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囚

歐冶子得玄黃石九百九十九方，取第九、第四百九十九、第九百九十九三方，三年劍成，玄黃石封存。大宋紹興二十二年，朱子上湛盧北嶺，尋得玄黃石九百九十六方，皆過火成釉。朱子壘玄黃石筑湛盧吟室。翌年，朱子赴任，石室拋荒湮沒，又經(jīng)年洪水，崩于冷泉崖下，入湛盧河……

舉劍如燭，鋒刃響應，鏖戰(zhàn)起義，兵卒無傷。

——《湛盧石刻錄》

又過去些日子，黃白黑擇了個天氣清朗的時辰，上到清涼寺。

觀荒長老端坐在歐冶祠的前坪，身旁鐵壺里的湛盧青，已經(jīng)煮沸了。

給黃白黑面前的建盞斟上茶后，觀荒長老說，湛盧青，最難說清的，不是它的香氣，而是它的清苦，仿佛很具體，但細品，卻不知它何時來去。

黃白黑端起建盞來，先喝一口，不知道如何表述自己捕捉到的香與苦，竟沒有一句話。

一壺湛盧青快喝完了，觀荒長老才開始玄黃石的話題。這回說到的人，是陸大將軍。

陸大將軍就是陸遜，在夷陵一把火將劉備燒暈的那個人。

陸遜最初是個游俠，好劍。沒承想，成就他一番大業(yè)的，竟是湛盧山上的一個夢。

從東越游歷入閩，那一路上，陸遜看到各色的豪強，都忙著在聚眾演武，令他想不到的是，一個已然成形的亂世，卻有這般沸沸揚揚的光景。經(jīng)過會稽山，有個叫潘臨的，攏了兩千多號人，因得了東甌的冶鐵技藝，個個手持堅銳，一副不將事情鬧大，就不肯罷休的氣象。

陸遜看他們那架勢，想想自古以來，凡將事情弄大的，無非是兩個結(jié)果，一是要一路傷及多少無辜，一是要多少刀槍相向，才肯熄了這番氣焰。而最終所謂的霸業(yè)，誰也說不清那是誰的。

陸遜一路尋思，便到了松溪北渡口。自北向南望去，湛盧不是劍拔弩張的峻峭形象，而是一尊莊嚴的天爐。陸遜上了岸，沿著湛盧古道進山。湛盧密林，一進山，天便昏了。

陸遜在傳說中的玄黃城轉(zhuǎn)了好幾圈，才知道，那只是個無階無門的石頭城。他在城邊起了一堆火，倚城而憩。

恍惚間，見一老者，手持一柄閃耀的光焰，悠悠地繞城而行。細看那光焰，竟是一柄發(fā)光的劍。老者一邊走，一邊念念有詞：世間萬物，天下石頭。一爐之鐵，三尺之劍。一秉燭光，萬夫歸隨。

陸遜一個激靈醒來，火堆已是灰燼，山中空曠無人，晨光星點，樹影綽綽。

有一道光，忽閃忽閃的，陸遜回頭，發(fā)現(xiàn)那光來自自己的劍鞘。

三日之后，陸遜到達會稽山，潘臨手下個個鋒刃相向，問陸遜所來何意？陸遜說我從湛盧山來，湛盧山人，有事相托。那些嘍啰便讓他去見潘臨。

第二天，潘臨帶著手下的兩千人馬，隨陸遜北上，投奔東吳而去。一路上，大大小小，陸遜又收了幾支隊伍，到東吳，已有七八千人馬。

觀荒長老的話，到此便止住。接著又一壺湛盧青煮沸，黃白黑也不問話，兩個人靜靜地將一壺茶喝光。黃白黑看看天色，便起身要下山去。

觀荒長老說，哈哈，你不問陸遜跟潘臨他們說了什么？

黃白黑說，陸遜抽出劍來問，你們的兵器發(fā)光嗎？

湛盧山上，回蕩著觀荒長老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