了協(xié)和診所。

一個月后,爆發(fā)了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日本關(guān)東軍蓄意發(fā)動侵華戰(zhàn)爭,安排鐵道“守備隊”炸毀奉天(沈陽)柳條湖附近南滿鐵路路軌,栽贓嫁禍中國軍隊。以此為借口,炮轟奉天北大營,侵占了沈陽,接連向外擴張,要侵占東北三省。國民政府和張學良不抵抗,容忍、退讓。哈埠愛國學生和市民游行抗議,仇日情緒激憤。鳩田去日本商會開會,幾個地痞混混趁火打劫,砸搶協(xié)和診所,美和子被圍攻調(diào)戲。趙雙全舍身保護,奮力拼打,頭臉胳膊手多處受皮外傷,掩護美和子逃出后門,倉皇中鉆進了后街白俄大院的角門。大胡子白俄老門衛(wèi)吼叫著追攆兩人。幾個混混追到了院門口,另一名白俄門衛(wèi)持槍擋住角門,蠻橫地攔住了混混。大胡子老白俄吼叫著追攆,趙雙全拉扯美和子慌忙鉆進一間房,沒想到進門迎面碰上了白雪梅——原來這院里是“白玫瑰”演藝社,排練結(jié)束的白雪梅走出排練廳欲回宿舍。白雪梅和趙雙全相互認出,趙雙全忙說明情況。白雪梅緊忙奔出向追進的老白俄說明。

美和子與趙雙全在白雪梅寢室躲到天黑,白雪梅出面打電話聯(lián)系到鳩田。鳩田雇來白俄人的歐式馬車,拉載美和子和趙雙全連夜去了王崗火車站(怕去哈爾濱火車站惹麻煩)。鳩田因要務不能離哈(他是以開診所為掩護的哈埠日本特高課的特務頭子),讓趙雙全陪伴美和子乘火車去奉天投親。

火車駛到寬城子日軍南滿鐵路轄區(qū),日軍守備隊驅(qū)趕旅客下車,盤查換乘,抓捕流亡青年。意欲擺脫家庭和婚姻的關(guān)玉潔與同學為伍南下進關(guān),日軍從關(guān)玉潔皮箱中搜出抗日傳單,抓捕了關(guān)玉潔。趙雙全與美和子從后數(shù)第二節(jié)車廂下車,軍曹和日軍押解關(guān)玉潔從最后一節(jié)廂走來,從拎箱的趙雙全身邊路過。趙雙全見是關(guān)玉潔,很是吃驚,忙對美和子耳語,讓她前去向日軍交涉,營救關(guān)玉潔。美和子認出軍曹是橫路,橫路也認出了美和子和趙雙全。美和子畢恭畢敬地向橫路施禮講情。橫路萬沒想到趙雙全沒被炸死,格外震驚,更妒恨他當了美和子的衛(wèi)士,歹毒的他還要置趙雙全于死地。美和子講情,他堅決不允,令日軍連趙雙全一并抓捕。趙雙全見到仇人橫路也是分外眼紅,仗義地喝問橫路是不是他炸死了碉堡里的小乞丐。橫路驕橫地承認是他炸的,那時沒能炸死他,現(xiàn)在也要整死他。

橫路“唰”地抽出戰(zhàn)刀,兇狠地劈向趙雙全,趙雙全一把拉過看押關(guān)玉潔的日軍,猛然推向橫路,戰(zhàn)刀劈砍在日軍身上。趙雙全拉扯關(guān)玉潔逃向車尾,橫路緊忙掏出手槍,瞄向趙雙全。美和子呼喊著“不要啊”,忙拉了一把橫路,槍響了,因美和子拉扯,子彈打偏,擦傷了趙雙全左胳膊。美和子拖住橫路不讓追趕,橫路推倒美和子,持槍追向車尾。趙雙全已拉扯關(guān)玉潔鉆入拉煤車廂下。

趙雙全和關(guān)玉潔從煤車另側(cè)鉆出,見是二站臺,??恐涣虚_往哈爾濱的旅客列車,白俄列車員正要關(guān)門。趙雙全縱身躥上,拉住欲關(guān)的車門,搭身拽上關(guān)玉潔,還沒關(guān)上門,列車就啟動了。持槍從煤車車廂連接處跳過來的橫路不見了趙雙全二人蹤影,氣得哇哇叫著,憤然向駛?cè)サ牧熊嚒芭榕榕椤边B開了幾槍。

趙雙全和關(guān)玉潔搶上的是節(jié)包廂,過道站滿了避戰(zhàn)北逃的乘客,趙雙全和關(guān)玉潔擠在車廂連接處。關(guān)玉潔已從白雪梅口中得知趙雙全的遭遇,出于感激和道義,掏出白絲絹為趙雙全抱扎傷臂,兩人尷尬少語。趙雙全發(fā)現(xiàn)了走出廁所的金發(fā)紅痣白俄少婦,感覺就是救助他的恩人,不由分說,緊忙猛勁兒擠了過去。

趙雙全尾隨白俄少婦擠向前節(jié)臥鋪包廂,在過道里,被把守的白俄車警蠻橫攔住。趙雙全忙用蹩腳的俄語說明是尋找恩人。白俄車警硬是要查驗趙雙全的車票。趙雙全謊說車票在女友手里。車警認定他是逃票,拉扯他去找女友。

關(guān)玉潔對趙雙全匆忙離去很納悶兒,索性擠向前節(jié)車廂門口踮腳伸脖隔人眺望。從后節(jié)車廂擠來上廁所的關(guān)世雄發(fā)現(xiàn)了妹子,呼喊著擠過來,拉扯關(guān)玉潔去后節(jié)包廂。關(guān)玉潔不便說跟趙雙全在一起,更不能說逃亡進關(guān),只得隨去。

包廂里,富榮強正躺在鋪上,蹺著二郎腿,叼著白玉煙嘴,愜意地噴云吐霧,見關(guān)世雄引領(lǐng)關(guān)玉潔進來喜出望外。關(guān)世雄告知關(guān)玉潔,富榮強現(xiàn)已是奉天日本“東亞銀行”駐哈代辦,他是幫辦。待日軍占領(lǐng)哈爾濱后,富榮強就是分行行長。關(guān)世雄內(nèi)急,忙出廂關(guān)門奔去廁所。笑容可掬的富榮強忙獻殷勤,從拎包掏出一些奉天風味小吃,擺在關(guān)玉潔面前,又剝糖果紙,又削蘋果皮,侃侃而談。關(guān)玉潔渾身不自在,尷尬應酬,如坐針氈,推說去找人,逃也似的奔出包廂。

趙雙全引領(lǐng)白俄車警找來,不見了關(guān)玉潔。發(fā)現(xiàn)守在廁所門旁的關(guān)世雄,欲打招呼,廁所門開了,女乘客走出,關(guān)世雄迫不及待地鉆進廁所,關(guān)門插上。白俄車警認定趙雙全說謊,揮著警棍推搡趙雙全去警務室,嘟嚕俄語叫嚷著“交不上罰金補不上車票,就打他一頓警棍,送去管教所服役”。車廂里,迎面遇上了關(guān)玉潔。趙雙全忙向白俄車警指認關(guān)玉潔就是他女友,讓關(guān)玉潔拿出車票并暗使眼神兒。關(guān)玉潔會意,便說錢包和車票一塊被扒手偷去了。白俄車警認定二人逃票,要一并押去警務室。關(guān)世雄回來了,這小子在俄國學?;斓枚碚Z水平還挺流利,忙用俄語與白俄車警交談,掏錢讓趙雙全隨白俄車警去補票交罰款。關(guān)世雄抱怨妹妹跟趙老三在一起能混出啥出息,還是勸她嫁給富榮強。關(guān)玉潔捂耳搖頭不聽,掙脫關(guān)世雄奔向警務室所在車廂。關(guān)世雄氣得一跺腳:“哼,走著瞧!”

趙雙全交罰款補了票走出警務室,見關(guān)玉潔守在車廂門旁,忙走過去,不解地問:“咋不跟你哥哥在包廂里坐著?”關(guān)玉潔一撇嘴:“我討厭那個姓富的!”隨后,兩人便沒話了。兩人分別倚靠門邊,誰也不看誰,各自埋頭想心事。

火車駛進哈爾濱車站了,白俄男乘務員喊著“準備下車”走向車門。趙雙全猛然想起什么,忙將一張車票和剩錢塞給關(guān)玉潔,說聲“祝你好運”,匆忙奔向前節(jié)臥鋪車廂。準備下車的旅客已提包拎箱地擁擠在車廂門口和過道,趙雙全擠不過去,他緊忙返身擠向就近的車門。

車門打開了,趙雙全被擁下了車。他慌忙奔向前節(jié)臥鋪車,只見白俄金發(fā)紅痣少婦挎著白俄闊佬的胳膊,在拎箱白俄老車警引領(lǐng)下,走向貴賓候車室。趙雙全緊忙追隨,眼瞅著三人進了門。趙雙全奔到門口,被白俄站警攔住,呵斥他隨眾人去檢票口,趙雙全趕忙奔向檢票出站口。

趙雙全擠出檢票口,忙往廣場撒眸,看見白俄紅痣少婦和闊佬走向一輛轎車。他緊忙奔向前去,剛接近轎車,轎車卻疾駛而去。趙雙全呆住,悵然若失。

趙雙全茫然四顧,只見富榮強守在一輛轎車旁,關(guān)世雄在拉拽關(guān)玉潔上車。關(guān)玉潔奮力掙脫,逃也似的奔向一輛人力車,催促人力車夫拉車奔去。

趙雙全漫無著落地溜達到霍爾瓦特大街街口,看見一個挎小包的時髦白俄金發(fā)女腳踩小木箱在擦皮鞋,趙雙全忙湊過去辨認,近前一看,金發(fā)女沒有紅痣,埋頭擦鞋匠竟是劉柱。趙雙全抑制住興奮,百感交集地看著劉柱精心地擦鞋。待擦完鞋,收了錢,劉柱才發(fā)現(xiàn)趙雙全,忘情地摟抱住趙雙全,哭腔抱怨道:“協(xié)和診所被砸了,你去哪兒了?害得我好找?!壁w雙全簡述遭遇,不解地問:“不是做鞋嗎,咋擦上鞋啦,離開皮鋪啦?”劉柱神秘兮兮地笑笑,忙對趙雙全耳語,說出皮鋪做鞋的一個秘密……

(六)遭淪陷亂世之秋謀生計

趙雙全對劉柱說的秘密很感興趣,決定隨劉柱回到皮鋪。羅鍋子本想培養(yǎng)利用趙雙全,抱怨了他兩句,仍欣然收留了他。趙雙全熱衷于劉柱所說的秘密是羅鍋子專做高級女皮鞋,以此接觸達官顯貴和洋人富翁,物色盜竊對象,尋找下手機會。羅鍋子和劉柱分頭上街去擦皮鞋,就是要廣集時髦鞋樣,繪出樣本,任女顧客挑選。而且一款樣子只做一雙,女顧客取鞋時,當面毀掉鞋樣,讓絕版高級鞋獨步天下,此舉頗受洋太太洋小姐青睞。羅鍋子知人善用,他不讓趙雙全擦皮鞋,只讓他拿著女皮鞋繪畫樣本,去大商場名店鋪門前招徠,讓富貴女人尤其是洋女人感興趣,選看樣子,前來訂做。趙老三很樂意這份差事,他可以混在世面上尋找發(fā)跡機遇,又可借機尋找恩人金發(fā)紅痣白俄女子。

一日傍晌,趙雙全背著鞋樣式冊子回到皮鋪,只見一位金發(fā)白俄少婦正在試鞋。趙雙全偷偷端詳此女,怎么看怎么像救助他的女恩人,只是嘴角邊沒有紅痣。劉柱打小在街面上混大,能翻俄語,知道的事又多。待金發(fā)女走后,劉柱對他說,此女是前“葛萬那”煙莊猶太老板“老巴奪”的兄弟媳婦,她有個雙胞胎妹妹,是“谷羅里亞啤酒廠”捷克老板的夫人。趙雙全暗喜,希望那個雙胞胎妹妹會是他苦苦尋找的恩人。

高級女鞋做好了,羅鍋子讓通俄語的劉柱去送鞋試穿,趙雙全非要跟去。羅鍋子問明緣由,也希望他能找到女恩人,更希望捷克老板夫人就是他恩人,并就此結(jié)交上,以實現(xiàn)他發(fā)財?shù)膲粝搿?/p>

趙雙全隨劉柱來到一座歐式小洋樓院門前,拉響門鈴。厚木門上開了一扇方窗,露出一張白俄老女仆的皺褶臉。劉柱說俄語講明情況,老女仆開門引領(lǐng)二人來到小洋樓的豪華客廳。歐式的裝飾和擺設(shè)讓趙雙全和劉柱咋舌,兩人不敢邁上繡花地毯,候在門旁。片刻,一襲歐式長裙的金發(fā)白俄少婦從二樓款款走下,嘴邊的紅痣格外顯眼——“是她,就是她!”趙雙全內(nèi)心一陣激動,熱血直往上涌。理智讓他克制住沖動。劉柱瞥了他一眼,意在詢問是不是此人。他沖劉柱微微點了點頭,劉柱忙從鞋盒里拿出一雙樣式獨特的新款女高跟鞋和鞋樣子,畢恭畢敬地一并交給老仆人。老仆人捧著鞋和鞋樣子奔到沙發(fā)邊,幫助女主人試穿新鞋。

趙雙全目不轉(zhuǎn)睛地審視著穿鞋的金發(fā)紅痣少婦,認定此女就是救助他的恩人。他附到劉柱耳邊悄悄說出他的打算……劉柱頻頻點頭。

紅痣少婦穿上新鞋,在客廳里來回走動,又走到穿衣鏡前轉(zhuǎn)身抬腳地照看,然后又走了幾個舞步,瀟灑地轉(zhuǎn)了幾圈兒,來到劉柱和趙雙全面前,表示非常滿意,讓老仆拿來訂單付錢。

趙雙全“撲通”跪在紅痣少婦面前,磕頭叩謝,聲淚俱下地喊著:“救命恩人啊,可找到你了……”紅痣少婦蒙了,瞠目結(jié)舌。劉柱忙用俄語說明紅痣少婦那日傍晚救助趙雙全的過程。趙雙全忙從懷里掏出繡有俄文字母的淡藍絲帕,雙手呈給紅痣少婦。紅痣少婦接帕一看,正是自己的絲帕,字母是自己名字的縮寫。紅痣少婦記起了那件事,撲哧笑了,用生硬的漢語說道:“沒想到,你這位中國年輕人這么……這么……”她說不出恰當?shù)臐h語詞匯了,窘笑著嘟嚕一句俄語。劉柱忙對趙雙全翻譯:“夫人夸你仁義,知恩圖報?!奔t痣少婦忙說漢語附和:“對對對,仁義,知恩圖報!”趙雙全忙抱拳拱手說:“有良心的中國人知恩圖報,滴水之恩,涌泉相報!”趙雙全和劉柱拒收鞋錢作為謝禮,改日還要登門拜謝。紅痣少婦讓老仆端來咖啡和果點招待趙雙全和劉柱。紅痣少婦介紹,去訂做皮鞋的是她姐姐諾娃,她叫麗莎,姐妹倆是雙胞胎。因她嘴邊長有一顆紅痣,很易區(qū)別。

麗莎格外高興,非要請趙老三和劉柱去“馬迭爾”吃西餐。當即打電話約來她姐姐諾娃,欣賞她獨一無二的新款高跟鞋。

趙雙全和劉柱陪同麗莎乘坐歐式大洋馬馬車,去另一棟小洋樓接上諾娃。諾娃一上車,麗莎就顯示她的新款皮鞋,嘟嚕俄語贊賞趙雙全知恩圖報的仁義。

趙雙全和劉柱回到皮鋪,詳細向羅鍋子稟報了結(jié)識麗莎及去馬迭爾就餐的過程。羅鍋子非常高興,出錢讓趙雙全明日去買禮品,帶厚禮上門拜謝麗莎,借機結(jié)交上麗莎。趙雙全對通情達理的師父很是感激,而羅鍋子卻另有他的小算盤……

夜里,趙雙全和劉柱躺在小臥室板鋪上,合計明日買什么禮物。劉柱悄悄向趙雙全透露,師父讓他結(jié)交麗莎,是因為麗莎是“谷羅里亞啤酒廠”捷克老板的夫人,想要讓趙雙全放長線釣大魚,最好能捎帶上她姐姐“老巴奪”猶太兄弟老板的弟媳婦諾娃。目的是混熟摸清情況和底細后,盜竊一把。趙雙全聞聽驚呆了,他不能做這等背信棄義的卑劣事。天剛放亮時,趙雙全出屋上完廁所,溜了。

吃早飯了,不見趙雙全回屋,劉柱和羅鍋子以為他起早去買禮物了;等到中午不見他回來,以為上門送禮謝恩去了;挨到夜晚仍不見他回來,以為被好客的主人留住了。第二天中午還不見回來,羅鍋子忙派劉柱去打探。劉柱去了麗莎家的小洋樓,通過門窗用俄語詢問老仆人。老仆人說沒見趙雙全過來。劉柱和羅鍋子都很納悶兒:這小子又不辭而別,到底去哪兒了?羅鍋子惋惜道:“這小子啊,太野性,又任性,不是個安分的主兒。能出息個暴,好事壞事都能干大發(fā)了!”

趙雙全去了道義講武堂——堂主與他父親和二哥都有過來往,又試了試他的身手,欣然收留了他。講武堂封閉訓練,管理嚴格。他不能外出去跟劉柱聯(lián)系。

這年冬月初七(1931年12月15日),日本關(guān)東軍和偽軍開始進攻哈爾濱,以李杜、馮占海為首的自衛(wèi)軍打響了哈爾濱保衛(wèi)戰(zhàn)。綠林好漢、江湖義士和市民中的熱血青年、血性漢子紛紛參戰(zhàn)。道義講武堂堂主與第二十九旅旅長王端華是拜把子兄弟,率領(lǐng)講武堂眾弟子投奔王端華參戰(zhàn),趙雙全成了堂主的勤務兵。

年根上的臘月二十七(1932年2月3日),日軍飛機輪番對三棵樹和南崗地區(qū)狂轟濫炸。大批日偽軍從西、南方向多路朝市區(qū)進發(fā)。王端華旅守衛(wèi)顧?quán)l(xiāng)屯一帶,日軍左翼縱隊猛烈攻擊,自衛(wèi)軍利用民房、墻垣頑強抵抗,傷亡慘重。講武堂弟子舞刀揮棒與沖上來的鬼子兵拼搏,旅長王端華卻臨陣脫逃。部隊失去了指揮,只得放棄陣地退向市區(qū)。日軍炮擊,堂主陣亡,趙雙全左腿肚被彈片炸傷,活下來的五六個受傷弟子各自逃到市里去了。趙雙全腿肚子纏著血跡斑斑的綁腿帶子,一瘸一拐地回到了皮鋪。這天是年三十,羅鍋子和劉柱對趙雙全參戰(zhàn)的壯舉大加贊賞,忙上菜斟酒煮餃子為趙雙全洗塵。趙雙全酹酒拜祭堂主,大罵懦夫敗類王端華。大年初一(2月6日),日軍攻入市區(qū),哈爾濱淪陷。

在趙雙全養(yǎng)傷的日子里,羅鍋子日夜勸導他,用親身經(jīng)歷佐證亂世之秋,誰也指望依靠不上,只有金銀錢財才是硬頭貨,爹有媽有不如自己有。

日軍占領(lǐng)哈爾濱后,燒殺搶掠,四處抓人,中國人隨時都有生命危險。趙雙全經(jīng)羅鍋子開導和親歷,深有感觸地認識到:只要小鬼子霸占著哈爾濱,中國人就沒個好。他想開了,答應結(jié)交麗莎——外國僑民受到限制性保護,若能暫棲俄宅等待機遇是為良策。他自有盤算,臥底歸臥底,是否內(nèi)應那就在他了。

頗有心計的羅鍋子鬼機靈,從諾娃試鞋時就發(fā)現(xiàn)她腳氣嚴重,混合香水中有汗臭味,斷定妹妹麗莎也是。他用家傳秘方縫制了四雙中藥鞋墊,讓趙雙全分別贈送給麗莎和諾娃,以此贏得好感。搭上橋后,再使招讓趙雙全取得信任……

趙雙全贈送的鞋墊治好了麗莎姐妹倆鬧心的腳氣,很是感激,贈物送衣。羅鍋子又設(shè)計由二叔“飛毛腿”搶劫麗莎夫婦,讓送物的趙雙全趕上施救,展示武功,更讓夫婦倆刮目相看。麗莎想聘趙老三做護衛(wèi),丈夫加夫列克(國人稱他賈列克)為試探趙雙全功夫,邀來白俄武師與趙老三比武,散打騎射,幾驚幾險,趙老三略勝一籌。賈列克高薪聘趙雙全為護衛(wèi),陪伴夫人麗莎外出。

上任之前,羅鍋子很內(nèi)行地教授臥底事項,讓趙雙全摸清并記住麗莎和諾娃兩家的生活規(guī)律、坐息時間、財產(chǎn)概況、貴重物品、往來人員、社交范圍等等,甚至雙方夫婦私生活情況。每天早晨,在他陪伴白俄老仆人去八雜市買菜時,劉柱前去暗中聯(lián)絡(luò)。還假設(shè)了白俄人會對他進行試探和誘惑的幾種布局,讓他必須經(jīng)得住考驗。在贏得信任后,方可秘密行事,先偷偷畫出住宅圖,再想法用橡皮泥按下大門和內(nèi)室鑰匙的印模。趙雙全恭聽附和,他心中卻另有算盤……

趙雙全到了麗莎家,先去浴室洗浴。他浸泡在充滿皂沫散發(fā)玫瑰香味的浴缸里,很是愜意,感覺從此進入了白俄富人的圈子,準能找到發(fā)跡的機遇,待自己出人頭地后,再回家光耀門庭。趙雙全換上了俄國人的衛(wèi)士服,格外精神帥氣。連白俄老仆人都蹺起大拇指連說“哈啦少,歐其恩哈啦少!”(好,很好。)

趙雙全乘興去了樓后的小花園,痛痛快快地練了一套拳腳。站在二樓陽臺上觀看的賈列克和麗莎興奮地鼓掌歡呼:“烏拉!”

從此,趙雙全穿戴白衛(wèi)士制服,陪護麗莎,頻頻與諾娃交往,購物,聚餐,出入娛樂場所,步入了白俄人的生活圈子。一心要出人頭地的他會來事兒又殷勤,贏得兩姐妹及雙方丈夫的好感。羅鍋子又教唆劉柱雇用小混混偷搶麗莎和諾娃錢物,讓趙雙全大顯身手,更讓他贏得了信賴。諾娃的女兒阿列娜由欽佩到鐘情,愛戀上趙雙全。

羅鍋子慫恿趙雙全利用阿列娜,計劃盜竊姐妹兩家,讓他抓緊實施。

(七)關(guān)世雄機關(guān)算盡難得逞

關(guān)玉潔為躲避日軍的暴行和哥哥的糾纏,通過猶太夫婦的介紹,進了索菲亞教堂唱詩班,出門穿修女服裝,倒也安全了些。白雪梅曾告訴她趙雙全在皮鋪當了鞋匠——那還是趙雙全給麗莎送鞋墊,碰到白雪梅時說的情況。卻不知道趙雙全已去麗莎家當了護衛(wèi)。關(guān)玉潔不相信趙雙全會安分守在皮鋪甘心做鞋匠,自從趙雙全在寬城子舍命拼死救她之后,她對趙雙全有了感激之情和感恩之意,也很欽佩他的膽識和身手。得知他被趕出家門流浪哈埠幾經(jīng)生死的遭遇之后,從心底對他產(chǎn)生了好感,畢竟有娃娃親的約定,兩家老人又咬定親事不松口。身處小鬼子作惡多端的亂世,她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怎樣,兩人婚姻會怎樣,也不知道趙雙全以后會怎樣,哥哥再死乞白賴地糾纏追逼她嫁給富榮強怎么辦?她愁腸百轉(zhuǎn),擰成了疙瘩。她有點兒心系趙雙全了,總想找趙雙全嘮嘮,試探試探他是怎么個想法怎么個打算,也讓她心里有個底。她一襲修女裝束,手持唱詩班歌本,按白雪梅告訴的地址,找去皮鋪。沒承想,她一出索菲亞教堂,就被關(guān)世雄盯梢跟蹤了。畢竟是從小到大的兄妹,關(guān)玉潔雖然是修女裝束,從她走路的體態(tài)上,關(guān)世雄一眼就認出這個修女是他妹妹,心里很是興奮:他的計劃就要實現(xiàn)了。

關(guān)玉潔來到了買賣街,沿街尋找,只見街頭上一個大雜院的門洞旁,豎著一塊廣告牌,畫著女人高跟鞋,寫有“訂做高級皮鞋”,有箭頭指向院內(nèi)。關(guān)玉潔朝門洞走去,突然,一輛黑色轎車從后面急駛而來,戛然停在關(guān)玉潔身邊。關(guān)玉潔嚇得閃了個趔趄,還沒等她站穩(wěn),就被兩個蒙面人挾持住。關(guān)玉潔“啊”地驚叫一聲,嘴就被戴手套的大手捂住了。

兩個蒙面人挾持著關(guān)玉潔急忙往車門拖,關(guān)玉潔蹬踹著拼命掙扎。這時候,身穿俄警制服的趙雙全走出門洞,他是來給諾娃女兒阿列娜訂做皮鞋的。關(guān)玉潔發(fā)現(xiàn)門洞里走出俄警,急于呼救,被捂的嘴“嗚嗚”著喊不出話來。她盯視著俄警的臉,冷不丁認出是趙雙全,卻難以求救。情急之下,她掙扎著甩出了歌本。歌本扔到了趙雙全身前,趙雙全一愣神兒,沒加理會。關(guān)玉潔被兩個蒙面人塞進了轎車,“砰”地關(guān)上車門,轎車往前一躥,疾駛而去。

趙雙全下意識地回頭瞥了一眼駛?cè)サ霓I車,猛然意識到了什么,愣住了——剛才他沒理會,因為自從小鬼子侵占以后,強搶、劫持、綁架、暗殺的突發(fā)事件已司空見慣。他不能管也不敢管,何況又是劫持一個修女。也不知是哪根神經(jīng)起了作用,在他回望一眼轎車時,心里一激靈,猛然意識到,那本小書是修女故意甩給他的。他急忙折回,撿起小書——小書是索菲亞教堂唱詩班歌本,扉頁上寫有關(guān)玉潔的名字。趙雙全蒙了,他慌忙跑向街口,黑色轎車已沒了蹤影。不由多想,趙雙全急急忙忙朝索菲亞教堂跑去。

在索菲亞教堂門口,趙雙全遇上了白雪梅,她也是來找關(guān)玉潔的。嬤嬤說關(guān)玉潔找老鄉(xiāng)去了。白雪梅一見趙雙全這身俄警裝束,很是驚奇又覺很好玩,忍俊不禁。趙雙全顧不上多說,忙出示歌本說明情況。白雪梅認定是關(guān)玉潔的歌本,確定被劫持的修女就是關(guān)玉潔。是誰,為什么劫持她?一點頭緒和線索都沒有,兩人著急起來。經(jīng)商量,決定趕緊去找關(guān)世雄,他地面上認識人多,聽說最近又巴結(jié)上了日本商務警備隊隊長,定能查清關(guān)玉潔下落。

關(guān)世雄劫持妹妹,并非是要討好富榮強,促成攀結(jié)權(quán)貴的婚姻?,F(xiàn)在,富榮強對他已經(jīng)有點兒冷落了——富榮強自從日軍侵占后,成為哈埠日滿銀行的副行長,專門承辦中國商家事務,當下,正秉承日本主子之意,謀劃暗中擠壓、收買、壟斷哈埠工業(yè)商行的計劃。富榮強地位高了,名頭大了,手頭寬了,結(jié)交廣了,女友自然也就多了,對關(guān)玉潔已失去了興趣。要提升關(guān)世雄為分理所所長的承諾也沒兌現(xiàn),受冷落的關(guān)世雄抱怨、憤恨妹妹不成全。前些日子,他這位銀行幫辦提供線索,幫助保衛(wèi)日本商行的日軍商務警備隊破獲了一起偷盜日商店鋪的案子,結(jié)識了隊長橫路。聞聽橫路正在物色“滿漢警務隊分隊長”,就活了心,動起了心眼兒。他從妓女姘頭“小桃紅”口中得知,橫路委托漢奸讓老鴇子給找個“未開苞”(處女)的花姑娘長期姘居,因為他怕逛妓館染上花柳病(泛指性?。jP(guān)世雄自然想到了妹妹——“長期姘居”讓他很上心,妹妹會長期成為橫路在哈埠的中國夫人。別說讓他當“滿漢警務分隊長”,讓他可利用可謀取的地方多啦。溜須好了,說不定能攀爬上更高位置。他富榮強算個啥,也不過是日本主子豢養(yǎng)的一條哈巴狗。關(guān)世雄一心要把妹妹獻給橫路,按他的邏輯,這并非是坑害妹妹,妹妹終歸要嫁人,嫁給誰他都是大舅子,都吃喜糖喝喜酒,何不嫁給一個對自己更有利用價值更有撈頭的人呢?!這也是成全妹妹,讓她榮華富貴。

關(guān)世雄跑到關(guān)玉潔家教的猶太人家去找人,要把妹妹騙出來再暗中行事……猶太夫婦熟知他是關(guān)玉潔的哥哥,便告知他關(guān)玉潔去了索菲亞教堂唱詩班。關(guān)世雄就趕到索菲亞教堂附近,躲在暗處窺伺,尋找下手機會……他終于得手了。

關(guān)世雄是和出條子(離開妓院會嫖客)的妓女“小桃紅”劫持的關(guān)玉潔。他和小桃紅是老相好,經(jīng)常約小桃紅出條子,甚至包宿,老鴇子也放心。關(guān)世雄找小桃紅做幫手是怕外人知道——對中國人來說,此舉畢竟是敗類漢奸的罪惡勾當。蒙面的關(guān)世雄和小桃紅將關(guān)玉潔劫持到他的租住屋,捆綁著裝進了麻袋,又捆在床鋪上,放下幔帳,讓小桃紅看守。他匆匆出屋,緊忙開著租用的轎車,奔日軍商務警備隊去稟報橫路隊長,要把妹妹奉獻給他。

白雪梅引領(lǐng)趙雙全找到關(guān)世雄的租住屋小院,溜到窗邊向屋里窺探,關(guān)世雄沒在屋里,只有妖媚的小桃紅坐在茶桌邊無聊地擺撲克牌。兩人悄悄合計,先由白雪梅進屋言說尋找關(guān)玉潔試探虛實。白雪梅敲門,小桃紅以為關(guān)世雄回來了,緊忙開門,見是一名女子,頓生醋意。白雪梅忙自我介紹是關(guān)玉潔的同學,去索菲亞教堂沒找到關(guān)玉潔,來向她哥哥打聽。小桃紅一聽找關(guān)玉潔就心慌,害怕白雪梅守屋等候關(guān)世雄,緊忙推說關(guān)世雄讓日本憲兵叫走了,說不定啥時回來??墒?,麻袋里的關(guān)玉潔聽到了白雪梅說話聲,干著急喊不出聲,便使勁掙扎晃動。白雪梅察覺幔帳擺動,料定關(guān)玉潔被藏在幔帳里的床鋪上,忙推說去關(guān)玉潔家教的猶太人家去找找,出屋跟躲在院外的趙雙全合計……

關(guān)世雄到日軍商務警備隊拜見橫路,畢恭畢敬地表示愿奉獻妹妹來服侍隊長,說明做修女的妹妹是黃花姑娘,并掏出幾張關(guān)玉潔的艷照雙手呈上。橫路一看照片很是滿意,忙令衛(wèi)兵隨關(guān)世雄去把花姑娘接來。

關(guān)世雄開車載衛(wèi)兵來到他的租住屋,進門見小桃紅趴在擺著撲克牌的茶桌上睡著了。關(guān)世雄心急,沒驚動她,緊忙與衛(wèi)兵從幔帳里抬出麻袋,麻袋里的修女“嗚嗚”著掙扎,關(guān)世雄根本不理會。與衛(wèi)兵忙將麻袋抬上轎車,開走了。

轎車駛進日軍商務警備隊大院。關(guān)世雄和衛(wèi)兵匆忙將麻袋抬進橫路的臥室,他因怕暴露自己,不敢靠前,忙躲到門口,讓衛(wèi)兵解開麻袋口透透風。他心虛地回頭瞥了一眼麻袋,見袋口里露出的是蒙面修女,便急切地奔出屋門,忙著去了橫路的辦公室,向橫路道喜。橫路春風得意,連連夸贊關(guān)世雄對皇軍大大的忠心。時至中午,橫路要宴請關(guān)世雄喝酒,興致勃勃地去江畔觀光亭就餐。

丁香花開,風和日麗。關(guān)世雄找間觀光角度最佳的包間,與橫路和衛(wèi)兵暢飲起來。酒喝得盡興,按中國習俗,關(guān)世雄成了橫路的大舅哥,算是一家人了。關(guān)世雄竭盡阿諛奉承之能事,連連敬酒表忠心。橫路當場任命關(guān)世雄為商務警備隊滿漢分隊隊長。關(guān)世雄感激地“撲通”跪地叩謝,連連干杯感恩。

關(guān)世雄喝多了,迷迷糊糊回到租住屋,不見了小桃紅,以為她等煩了自回妓館了。他打了一個呵欠,伸伸懶腰,一頭栽在床上,呼呼昏睡,做起了美夢。

橫路也喝多了,進了臥室,一見榻榻米上掙扎著蹬掉麻袋的捆綁修女,獸性大發(fā)——橫路是性虐待狂,他“唰”地抽出戰(zhàn)刀,一刀挑開捆綁修女兩腳的繩索,挑開修女的黑袍,兩手抓住修女的褲腿,“嗞啦”撕開,哪管修女還捆綁著兩手蒙臉堵嘴,猛撲上去狂熱地發(fā)泄起來。橫路是玩弄女人的老手,突然感覺不對,躥起身忙提上褲子,揮刀挑開修女捆手的繩索,挑開蒙面紗巾和堵嘴布團——此修女卻是小桃紅。橫路刀逼小桃紅呵斥:“你的,未開苞的黃花姑娘的不是,不說實話,死啦死啦的有!”小桃紅嚇破了膽,慌忙說出自己的身世和關(guān)世雄的關(guān)系。橫路得知小桃紅是妓女,更加氣急敗壞,憤然撲上連踢帶打,一頓拳腳打得小桃紅鼻青臉腫,嘴角流血。橫路氣咻咻地回到辦公室,暴跳如雷,命令衛(wèi)兵帶憲兵立即把關(guān)世雄抓來問罪。

原來,白雪梅和趙雙全商量后,決定移花接木救走關(guān)玉潔。白雪梅和趙雙全闖進屋,趙雙全挾持小桃紅,白雪梅為關(guān)玉潔松綁,給小桃紅穿上修女服,堵嘴蒙面捆綁上裝進麻袋。關(guān)玉潔換穿小桃紅的衣服。二人正欲離開時,門口望風的趙雙全窺見關(guān)世雄回來了。忙讓關(guān)玉潔佯裝小桃紅趴在茶桌上假寐,他和白雪梅躲進廚房。倘若關(guān)世雄發(fā)現(xiàn),就沖出來降住他,強行救走關(guān)玉潔。誰知關(guān)世雄太心急,與衛(wèi)兵進屋匆匆忙忙地抬走了裝修女的麻袋……

(八)白雪梅屢受欺凌淚雙流

關(guān)世雄被押到橫路的寢室,見到鼻青臉腫嘴邊結(jié)有血嘎巴的小桃紅,方知妹妹被調(diào)包了。橫路氣急敗壞地將關(guān)世雄暴打一頓,要挾他必須把妹妹送來,將功贖罪。關(guān)世雄追問小桃紅是誰將她與妹妹調(diào)包。小桃紅哭訴經(jīng)過。關(guān)世雄猜出是趙老三和白雪梅救走了妹妹,恨得他咬牙切齒。橫路令憲兵將小桃紅押送去日軍慰安所做慰安婦。小桃紅被拖走后,橫路喝令關(guān)世雄快快將他妹妹找來。

渾身傷痛的關(guān)世雄垂頭喪氣地回到租住屋,正盤算如何找到妹妹,胖老鴇子帶打手闖進門來,逼要小桃紅。關(guān)世雄耍無賴,說傍晌就雇車拉小桃紅回妓館了,每次也都是雇車拉小桃紅回去的。老鴇子當場揭穿他把小桃紅送給了日本人。原來,這是趙雙全使的壞——他為揭露關(guān)世雄的丑惡嘴臉,讓這個缺德漢奸臭名遠揚,暗中指使小混混給老鴇子送了信。關(guān)世雄見瞞不住了,硬抵賴說是他坐車陪送小桃紅回去的,半路遭到日本憲兵劫持,他也被打成這樣,讓老鴇子去日本憲兵隊要人。老鴇子哪敢去日本憲兵隊要人,氣憤地責令手下將關(guān)世雄暴打一頓,掠走了關(guān)世雄的財物,又逼關(guān)世雄寫下一百大洋的欠條,才氣咻咻地離去。

送妹子討好日軍的關(guān)世雄屢受國人斥責唾罵,走在大街上,小混混都追著他戲耍責罵。關(guān)世雄有了見不得人的感覺,哪還敢四處打聽妹妹。來銀行上班,都遭人指指戳戳。買辦難做了,富榮強也瞧不起他了,礙于情面,又還想利用這條走狗,便裝摸作樣地譴責關(guān)世雄一通,辭退了他。私下又托日本行長,將關(guān)世雄安插進日本商會警務所當了巡警,所長竟是有交情的原依蘭警察局局長呂胖子。

日本商會為擠壓吞并哈埠知名商企,進行經(jīng)濟壟斷和掠奪,施展恩威并舉手段,由日滿銀行副行長富榮強出面,搞哈埠工商界聯(lián)誼活動。在馬迪爾舉行酒會,邀請白俄、猶太、捷克、德國等商企老板,及有規(guī)模又有名望的本埠商家參加。由會長鳩田主持。這個日本特高課現(xiàn)在專搞經(jīng)濟情報進行經(jīng)濟掠奪了?!鞍酌倒濉毖菟嚿绫恢亟鹧堁莩?,女演員伴舞另有賞金。

“白玫瑰”演藝社的演出,獨具特色,是俄中兩國的混合風味,搭配得精彩別致。白雪梅的演唱更是光彩照人,令全場中外老板為之一振,熱烈鼓掌喝彩。德國黑啤酒廠老板諾爾曼搶先獻花邀舞。一撮小黑胡的胖日商蠻橫推開諾爾曼,搶奪似的攬過白雪梅就下場。奔過來的富榮強很是失落妒忌。小黑胡緊緊摟著白雪梅,邊跳邊搞小動作猥褻白雪梅,貼耳悄說要包養(yǎng)她。一曲終了,白雪梅搶先奔到富榮強身邊坐下,親熱地向富榮強敬酒。其實,白雪梅此舉是為了擺脫小黑胡糾纏。富榮強則誤認為白雪梅在向他示好。他一直垂涎白雪梅,苦于找不到機會接觸。今晚白雪梅色藝俱佳的表演,更讓富榮強垂涎三尺。

坐觀的鳩田非常欣賞白雪梅,招來呂所長,進單間密談,詢問白雪梅的情況,暗示司令長官石冢大佐要挑選藝色出眾的支那姑娘,參加圣戰(zhàn)慶宴。呂胖子認得白雪梅,當年在依蘭幫關(guān)家逼要過聘金彩禮錢,并幫關(guān)世雄設(shè)計半路佯裝贖人救走白雪梅。他呂胖子是靠使錢進貢,溜須拍馬謀得商會警務所所長的,深知此舉乃是自己發(fā)跡的良機,緊忙出樓,找到站崗的關(guān)世雄,拉扯一邊,傳達鳩田之意,開導關(guān)世雄如果他能高就,定保舉關(guān)世雄當所長。關(guān)世雄滿心歡喜……

聯(lián)誼會結(jié)束后,富榮強要帶白雪梅去吃夜宵,然后送她回演藝社宿舍。白雪梅有防范心理,推說今日太疲憊,改日奉陪,執(zhí)意坐演藝社客車回去。

白雪梅奔向客車時被警察攔住了,認出是關(guān)世雄,不免有些反感。關(guān)世雄嬉皮笑臉,夸白雪梅走紅了,掏出白雪梅所寫“欠大洋五十塊”的欠條,叫苦說妓館老鴇子賴他拐走了小桃紅,打手天天找他逼要小桃紅贖身錢一百大洋,讓白雪梅趕快籌措,他明日去“白玫瑰”演藝社找她拿錢。白雪梅在演藝社只是能有安身之處,混個溫飽,哪有積蓄還錢,懇求關(guān)世雄寬容些日子,想法籌措。關(guān)世雄咬定明日去取錢。正僵持,呂胖子來找關(guān)世雄,故作見到白小姐喜出望外,言說他正要拜托關(guān)警官去求白小姐,轉(zhuǎn)告鳩田會長要邀請她去參加石冢大佐圣戰(zhàn)慶宴演出,擔保給她五十塊大洋的酬金。白雪梅急于擺脫二人,推說著急上車,容她想想后答復,便匆忙奔上演藝社客車??蛙囬_走了,關(guān)世雄和呂胖子密謀,要使狠招兒,必須把白雪梅拉去“圣戰(zhàn)慶宴”演出,討好石冢司令官。

次日一早,關(guān)世雄就和呂胖子來到演藝社找白雪梅,言說鳩田會長催要白雪梅答復,去不去演出,讓白雪梅給個痛快話。白雪梅毅然決然道:“不去!”關(guān)世雄追問:“為啥不去?”白雪梅義正詞嚴地表明,她不想捧日軍的場,不想當漢奸,不想讓國人唾罵。所欠五十大洋,讓關(guān)世雄傍晚來取。呂胖子正告她要識時務,不去參加圣戰(zhàn)慶宴演出,要以“反滿抗日”治罪。關(guān)世雄也威脅道,日本人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寧肯毀掉,勸她別落個小桃紅的下場。小桃紅已被日軍糟蹋得慘死在慰安所。白雪梅說聲“傍晚還錢”,悻悻走了。關(guān)世雄憤喊:“白雪梅,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白雪梅為能還上欠錢,擺脫關(guān)世雄和呂胖子的糾纏,避免去為日軍演出,只得硬著頭皮給富榮強打電話,求借五十塊大洋。富榮強接到電話樂不可支,認定把白雪梅搞到手的機會來了。他連白雪梅借錢干什么都沒問,放下電話,就開車趕來演藝社,給白雪梅送來六十塊大洋,言說六六大順。因銀行上班例行開會,約定晚上請白雪梅在馬迭爾吃西餐,就匆匆開車走了。

白雪梅望著兩卷紅紙包裹的大洋,忐忑不安。深感命運叵測,即使還了欠錢,關(guān)世雄和呂胖子也不會放過她,日本人更可怕,“得不到的東西寧肯毀掉”。情急之下用了富榮強的錢,花花公子富榮強能輕易放過她嗎……思來想去,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她決定,還完關(guān)世雄的錢后,用所余十塊做盤纏,連夜乘車去北安,投奔白俄歌唱家斯洛娃的外甥女——白雪梅在斯洛娃家見過這位外甥女,她在北安創(chuàng)辦了一所俄國人學校,曾有意邀請白雪梅去教漢語。

白雪梅緊忙收拾一下東西,給演藝社社長寫了封告辭信。

天近黃昏,關(guān)世雄來了。白雪梅還上五十塊大洋,要過欠條,撕成了碎屑。關(guān)世雄還是奉勸她,不要跟日本人作對,惹惱日本人,會死無葬身之地。關(guān)世雄威脅了一通,收起錢走了。白雪梅害怕富榮強來了脫不了身,緊忙拎箱出屋。

白雪梅來到門房,將告辭信交給大胡子門衛(wèi),忙跑到街上雇洋車。白雪梅雇來一輛洋車,拎著皮箱正欲上車。兩輛日軍三輪摩托車疾駛而來,戛然停在洋車前。呂胖子和日本憲兵跳下車,挾持住白雪梅。呂胖子宣稱白雪梅有抗日言論,跟皇軍作對的,要帶去“矯正院”。“矯正”是日偽當局法西斯統(tǒng)治的“非常措施”,只要被認為“有犯罪之虞”者,都抓捕押送到矯正院,接受無限期的“精神訓練”,長期服苦役。

正當白雪梅被憲兵押上三輪摩托車斗時,富榮強開轎車趕到。富榮強與呂胖子交涉。呂胖子和富家是世交,他能當上這個商會警務所所長,還是靠富榮強幫忙。呂胖子向富榮強透露鳩田的意思,富榮強擔保一定要讓白雪梅去參加圣戰(zhàn)慶宴演出。日本憲兵放開白雪梅,與呂胖子乘摩托車離去。富榮強忙摟抱住余悸發(fā)抖的白雪梅,好一頓安慰。白雪梅心里叫苦不迭。

晚上,富榮強在馬迭爾西餐廳豪華單間設(shè)宴為白雪梅壓驚。白雪梅對富榮強借錢又搭救感恩戴德,由衷地連連敬酒致謝,覺得與富榮強在一起有了些安全感。她袒露去北安的想法,懇求富榮強護送她去火車站上火車,借錢和救助的恩情容她后報。富榮強挑明,讓日本人盯上了,是走不脫的,即使送上火車,也會在火車上抓走她。演藝社不好回去了,因遞了辭別信,又害怕日本人再去抓她。富榮強在馬迭爾為她開了房間,讓她住在這兒暫避風頭。一般情況下,日本憲兵是不會來白俄事務局管轄場所滋事抓人的。富榮強彬彬有禮地將白雪梅送進房間,就告辭了。白俄女招待畢恭畢敬地送來了一大杯冰水。白雪梅讓酒攻得渾身燥熱,頭也有些發(fā)漲眩暈,緊忙捧起涼杯,痛痛快快地喝了大半杯冰水。舒了口氣,感覺清爽了許多,可是頭還是昏昏沉沉,索性上床躺下,迷迷糊糊睡著了。

房門被輕輕推開了,富榮強溜了進來,盯瞅著面頰紅潤昏昏酣睡的白雪梅,知道酒和冰水里的迷魂藥相互作用。他迫不及待,三下五除二地扒下衣服,赤身撲到床上,為白雪梅寬衣解帶……

蒙蒙眬眬中,白雪梅被下體的一陣鉆心疼痛刺醒了意識,睡眼惺忪地發(fā)現(xiàn)有個赤裸男人壓在她身上。她欲掙扎呼喊,兩只胳膊被男人死死壓住,嘴也被男的嘴堵住。這不是夢,恍惚中清醒了,自己正被一個可惡男子奸污。認定流氓男子就是富榮強,難以反抗的她只能從充滿仇恨的眼里涌出痛苦酸楚的淚水……

(九)鬧慶宴新娘變成慰安婦

天亮以后,富榮強去了日本商會,畢恭畢敬地向鳩田遞上請柬,請鳩田參加他與白雪梅的婚禮。狡猾的鳩田笑逐顏開,表示祝賀——他表面上不能與富榮強鬧僵,還得依靠富榮強擠壓吞并哈埠知名商企,搞經(jīng)濟壟斷和掠奪。他只是婉轉(zhuǎn)地提醒富榮強,軍部決定的事他干涉不了,聯(lián)誼會上拍的白雪梅照片,已呈送司令部,石冢大佐已圈定白雪梅參加圣戰(zhàn)慶宴演出。告誡他不要為一個女人斷送了前程。叮囑富榮強一定要陪同白雪梅前去,找機會再向軍方通融。富榮強欣然應允——這個無恥之徒已預感到白雪梅此去兇多吉少,可他心里更清楚,決不會因為貪歡留戀白雪梅,而得罪石冢司令官。反正白雪梅他已玩過,舉行婚禮只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為的是讓白雪梅心甘情愿、樂樂呵呵地陪他玩,玩膩了再說……倘若石冢老家伙執(zhí)意霸占,他會拱手奉上。

身著婚紗的白雪梅和富榮強剛走進索菲亞教堂,呂胖子引領(lǐng)憲兵來了,傳達司令部命令:為確保安全,參加圣戰(zhàn)慶宴演出人員,必須先行集中在“櫻花演藝館”,演練后沐浴更衣,集體乘車去圣戰(zhàn)慶宴場所。富榮強只得服從,勸慰白雪梅放心,他也去參加圣戰(zhàn)慶宴,演出完了就接她離開,明日再舉辦婚禮。教堂女侍者要引領(lǐng)白雪梅去更衣,白雪梅執(zhí)意要穿婚紗去演出,報名富榮強夫人。富榮強也只得由著她,送她上了轎車。呂胖子和憲兵乘三輪摩托車引領(lǐng)轎車駛?cè)ィ粯s強突然悲哀起來,感覺此去必入魔窟,他沒有任何法力解救她……

身穿婚紗的白雪梅和十幾個日本歌舞伎被布篷軍用卡車拉來圣戰(zhàn)慶宴大廳,光彩照人的白雪梅格外引人注目。演出時,白雪梅百感交集,身著婚紗的自己不知還能不能舉行婚禮?唱著《春天的夢》,充滿著怨懟、哀愁和傷感——“春天的夢,令人依戀的夢,我回到你懷中……春天的夢,令人難忘的夢,我們又在河邊重逢……哎呀,哎呀,醒來時可惱,這是一場春天的夢,難舍的夢?!碑斔曜詈笠痪洹半y舍的夢”后,兩眼里涌出兩滴晶瑩的淚水,掛在粉紅的面頰上,宛如荷花沐露。

宴會廳里鴉雀無聲,日軍頭目和偽滿要員們都沉浸在歌曲的情境中。石冢大佐看呆了,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白雪梅,嚅動著垂涎的嘴唇。身邊的鳩田望著石冢的神態(tài)甚為得意。石冢輕輕拍了一下戴著白手套的巴掌,大廳內(nèi)頓時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手捧一束鮮花的富榮強緊忙奔上小舞臺,熱情奔放地將鮮花獻給白雪梅,親昵地擁抱一下,拉著白雪梅的一只手,走到臺前深鞠一躬,笑逐顏開地說:“各位長官,白雪梅小姐是敝人的未婚妻,明日九時,我們在索菲亞教堂舉行婚禮,懇請諸位光臨……”大廳里竊竊私語地議論起來,石冢面露慍色,反感地沖侍衛(wèi)揮揮手。侍衛(wèi)帶領(lǐng)憲兵奔上前去,蠻橫地推搡開富榮強,挾持白雪梅擁進后臺。

富榮強從側(cè)廳奔向后臺,被把守的憲兵橫槍攔住。富榮強點頭哈腰說是去接剛才演唱《春天的夢》的未婚妻。憲兵呵斥他滾開,未婚妻的沒有,她是商會獻給大佐的慰問品。富榮強心涼了,料定白雪梅難逃虎口,氣不忿又有些惋惜。

后臺候場室里,白雪梅正與日本女主事交涉,說她已演出完了,放她出去,她未婚夫在外面接她。女主事?lián)u頭苦笑,悄聲對白雪梅耳語:“未婚夫的不要再說了,你是商會獻給大佐的慰問品,侍奉好了大佐,榮華富貴大大的……”白雪梅呆了、傻了。突然,她發(fā)瘋似的沖向房門,推門就往外奔。門口兩個兇煞神似的憲兵持槍攔住了她……

白雪梅裸體裹單捆綁手腳躺在榻榻米上,袒露的肌膚布滿了各種傷痕,顯然經(jīng)受了各種殘忍手段的暴虐。旁邊,相撲一樣系著遮羞布的石冢在呼呼酣睡。白雪梅咬牙切齒地盯著石冢,兩眼噴射仇恨的火焰。她環(huán)視室內(nèi)尋找解脫的辦法,發(fā)現(xiàn)墻上掛著日本軍刀,可她被捆綁著手腳,難以夠到。她又看見茶桌上果盤里有把水果刀。她趴下身子,小心翼翼蠕動著爬上前去。她用嘴叼咬住水果刀把,拉割綁手布帶,帶子斷了。掙脫的兩手解開了綁腳布帶,她憤恨地抄起水果刀,欲去刺殺石冢。她突然感覺水果刀太小又短,怕是很難刺透石冢肥胖的胸脯扎進心臟。她忙放下水果刀,奔到墻邊,摘下日本軍刀,急忙拔刀。她再三使勁拔刀,軍刀仍拔不出刀鞘(她不懂軍刀被卡簧鎖住了)。由于用力過猛,她閃跌地上,軍刀摔出了動靜。驚醒的石冢猛然坐起,白雪梅驚慌失措,豁出去了,索性舉起帶鞘的戰(zhàn)刀,劈向石冢。石冢畢竟是久經(jīng)沙場的老軍棍,他慌忙抄起枕頭左擋右攔地閃避白雪梅劈砍的軍刀,下身飛起一腳,將白雪梅踹個仰八叉。石冢猛撲上去,奪下軍刀,騎著白雪梅揮起兩拳,擂鼓般的一頓暴打。白雪梅被打昏了,石冢也打累了,便按動傳呼器,叫來侍衛(wèi)和憲兵,命令將白雪梅送進慰安所。

富榮強雖然視女人如襯衫,隨便脫一件換一件,可色藝雙佳的白雪梅著實讓他動了情、動了心。雖然他卑鄙無恥地占有了白雪梅,可是,白雪梅的質(zhì)樸貞潔、天真純情反倒讓他憐愛起來。司令官石冢的橫刀奪愛,更讓他覺得白雪梅彌足珍貴。尤其是次日九時,幾個親朋好友趕來索菲亞教堂參加婚禮撲了空,找到富榮強,七嘴八舌冷嘲熱諷,好頓糟貶,有人斥責是他溜須舔腚,把未婚妻獻給了石冢。富榮強憋氣窩火,很是郁悶。他很想得知白雪梅的下落和情況,可是,一連幾天都打聽不到消息。這天傍晚,他獨自一人坐在果戈理大街邊的馬家溝小酒館悶酌,關(guān)世雄找來透露,他通過黑道朋友從協(xié)和診所傭人口中得知,遍體鱗傷的白雪梅被關(guān)在買賣街日本妓院附近的“伎藝館”,鳩田女兒美和子被請去給她療過傷。富榮強知道,這家由日商“金澤賢德”開設(shè)的高檔日本妓院頗具規(guī)模,有十六棟豪華建筑。旁邊的所謂“伎藝館”是專為日本高級別軍官服務的風月場,附近就是日本軍營。據(jù)說,這家妓院的日本管理人員金子英一還為妓院刻了一塊歌功頌德的石碑(現(xiàn)存哈市平房區(qū)“七三一”部隊罪證展覽館)。

富榮強和關(guān)世雄郁悶對酌。關(guān)世雄感嘆紅顏薄命,富榮強懊惱自己連一個女人都守護不住。關(guān)世雄透露,過兩天就是鳩田女兒美和子的生日,慫恿富榮強去勾引鳩田的女兒,作踐美和子報復鳩田。若能把美和子搞到手,何止是復仇,那可是走紅運,開財源——與鳩田聯(lián)手,擠壓吞并哈埠知名商企,搞經(jīng)濟壟斷和掠奪,能撈到的油水那可是大大的。富榮強很感興趣地向關(guān)世雄討教如何動作,關(guān)世雄壞主意鬼點子多,交頭接耳地出招兒……

美和子的生日宴會在中國大街的“依日力”酒店舉行,日本商會所屬各家日商老板,以及親日的、討好的、礙于情面捧場的白俄商企老板、滿漢商家老板紛紛攜禮物持紅包前來祝賀。富榮強送上了一個精美別致的花籃——眾目睽睽之下,他畢恭畢敬地將花籃捧獻給美和子。美和子一接到花籃,“啪”地一聲,花籃里的八音盒彈起了盒蓋,盒蓋挑起一條心型紅寶石金項鏈,八音盒奏響了童聲“祝你生日快樂”。此舉引起一片喝彩和贊美聲。美和子既驚喜又很激動,捧著花籃連連鞠躬并用漢語說著“謝謝,非常感謝”,禮讓富榮強來到首桌。鳩田熱情歡迎,拉坐身邊。富榮強贏得了美和子的好感,便開始實施第二步“勾引”計劃……

(十)贖雪梅雙槍決斗太陽島

趙雙全陪伴麗莎與諾娃和阿列娜頻繁往來,出席各種社交場合。趙雙全既是侍衛(wèi),又是仆人,還是漢語翻譯。這小子人聰明,頭腦靈活,又肯下功夫,俄語學得很快,說得也算標準,加上武功好,會來事兒,贏得阿列娜的欽慕和追戀。

總想釣大魚的羅鍋子,嫌趙雙全這根線放得太長,害怕夜長夢多。常派劉柱與趙雙全秘密接頭,督促他趕快畫出諾娃和麗莎兩家的住宅圖,以便設(shè)計盜竊行動方案。趙雙全總借口還沒混熟,怕露馬腳而推諉。

有天夜里,一家猶太富商被仆人勾結(jié)的黑道劫匪盜竊,造成滅門血案。震驚的二老巴奪提醒妹夫賈列克,為防備趙護衛(wèi)是臥底內(nèi)線,要考驗性地讓趙雙全去拉林送收購煙葉的巨款。他已和哥哥大老巴奪商定,安排人埋伏拉林附近。趙雙全若不私吞巨款,埋伏的人就劫走巨款。讓趙雙全虧欠巨款和人情兩筆債,就會心甘情愿地做忠實仆人。二老巴奪準備了兩袋子盧布,多數(shù)都是作廢的“霍爾瓦特”票,兩袋子廢盧布的上層分別擺上幾沓現(xiàn)行流通的金盧布。喚來趙雙全,扒開袋口當面看一眼過過目,就將錢袋扎口鉛封,讓趙雙全馱去拉林。

趙雙全騎快馬馱錢袋奔至拉林近郊,馬被扯起的繩索絆失前蹄栽倒,機警的趙雙全就地連滾,鉆進樹叢。扯繩絆馬的兩個劫匪躥上,匪甲裝模作樣地沖林中空放了兩槍,匪乙緊忙拉起馱馬。匪甲忙奔向另側(cè)林中,牽出兩匹快馬。二匪緊忙上馬,連著搭馱錢袋的馱馬,揚長而去。

兩名劫匪快馬繞道來到拉林煙葉收購站大院,卸下兩個錢袋,分別扛進屋去。兩個錢袋擺在了大老巴奪面前,原來這兩名劫匪是他設(shè)計讓手下人裝扮的。手下人解開袋口扎繩,扒開一看,全傻眼——袋子里裝的是中國人上墳用的“冥幣”。大老巴奪認定趙雙全是黑道臥底的眼線,偷梁換柱昧下了巨款。

大老巴奪吩咐將兩袋“冥幣”裝上馬車,要拉回哈市通報二老巴奪和賈列克。報案抓捕趙雙全。大老巴奪剛坐上馬車,只見警察押著一輛布篷馬車駛進院門。趕車人是劉柱,警察是羅二叔裝扮,大老巴奪不認識。布篷車挨著大老巴奪的馬車停下,車篷簾挑開了,趙雙全鉆出車篷,撈出兩個鼓溜溜沉甸甸的布袋子,笑呵呵地喊著:“大掌柜的,送錢交差,請驗收。”大老巴奪和扮劫匪的手下人蒙了,不知如何是好。

兩個錢袋子被撈進屋,打開鉛封解開扎繩,扒開袋口一看,正是老巴奪哥兒倆設(shè)計擺裝的盧布。趙雙全解釋,害怕途中遇上劫匪,才用假錢袋做幌子,縱馬先行,篷車運錢隨后。果不出所料……此舉讓大老巴奪非常欽佩,大加贊賞。原來,趙老三馱錢路過鞋鋪,向羅鍋子和劉柱說明情況。三人分析可能又是試探性考驗,為確保錢袋安全送到,進一步取得信任,搞起了“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老巴奪兄弟倍加信賴趙雙全,讓他接觸煙廠經(jīng)銷。此時,為防日商吞并“老巴奪煙草公司”,老巴奪兄弟已與“英美煙草公司”合股,將煙廠更名為“英美老巴奪父子煙草公司”,占股權(quán)四成的老巴奪主管營業(yè)部。兄弟倆考驗培養(yǎng)趙雙全,意在托靠他經(jīng)管煙廠業(yè)務,全家要躲避戰(zhàn)亂遷往澳大利亞。趙雙全要去道外了解卷煙銷售情況,阿列娜纏著他讓帶她去逛八雜市、北市場。出門剛要上車,修女裝束的關(guān)玉潔找來,對趙雙全密告白雪梅的遭遇,現(xiàn)禁閉在日本伎藝館,消息是英特神父托老嬤嬤轉(zhuǎn)告她的。趙雙全非常震驚,義憤填膺,立即要與關(guān)玉潔前往查驗,再設(shè)法營救。趙雙全好說歹說勸回阿列娜。嫉妒的阿列娜卻偷偷跟蹤。

趙雙全和關(guān)玉潔找到買賣街附近的日本藝伎館,趙雙全畢恭畢敬地向門衛(wèi)日本武士敬煙,暗中塞上日本金票。武士見是白俄衛(wèi)士和一名修女,又收了小費,便相告病中的白雪梅已被德國黑啤酒老板諾爾曼贖走——原來,在圣戰(zhàn)慶宴上,一睹白雪梅芳容的德國人諾爾曼,對“色藝雙佳”的白雪梅非常仰慕,也在追尋白雪梅的去處。因日本和德國是盟友,在日本人眼里德國人優(yōu)越,一位憲兵告訴了他白雪梅的去處。諾爾曼專程趕來伎藝館,花重金贖走了白雪梅。趙雙全曾陪同麗莎去諾爾曼家做過客,緊忙與關(guān)玉潔雇車前往諾爾曼家。阿列娜雇車追蹤。

來到諾爾曼家小洋樓住宅院門前,院內(nèi)的德國大狼狗狂吠起來。從大門小窗露臉的德國老門衛(wèi)聽不懂中國話。關(guān)玉潔因快到上班時間了,忙雇車匆匆走了。趙雙全只得坐等來人。躲在附近的阿列娜正守探究竟,遭遇兩個歹徒搶劫,喊聲驚動趙雙全。趙雙全沖上,三拳兩腳打跑了歹徒,抱怨阿列娜跟蹤他。委屈的阿列娜啜泣著追問趙雙全與修女在忙什么,趙雙全傷感地講述白雪梅的遭遇,愧疚地認為是他造成了白雪梅的悲慘命運,他必須營救她。阿列娜深為同情,因她也不會德語,兩人只好倚在大門旁候等來人。

傍晌,購面包等食品的諾爾曼家廚師回來了。趙雙全禮貌地詢問,得知白雪梅在太陽島黑啤酒俱樂部演藝陪酒。趙雙全和阿列娜匆忙趕往太陽島。

黑啤酒俱樂部坐落在太陽島“米尼阿久爾”餐廳(后來的太陽島餐廳)附近,是座綠樹掩映的小洋樓,名為酒吧,實為高級色情場所,專門接待僑居的外國富豪權(quán)貴,華人禁入。德國老板諾爾曼贖來白雪梅,養(yǎng)在俱樂部,他要孤芳自賞,只讓她演藝招徠顧客,講明陪酒不陪睡。

趙雙全讓阿列娜自行進入酒莊,打探情況。門衛(wèi)對白俄姑娘恭敬歡迎,引領(lǐng)入內(nèi)。阿列娜點名要白雪梅陪酒,男招待告知白小姐不陪女士。阿列娜故意爭吵,招引來諾爾曼年輕的德國太太。她和阿列娜母親諾娃有過交往,認識阿列娜。阿列娜打聽白雪梅的情況,表示有朋友要贖她出去。諾爾曼太太本來就嫉妒白小姐,正好趁丈夫去新京(長春)沒回來,趕快把白小姐弄走。她欣然應允,按丈夫贖來的身價,索要三萬大洋。阿列娜為三萬大洋贖金咋舌,忙出去稟報趙雙全。

趙雙全和阿列娜犯愁了:哪弄三萬大洋去?阿列娜很是仗義,想出綁架自己,逼父母出資的計謀。趙雙全被阿列娜的義舉所感動,雖不情愿,別無他法。趙雙全安排阿列娜暫留太陽島上的一家別墅式小客棧,他回去找人商議。

趙雙全回到皮鋪,向羅鍋子和劉柱說明情況。羅鍋子要借此很敲老巴奪兄弟一把。趙雙全反對以此敲詐勒索,假意提出等年末支錢分紅時,搶劫英美大股東的設(shè)想。羅鍋子有了指望,商定讓劉柱和羅二叔佯裝綁架了阿列娜。

趙雙全正和麗莎商定明日去亞布力視查啤酒花種植情況,諾娃急匆匆趕來,帶來尖刀插著的書信,言說是門房從大門上拔下來的,深知不妙,因是中文看不懂,又不敢向外聲張,趕來讓趙雙全解讀。趙雙全心知肚明,這是羅二叔飛刀插送的“海葉子”(書信)。趙雙全閱信告知,劫匪綁架了阿列娜,讓出三萬大洋贖人。諾娃和麗莎很是著急,緊忙湊錢,讓趙雙全帶錢去太陽島贖人。

富榮強攜美和子游覽太陽島,信步來到德國黑啤酒俱樂部,門侍視為日本夫婦,畢恭畢敬地引上二樓,尊為上賓請進豪華單間。歐洲女招待裝束的白雪梅端酒進屋,發(fā)現(xiàn)是富榮強,怒不可遏,憤然端酒杯潑向富榮強,斥罵“卑鄙小人,無恥之徒,奸詐的臭流氓……”富榮強認出是白雪梅,非常驚詫。白雪梅將酒杯砸向富榮強,發(fā)瘋地揮起托盤沖上,欲打富榮強。富榮強狼狽地逃出房間。

驚慌詫異的美和子也逃也似的奔出俱樂部大門,追上富榮強逼問那個女招待是誰,因何仇恨責打他。富榮強豈敢告訴實情,謊說關(guān)世雄將她騙奸后變賣,因他是關(guān)世雄的朋友,白雪梅曾找他訴苦求助。他沒法救助,因此懷疑他是幫兇,嫉恨責怪他。美和子半信半疑,要私下去找關(guān)世雄訪查。

趙雙全攜款與關(guān)玉潔來到太陽島那家別墅小客棧,叫出阿列娜,三人一塊去德國黑啤酒俱樂部贖人。因華人禁入,還是由阿列娜攜帶趙雙全書信進入,將信交給白雪梅說明要贖她出去。白雪梅哀傷地撕信,讓她轉(zhuǎn)告趙雙全和關(guān)玉潔,她在此挺好,紅顏薄命,出去難避戰(zhàn)亂,遲早還得落入日本鬼子的魔掌。白雪梅甩手走開,阿列娜搶上一步,拽住她,直言不諱地責怪白雪梅不懂人情,不達事理。陳述自我綁架騙來家中巨款來贖她,不領(lǐng)情還自甘墮落,太讓人傷心。阿列娜委屈地潸然淚下。白雪梅對趙雙全和阿列娜的義舉非常感動,決定走人。兩人去找德國太太說明情況,德國太太早已對諾爾曼鐘情白雪梅陳醋泡心,更是急于弄走白雪梅,一談即妥;讓阿列娜叫來趙雙全付錢交割。白雪梅見了關(guān)玉潔,抱頭痛哭。趙雙全付錢辦完交割手續(xù),白雪梅收拾完東西,四人歡天喜地地離開了德國黑啤酒俱樂部。關(guān)玉潔已懇求英特神父應允,讓白雪梅暫且棲身唱詩班。

趙雙全四人剛到江畔碼頭,諾爾曼帶人追趕上來。他從新京返回剛到俱樂部,就得知心愛的美人被贖走了,暴揍太太一頓,拎起錢箱急忙追來。他與手下挾持住白雪梅,聲明白小姐是非賣品。趙雙全持手續(xù)斥責德國佬不守信用,薅住諾爾曼脖領(lǐng)子勒令放行,不然就與他對命。諾爾曼很欣賞趙雙全的血性,竟然提出用決斗方式解決。趙雙全毅然應允。談定三日后來太陽島決斗,勝者領(lǐng)人。諾爾曼扔下了錢箱,帶走了白雪梅。白雪梅哭喊不讓趙雙全再為她冒險。阿列娜和關(guān)玉潔也央求趙雙全不要決斗,另想他法。俠義的趙老三執(zhí)意決斗。

趙雙全扛錢箱回到皮鋪,說明情況。羅二叔要夜燒黑啤酒俱樂部,掠走白雪梅;羅鍋子要在決斗場外伏擊德國佬,搶走白雪梅。趙雙全堅決反對,中國人守信承諾,仗義行事,決不能給外國人留下言而無信的卑劣把柄。羅二叔欽佩他的血性,取出珍藏的嶄新勃朗寧手槍和彈夾,交給趙雙全。趙雙全向劉柱交代后事,他若死了,讓劉柱去趙家報喪,拜認他父親為義父,替他盡孝。

(十一)喜臨門一夫二妻拜花堂

趙雙全與阿列娜將一箱錢送還給二老巴奪,承認為籌錢贖人搞假綁架,跪求處置。阿列娜申明是她出的主意,再三為趙雙全開脫。二老巴奪欽佩他的仗義和坦誠,原諒了他。按決斗規(guī)矩,雙方都要有公證人,一則監(jiān)督并公證雙方是否犯規(guī),二則處理受傷或死亡者。趙雙全懇求二老巴奪做他的公證人。二老巴奪不同意他去決斗,要親自找諾爾曼化解。趙雙全仗義執(zhí)言說服了他。他讓趙雙全試槍,趙雙全槍落飛鳥,二老巴奪答應做證人。

決斗場是太陽島上一塊綠樹環(huán)抱的草坪,趙雙全和二老巴奪先到。一側(cè)樹林里,羅二叔和劉柱黑衣蒙面埋伏,準備在趙雙全死傷斗輸時,突然襲擊,搶走白雪梅,了卻趙雙全心愿。另一則樹林里,關(guān)玉潔和阿列娜也提心吊膽地關(guān)注著,阿列娜幾次要沖上,都被關(guān)玉潔抱住,勸導她穩(wěn)住神兒,不能讓趙雙全分心。

諾爾曼率副手(公證人)及兩個男仆押著白雪梅走來。二老巴奪迎上,與諾爾曼擁抱,懇切地調(diào)解。諾爾曼也執(zhí)意要決斗,認定二老巴奪為執(zhí)行公證人。白雪梅哭喊不讓趙雙全為她做出不必要犧牲。趙雙全似乎猜到林中有人,大喊誰也不要干擾。趙雙全與諾爾曼對視片刻,雙方掏出手槍,轉(zhuǎn)身背向。二老巴奪高喊:“預備——”趙雙全和諾爾曼各自背向朝兩邊走去,各自走到規(guī)定位置止步。二老巴奪發(fā)令:“開始——”趙雙全迅速轉(zhuǎn)身出槍,卻抬槍朝天鳴放。諾爾曼見趙雙全出槍比他快,慌亂間倉皇開槍。槍聲中趙老三捂肩跌坐,血從指縫流出。

一側(cè)林中,劉柱欲奔出被羅二叔拽住。另側(cè)樹林里,阿列娜驚叫沖出,關(guān)玉潔緊隨奔出。二老巴奪憤斥諾爾曼:“趙雙全槍打飛鳥,指哪打哪,他要開槍打你,你的頭顱早已破碎!”諾爾曼單腿跪在趙老三身邊,豎起大拇指敬稱趙雙全是中國人的這個,下令放人。阿列娜、關(guān)玉潔和白雪梅一齊撲奔過來,阿列娜已撕下襯裙,為趙老三包扎。二老巴奪和諾爾曼忙攙扶趙雙全奔向轎車,就近去太陽島診所治傷。簡單處置包扎后,一行人回到江南。二老巴奪將趙雙全送進白俄醫(yī)院療傷。關(guān)玉潔引領(lǐng)白雪梅去了索菲亞教堂,為新進唱詩班的兒童當輔導員。

“七七事變”,英美資本家認為日本在滿洲的統(tǒng)治地位已穩(wěn)固,為防日本吞并煙廠,與老巴奪兄弟商定,將英商老巴奪的“英商”兩字換掉,改為“滿洲國法人”。日本人卻采取巧妙方式,實行外匯管理,用限制原料、增稅等卑劣手段進行擠壓和控制。老巴奪兄弟唯恐兇惡的日商不擇手段,害命吞資霸廠,決定遷居澳大利亞,將煙廠經(jīng)營業(yè)務交由趙雙全全權(quán)代辦,名為總管。

阿列娜為能留下嫁給趙雙全,施計灌醉趙雙全后獻身。趙雙全斥責她輕佻,言明他早與關(guān)玉潔訂婚,對于中國人來說,婚姻必遵父母之命。阿列娜死活要嫁給他,發(fā)瘋般跑開,去找關(guān)玉潔讓她退出。趙雙全無臉出面,陷入苦惱。

阿列娜找到索菲亞教堂,關(guān)玉潔已辭職回了老家阿城。阿列娜在教堂外正雇車要去阿城,母親諾娃坐馬車找來,稱伯父在五常煙葉收購站病危,著急帶她前往探視,硬是拉扯她上了馬車,奔到火車站,著急忙慌地上了火車。

火車駛經(jīng)王崗火車站后,阿列娜發(fā)現(xiàn)不對,逼問母親——原來,老巴奪全家要秘密離哈,伯父家人已先走。父親二老巴奪怕愛戀趙雙全的阿列娜作鬧,暴露了行程,便讓母親先騙她上車南下,老巴奪兄弟攜貴重物品乘下趟夜車離哈。到山海關(guān)換乘去關(guān)內(nèi)火車時全家相會。阿列娜鬧著要下車,母親諾娃無奈說出實情,阿列娜卻沒再作鬧,只是默默流淚?;疖囃?侩p城車站,阿列娜站在車門口觀望,母親諾娃怕她下車拉扯著她。站長搖鈴發(fā)車了,火車已經(jīng)啟動,列車員在關(guān)車門,阿列娜猛然掙脫母親,擠開列車員,縱身跳下車去。趔趄欲倒的諾娃站穩(wěn)身子,急欲追下。列車員吼叫著:“不要命啦!”攔住諾娃,關(guān)上車門。通過車門玻璃,可見月臺上,阿列娜追攆著列車揮手向母親告別。諾娃潸然淚下。

羅鍋子得知老巴奪兄弟要攜帶錢款和貴重物品乘夜車離哈,決計半路搶劫。他已顧不得老巴奪兄弟死活了,反正哥兒倆已立下委托書讓趙雙全代管煙廠。夜里,黑衣蒙面的劉柱和“飛毛腿”羅二叔,還有神秘隱俠“夜貓子”隱蔽埋伏在霽虹橋上坡路右側(cè)伏擊。老巴奪兄弟的轎車駛來了,三人正欲行動,突然從橋上沖下來一輛越野車,橫路攔擋。車上跳下四五個劫匪,齊向轎車開槍。趙雙全一個跟頭滾出車門,伏地射擊。劉柱三人忙開槍助戰(zhàn),匪徒非死即傷。劉柱三人欲沖上搶劫,突然響起警車鳴叫聲,只見一輛警務卡車從后面鳴笛開來??ㄜ囮┤煌O拢P(guān)世雄和十來個警察下車,包圍現(xiàn)場,抓捕傷殘劫匪。呂胖子跳下卡車駕駛室,蠻橫地要帶走趙雙全和老巴奪兄弟。趙雙全忙通融呂胖子,先讓警察押著他送老巴奪兄弟去火車站,待兄弟二人上車后,由他管家處理后事。呂胖子蠻橫地非要即刻帶走。正僵持,槍響了——隱蔽路邊灌木叢后的劉柱為解救趙雙全向警察開了槍,羅二叔和“夜貓子”只得開槍配合,幾個抓捕傷匪的警察被撂倒。趙雙全斥責呂胖子和關(guān)世雄不阻擊劫匪。呂胖子忙下令阻擊劫匪,關(guān)世雄和警察緊忙臥倒還擊,趙雙全乘機驅(qū)車急駛而去。

劉柱等三人的突然襲擊,讓關(guān)世雄和呂胖子蒙了——本來,這伙攔截的劫匪是他關(guān)世雄接到老巴奪兄弟夜間離哈的密報后,與呂胖子密謀策劃的,先雇兇打劫,遂后出警截獲。不料半路又殺出一伙劫匪,偷襲槍殺警察?;琶ψ钃魰r,又讓趙雙全乘機開車蹽了,他們被劫匪纏著又脫不開身。呂胖子氣急敗壞地吼叫著趕快消滅劫匪,趕往火車站。關(guān)世雄帶領(lǐng)警察正與劉柱、羅二叔和“夜貓子”激烈對射,只見架著機槍的日軍三輪摩托車引領(lǐng)一輛日軍卡車疾駛而來。呂胖子感到不妙,害怕日軍抓到傷殘劫匪,嚴刑拷打逼供出他來,慌忙開槍將幾個傷匪擊斃。

“噠噠噠!”三輪摩托車上的機槍掃射了,卡車上的日軍紛紛跳下,開槍射擊著沖向劉柱等三人的伏擊點。劉柱一條腿中彈,“夜貓子”讓羅二叔背負腿傷的劉柱趕快逃離。劉柱害怕全被抓住,執(zhí)意讓二人快逃,由他掩護?!耙关堊印辈蝗唐蚕聞⒅?,架著劉柱邊打邊撤,順路溝滾到“霽虹橋”下。日軍和警察喊叫著追來。羅二叔和“夜貓子”架著劉柱奔向鐵道線。劉柱催促二人快逃,再顧及他,三人都得喪命。劉柱拼命掙脫,瘸腿蹦到電線桿子旁阻擊。羅二叔和“夜貓子”跑過鐵道線,伏在路基上射擊。一輛旅客列車呼嘯著駛來,羅二叔和“夜貓子”從列車閃過的空隙中看到劉柱被抓。旅客列車鉆進霽虹橋,被關(guān)世雄按趴地上的劉柱盯視火車駛過的鐵道線,不見羅二叔和“夜貓子”蹤影,放心地笑了。

趙雙全并不知道是劉柱三人偷襲警察,才使他得以開車脫身。他將老巴奪兄弟秘密送上火車后,沒敢原路返回看看究竟,開車直接去了煙廠的住處。

時至后半夜了,趙雙全開車駛進煙廠大門,剛下車,只見二哥趙承武奔出門房,沖上來拉扯他,要連夜趕回阿城,聲稱二娘病危,臨死要見他一面。趙雙全緊忙去收拾東西——而今,他已是煙廠的代辦總管,也算是大有出息了。本來他就打算送走老巴奪兄弟后回家省親,錢物都備好了。二哥是騎快馬連著一匹快馬來接他的,趙雙全攏馬馱上禮物,與二哥并駕齊驅(qū),連夜奔向阿城。

天大亮了,趙雙全和二哥才趕到家門口,下馬一看,鬧糊涂了——家人正忙著張燈結(jié)彩。他追問二哥是咋回事,父親和二娘聞報迎出了院門。歡天喜地的二娘淚盈盈地摟抱著趙雙全,告訴他是父親讓二哥去騙他回來成親的。原來,趙雙全的諸多俠義壯舉令關(guān)玉潔愈加欽佩,交往中加深了愛戀情感,發(fā)現(xiàn)阿列娜糾纏趙雙全,害怕夜長夢多,趕忙回家要求完婚。關(guān)爺找趙爺商議,趙爺也為老三出息而榮耀,更巴望關(guān)趙兩家了卻婚事,親上加親。二位家長一拍即合,張羅起來。

趙雙全忙卸下禮物袋子,縱身上馬,抖韁催馬奔去。二娘蒙了,趙爺急了,忙喊老二去追。趙雙全回頭喊:“我去關(guān)家——”眾人舒了口氣。

趙雙全騎馬來到關(guān)家大院門口,并沒進院,讓門房傳出關(guān)玉潔,兩人牽馬溜達到小樹林里的練武場,推心置腹地交談,趙雙全再三強調(diào):“嫁給我這個浪蕩漢子,可別后悔!”關(guān)玉潔信誓旦旦:“夫唱婦隨,不離不棄,生同床,死同穴!”

擇日不如撞日,婚禮就定今日傍晌。趙雙全十字披紅,騎馬迎娶。鼓樂班子吹吹打打,花轎抬到了趙家大院門口,趙雙全持鋤頭挑開轎簾(俗稱除脾氣鏟嬌氣),抱出蒙著紅蓋頭的新娘子剛進院門,一輛嶄新的凱迪拉克轎車駛來,賈列克和麗莎夫婦下車。趙雙全以為是來祝賀,忙將新娘放到紅地毯上,出門恭迎。只見阿列娜也下車撲奔過來,抱住趙雙全狂吻——原來,阿列娜乘車返回后,就去了姨媽家,挑明她已懷了趙雙全的孩子,要盡快趕往趙家申明。因為她已知道趙雙全與關(guān)玉潔有父母定下的婚約,她要爭夫,先行把趙雙全搶到手,便纏著姨媽和姨父開車趕來了。阿列娜見趙雙全是新郎婚裝,明白就要舉行婚禮,慌忙奔進院去,當眾申明:她非常愛趙,已懷上趙的孩子,不娶她為妻,就撞死在趙家。眾人嘩然,關(guān)玉潔氣得蒙著蓋頭大哭。經(jīng)交涉,因趙老三與關(guān)玉潔早已訂婚,阿列娜甘愿做二房。事已至此,關(guān)玉潔勉強同意。三人拜堂,賈列克夫婦當場宣布將凱迪拉克轎車作為陪嫁禮物。趙家格外榮耀,婚禮也格外熱鬧。

剛?cè)攵捶?,羅二叔飛馬來告劉柱被抓的情況。趙雙全方知是劉柱和羅二叔等人救助他與老巴奪兄弟脫身。劉柱是他的患難弟兄,趙雙全忙向二位夫人和父母講明情況,急忙上馬,與羅二叔回哈設(shè)法營救。阿列娜要跟回被趙家人挽留。

(十二)巧周旋終于迎來光復日

呂胖子令關(guān)世雄私下嚴刑拷打劉柱,逼問另兩名劫匪是誰,何處落腳。二人一心想釣出背后的大魚,撈足油水后,再討好日本人,邀功請賞。任憑酷刑折磨,劉柱守口如瓶,寧死不供。關(guān)世雄害怕折騰死了白撓毛,連夜送協(xié)和診所求美和子救治,申明是搶劫大案的要犯,必須救活。美和子見送來的要犯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緊忙搶救。當用藥棉擦干要犯滿臉血污后,認出是劉柱,很是驚詫。美和子精心治療,守護一夜。天亮時,劉柱清醒了,門外看守的警察仍在瞌睡。急于得知秘密的美和子暗自詢問,劉柱信得過美和子,歷數(shù)富榮強和關(guān)世雄的種種劣跡和白雪梅的遭遇。美和子大為震驚,萬沒想到身為皇軍司令官的石冢大佐會如此兇殘下流。早餐時,她向父親透露了劉柱揭露的秘密(她壓根不知父親是特務)。鳩田心中大驚,日商利用富榮強擠兌侵吞滿漢、白俄和其他僑民商企的機密、以及石冢大佐的隱私絕不可外傳。鳩田立即去了警備隊,讓橫路帶人到診所抓走劉柱。

橫路帶人來了,美和子強調(diào)病人還沒脫離危險,抓走折騰到警備隊就得死。

橫路曾是診所侍衛(wèi),受美和子頤指氣使,又愛戀美和子,不能造次,只得按美和子的意思將劉柱軟禁診所。關(guān)世雄前來探視劉柱的救治情況,橫路突然出手,撂倒關(guān)世雄,手下人撲上,給大驚失色的關(guān)世雄帶上手銬,押走了。

趙雙全通過黑道朋友,打聽到劉柱在協(xié)和診所救治,佯裝就醫(yī)前來診所探視,與美和子密談,美和子讓他去求父親通融。趙雙全剛出門,碰上了拎著禮物來討好的富榮強。富榮強拉住趙雙全,要聯(lián)手吞掉煙廠股資,讓趙雙全名正言順地出任廠長。趙雙全憤然拒絕,斥責富幫狗吃屎。富榮強揚言等趙來吃罰酒。

富榮強恭恭敬敬地將禮物獻給美和子,邀請她去參加舞會。暴怒的美和子扔出禮物,發(fā)瘋似的抄起拖把,憤喊著“八格牙魯,滾開”,掄起拖把將富榮強攆出診所。富榮強滿身污水,狼狽不堪,以為是趙雙全挑撥所至,恨得咬牙切齒。趙雙全找鳩田解救劉柱,鳩田直言不諱,要日商控股煙廠,更名“老巴奪株式會社”,由趙出任經(jīng)理。趙雙全申明只是托管,沒權(quán)處置,鳩田要他三思。

趙雙全去皮鋪商議,羅鍋子主張暗中將煙廠股份賣給日商。趙雙全惱火,決不能背信棄義。羅鍋子言明是假賣,交割付款時,劫走現(xiàn)金和合同。趙雙全害怕失手弄假成真。羅鍋子擔心劉柱經(jīng)不住酷刑和引誘,供出羅二叔和“夜貓子”,逼趙協(xié)助今晚就盜竊麗莎家,得手散伙,各奔前程。趙雙全不干,兩人吵翻,拔槍相見。阿列娜找來了,兩人佯裝驗槍,搪塞過去。阿列娜說有急事拉趙回家。

阿列娜已和關(guān)玉潔住在她家小洋樓,關(guān)玉潔主內(nèi)管家務,阿列娜主外幫趙經(jīng)營銷售。趙雙全剛進樓門,阿列娜急切相告:拉林一帶的煙葉被日本“啟東煙草株式會社”高價截收,要控制原料,掐住煙廠脖子。趙雙全要抬價搶收煙葉。

趙雙全和阿列娜趕去銀行,通知備款。銀行推說數(shù)額太大,需籌措幾日。趙雙全知道是富榮強和鳩田聯(lián)手搗鬼,逼他就范。無奈,兩人去求助麗莎姨媽。

麗莎家的“哈爾濱啤酒廠”是由俄人經(jīng)營的“谷羅里亞啤酒廠”轉(zhuǎn)兌更名。哈埠淪為日偽統(tǒng)治后,日商為壟斷啤酒行業(yè),開始擠壓收購小啤酒廠。為防日商吞并,便以麗莎名義與中國人合營,商標為俄文“哈爾濱牌”。貪婪的日商還是暗下毒手——她家在亞布力種啤酒花的租地到期,日偽村公所不再續(xù)約,多付租金也不租地。賈列克和麗莎正犯愁,趙雙全和阿列娜找來,得知情況后,要去滿族老屯租岳父家耕地種植啤酒花,求姨父幫助籌款搶收煙葉。麗莎也勸轉(zhuǎn)讓煙廠股份,與他們合資聯(lián)手把啤酒廠做大。阿列娜仗義申明,只要日本人放了劉柱,就轉(zhuǎn)讓煙廠股份。趙雙全不甘心,遇難蔫退,不僅背信棄義,更顯自己軟弱無能。只要搶收到煙葉,就能邁過這道坎。讓姨父籌錢,他趕往岳父家去租地。

趙老三剛與大舅哥關(guān)世仁談好租地,關(guān)世雄趕來——他被橫路抓到警備隊正拷問時,鳩田出面講情,讓關(guān)協(xié)助吞并啤酒廠。他是秉承鳩田旨意來阻止租地的。關(guān)世雄拿日軍恫嚇大哥。趙雙全憤述關(guān)世雄漢奸劣跡,兩人拔槍相見,被家人勸住。因趙家地少,趙雙全說服父親和大哥聯(lián)絡(luò)農(nóng)戶租地,許諾先付一年租金。

落實好租地,趙雙全趕忙回哈去了麗莎家。賈列克夫婦非常沮喪,她家昨夜被盜了,藥殺了大狼狗,熏香迷昏人,為趙籌措的錢款、貴重物品連同隱藏柜后墻洞里的小保險柜都被盜走。趙雙全猜出是誰所為,簡述租地情況,說去追查。

趙雙全趕到皮鋪,房子已轉(zhuǎn)手,新房主不知羅鍋子去向。趙雙全悻悻地剛回到家門口,富榮強正帶人守候,稱鳩田有急事找他,綁架似的將趙雙全挾持上車。趙雙全被帶到鳩田辦公室,鳩田很客氣,坦言要用劉柱交換美和子。原來美和子在診所被綁架了。趙雙全料定又是羅家叔侄為救劉柱所為,他申明昨日回老家了,關(guān)世雄可以做證。關(guān)世雄被傳來,證實趙回家租地種啤酒花。鳩田更加氣惱,讓橫路拉開格門,可見里屋堵嘴捆綁的阿列娜和關(guān)玉潔。趙雙全義憤填膺,痛斥鳩田不仁不義。橫路威脅,要想放回劉柱和二位妻子,兩日之內(nèi)必須送回美和子,轉(zhuǎn)讓煙廠股份。趙雙全如同連遭悶棍,頭昏欲倒,被橫路手下拖了出去。

趙雙全被扔在家門前,絕望的他頹然呆坐,茫然四顧,見附近有暗探盯梢。兩位修女走過來,言說他夫人阿列娜索要圣經(jīng),說話的竟是白雪梅。白雪梅遞上圣經(jīng),暗示一下,攜伴走去。趙雙全故作懶洋洋地走進院,急切翻看圣經(jīng),書里夾有“卡迪亞鐘表店找修表時師傅”字條。原來,白雪梅進了唱詩班后,神父讓她向主祈禱懺悔,自稱無可懺悔,亡國弱女身不由己,悲慘遭遇都是惡人與魔鬼日軍造成。神父欣賞她仇日抗日的心理,引入密室。神父是共產(chǎn)國際特派員,讓她為抗日出力,以修女身份做聯(lián)絡(luò)員,白雪梅欣允。此次來送圣經(jīng)就是神父交辦。

趙雙全進鐘表店,向修表時師傅示圣經(jīng)字條,接上頭,盯梢特務進屋。時師傅遞上一塊勞力士手表,暗示標簽。趙雙全進了附近西餐館,在廁所里展開手表上的標簽,紙條上寫有“甩掉尾巴,江畔觀光亭夜宵”小字。趙雙全以為是與綁架美和子有關(guān),忙從后門溜出,坐上人力車兜圈子甩掉了跟蹤的暗探。

入夜,趙雙全在江畔觀光亭見到時師傅——此人名叫時運達,是滿洲省委聯(lián)絡(luò)員,表鋪是聯(lián)絡(luò)點。時師傅開導他,跟日商硬扛,鬧個家破人亡,股份和存款仍會被日商侵占。要以退為守,將老巴奪兄弟的四十股份轉(zhuǎn)讓日商三十,留十股保住理事和老巴奪品牌,伺機東山再起。趙雙全認同此主意,猜出了此人來頭。他急于得知美和子下落,求時師傅幫忙打聽。時師傅約他明日下午來修表。

趙雙全呆坐江邊苦思冥想,只轉(zhuǎn)讓股份,交不出美和子,肯定換不回劉柱和二位夫人。天亮后,他轉(zhuǎn)到皮鋪,新房主遞上有人送來的紙條,上寫“表叔墳地”四字,是羅鍋子筆跡。趙雙全猛然想起羅鍋子有個表叔看守猶太人墓地,羅二叔時常藏匿那兒。趙雙全認定美和子就藏那兒。為擺脫暗探跟蹤,他先去了教堂。

趙老三和白雪梅乘坐教堂馬車來到猶太人墓地,守陵老漢收回字條,引領(lǐng)二人來到樹叢中恰似墳包的菜窖,拉開木門,從斜井式通道進入。只見燭光下,美和子被捆綁在草鋪上。白雪梅忙上前為美和子松綁,攙扶她走出菜窖,上了馬車。趙雙全向老漢探聽羅家叔侄,老漢推說不知。其實,羅家叔侄就藏在守陵房下的地窖里。原來,羅家叔侄對臥底的老三大失所望,得知他回老家,麗莎為他搶收煙葉從銀行提回巨款,便連夜趕著陵園拉棺馬車,盜竊了麗莎家。藥狼狗,熏迷香,如入無人之境。他平常已從趙雙全口中了解到居室的情況,連柜后壁洞里的小保險柜都抬上了馬車。為了交換劉柱,又順路裝病急診,綁架了美和子,留字條找趙雙全換人。要等換回劉柱后,再一并攜款離哈。日前,羅二叔化裝去趙家送信,見兩位妻子被憲兵抓走。爾后,又見返回的趙雙全被富榮強拖走。羅二叔無奈,怕在附近轉(zhuǎn)悠被暗探盤查,索性去了皮鋪,花錢雇新房主傳送紙條。

趙雙全送回美和子,同意轉(zhuǎn)讓煙廠四分之三股份。美和子也證明綁架與趙雙全無關(guān),鳩田才讓橫路放回劉柱和兩位夫人。劉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美和子仍仗義救治,讓關(guān)玉潔單獨護理。日商控制了煙廠,注冊為“老巴奪株式會社”。趙雙全是不參與經(jīng)營的股東和理事。趙雙全對麗莎姨媽家的失竊很愧疚,將抽回的股金和銀行解凍存款,全部注入啤酒廠合股聯(lián)營。賈列克夫婦很為感激。

由趙家聯(lián)手農(nóng)戶散種的啤酒花收獲了,在往哈市運輸時,遭土匪搶劫。勒索巨款,送錢還說不定能否贖回。沒有這批啤酒花,酒廠就得停產(chǎn)關(guān)閉。賈列克和麗莎心急如焚。趙雙全分析,背后肯定又是日本人搗鬼。決定和劉柱闖山,探明情況,大不了留做人質(zhì),讓劉柱返回取款。劉柱傷愈后已給他當了助手。土匪的兇殘傳聞嚇壞了賈列克、麗莎和阿列娜,百般勸阻,寧肯不要這批啤酒花,高價從其他酒廠套購。趙雙全強調(diào),此番若服軟放棄,搗鬼的日商更會變本加厲,啤酒廠就甭想開了。攜劉柱毅然決然而去,阿列娜哭哭啼啼,如同生死離別。

趙雙全帶劉柱闖帽兒山“穿山甲”匪巢,兩人都通些匪語黑話,向堵截“嘹水”(放哨)土匪“報蔓兒”后,被蒙上“罩子”(蒙眼巾),帶進山寨。押進大廳,摘下罩子,趙雙全見大當家的原是當年路劫他的二麻子,忙提起他二哥趙承武。二麻子看在趙承武年節(jié)都替關(guān)家來山寨進貢的交情上,沒難為他倆,但是,山規(guī)必遵——“捧葫蘆”探山(沒帶贖金送腦袋),必須闖過三道生死關(guān),再“耍舌頭”(談判講情)。趙老三仗義豪氣,闖不過去讓劉柱背尸下山。他置生死于度外,闖過了赤腳踩滅火堆、赤膊滾釘板、頭頂酒碗當槍靶三關(guān),又與二麻子喝酒吃生肉斗狠,贏得二麻子欽佩。坦誠相告,貨是關(guān)世雄唆使打劫,就是帶來贖金,也贖不走貨。關(guān)世雄申明,贖金歸山寨,貨物和苦主(貨主)由他帶走。二麻子義氣地申明贖金他可以不要,謊稱收到。但是,貨物和苦主必須交給關(guān)世雄。他不能因此惹來皇軍剿滅。話說到這份兒上,趙雙全和劉柱犯難了,一籌莫展。此時,小匪通報“平東洋”綹子的七柱八柱拜山求見,帶進來的卻是羅二叔和酷似羅鍋子卻前無雞胸后無羅鍋的矮漢。趙雙全和劉柱詫異。

矮漢確實是羅鍋子,他有副木楦的雞胸羅鍋皮坎肩,明里穿戴裝羅鍋,夜行取下便是蒙面“夜貓子”,竟瞞過趙雙全和劉柱這些年。羅家叔侄忙向趙雙全賠情致歉,表明綁架美和子是為了換回劉柱,卻連累了他二位夫人。而今,叔侄倆為躲避日本人追捕,已“靠窖”“平東洋”綹子。綹子大當家的是他大哥“占三江”的磕頭弟兄,念交情用人補缺封他叔侄“七柱、八柱”(綹子中大當家的之下排位四梁八柱),此行是來聯(lián)絡(luò)二麻子抗日的。二麻子原是他大哥占三江的炮手,霍爾瓦特調(diào)集哈埠鐵道兵旅團血洗帽兒山時,他下山“踩盤子”(偵察搶劫目標)幸免。按舊稱,他得管羅二叔叫二當家的。羅家叔侄佩服趙雙全和劉柱仗義,沒出賣他倆,向二麻子講情。沒想到趙承武得到關(guān)玉潔報信,也帶隨從趕來了。礙于幾家情面,二麻子答應幫忙。經(jīng)策劃,派人通知關(guān)世雄前來取物押人。

關(guān)世雄帶人上山,見趙雙全綁在柱子上,奚落一番??丛诿米忧槊嫔?,規(guī)勸趙與他聯(lián)手,幫鳩田吞并啤酒廠,讓趙當副廠長。被趙雙全臭罵一頓。

二麻子設(shè)宴款待,關(guān)世雄酒足飯飽,醉醺醺押著趙雙全和五馬車啤酒花上路了。車隊剛出山口,躺在車上迷糊的關(guān)世雄突然被押車警察挾持——原來,五個押車警察分別是羅家叔侄、劉柱和趙承武及隨從換裝頂替的。關(guān)世雄帶來的警察早被捆入麻袋裝在后車上。羅二叔在關(guān)世雄腰間綁了一枚揭蓋手榴彈,拉環(huán)拴繩,由佯裝捆綁的趙雙全扯著。關(guān)世雄不敢輕舉妄動,引領(lǐng)大車平安駛?cè)牍小?/p>

五掛大車駛進了啤酒廠大院后,關(guān)世雄也被捆綁堵嘴裝入麻袋,與裝有五個警察的麻袋攏在一輛車上,由羅二叔趕車送去日本商會。

馬車趕進日本商會院里,羅二叔說是送給鳩田會長的禮物,扔下鞭子,說去廁所溜了。鳩田和橫路來收禮物,麻袋里拖出關(guān)世雄和五個穿褲衩的警察,每人后背上都畫有“平東洋”的字號和圖騰。鳩田氣憤地令橫路將六人一頓暴打。

轉(zhuǎn)年六月,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日商加緊對哈埠商企擠壓、吞并和控制,啟東煙草株式會社與老巴奪煙草株式會社合并,改名“滿洲中央煙草株式會社”。東京“大日本麥酒公司”在哈埠設(shè)立的“哈爾濱啤酒股份有限公司”,吞并了“大滿洲啤酒股份有限公司”及幾家小啤酒廠,在香坊建新廠,名為“哈爾濱啤酒股份有限公司香坊工廠”,生產(chǎn)“哈爾濱牌(日文商標)”啤酒。麗莎和趙雙全聯(lián)營的“哈爾濱牌(俄文商標)”啤酒受到較大沖擊。諾爾曼的“德國黑啤酒”廠倒閉。諾爾曼太太暴病身亡,太陽島的黑啤酒俱樂部也被迫歇業(yè)。

諾爾曼去教堂懺悔,遇到了白雪梅,訴說不幸,痛罵日本人。白雪梅欽佩諾爾曼的人品,贖她后對她從沒為難和非禮。諾爾曼仍眷戀著白雪梅,很紳士地向白雪梅求婚。在神父撮合下,兩人在教堂舉行了婚禮。趙雙全和兩位夫人、賈列克和麗莎及美和子參加了婚禮。

劉柱和趙承武及隨從怕關(guān)世雄和日本人追殺,同羅家叔侄參加了“平東洋”抗日聯(lián)軍。為籌集活動經(jīng)費,羅家叔侄從猶太人墓地取出盜竊麗莎家的錢款,并與劉柱聯(lián)手搶劫銀行,富榮強被暗殺在行長室。

劉柱經(jīng)常去美和子診所為抗聯(lián)購藥,美和子掩護混過日軍關(guān)卡。

關(guān)世雄率偽警察引領(lǐng)鬼子偷襲帽兒山土匪綹子時被亂槍打死。

光復了,日軍敗退,橫路剖腹自殺,鳩田被其擠壓倒閉的幾家業(yè)主打死。協(xié)和診所被無賴混混哄搶,欲對美和子施暴時,被劉柱解救。

二老巴奪攜諾娃回來了,民主政府恢復了“老巴奪父子煙草公司”原名。

趙雙全精心安排了一次野餐大聚會。地點設(shè)在他與諾爾曼決斗的草坪上?,F(xiàn)在,他與關(guān)玉潔的兒子、與阿列娜的混血女兒都四歲了,阿列娜又大肚子了。諾爾曼和白雪梅也有了三歲的混血兒子,劉柱和美和子有了個兩歲的女兒。先到的二老巴奪夫婦和賈列克夫婦非常高興,熱情歡迎大家,分別擁抱一個個混血兒……

趙雙全在父親去世時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索性向大家聲明:他也是個混血兒,是個“二毛子”,他的兒子女兒,還有阿列娜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三毛子”。是的,哈爾濱的混血兒太多了。被稱為東方小巴黎的哈爾濱的本身就是個混血城市,她聚集著三十三個國家的十六萬僑民,設(shè)有十九個國家的領(lǐng)事館。多民族、多人種、多國際、多文化融會貫通,包容共生,繁衍出一個中西合璧、華洋雜處的“混血”大都市:混血建筑、混血習俗、混血服飾、混血語言、混血餐飲、混血娛樂、混血性情,就連興盛聞名的商企店鋪都是“混血兒”式的合資產(chǎn)物。更少不了愛戀癡情、通婚結(jié)晶繁衍的“混血兒”。愛好和平的各國居民,攜手反抗日本帝國主義的殘暴兇殺和貪婪劫掠,演繹出恩怨情仇、悲歡離合、榮辱興衰的悲壯傳奇。而今,在此生活過的各國僑民以及他們的后代,仍在懷念這個混血城市,為這個混血城市而驕傲。

責任編輯 成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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