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敏

摘要：人民陪審員制度是我國審判制度中的重要構成部分，是發(fā)揚司法民主、促進司法公正的有益機制，也是人民群眾監(jiān)督司法工作的重要方式。我國的審判實踐證明，人民陪審員在緩解法院案多人少矛盾、加強民意溝通和樹立司法權威等方面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但不可避免地，這一制度也存在如“陪審的形式化”、陪審員與法官職能異化等問題。

關鍵詞：人民陪審員；職能異化；司法監(jiān)督；司法公正

一、人民陪審員制度概述

（一）人民陪審員制度的發(fā)展及變革歷程

我國的人民陪審員制度是極具中國特色的一項制度，因為它既不同于以美國為代表的英美法系的陪審制，也不同于大陸法系國家的參審制。清末立法時，我國引進了陪審制度，后經過不同時期的發(fā)展演變，由清末的陪審制，到武漢國民政府時期的區(qū)別陪審團制和參審制，再到新中國解放時期的參審與旁聽相結合的陪審制度，直到定型為現(xiàn)在的人民陪審員制度。僅僅從“陪審制”到“人民陪審員制度”這一名稱的轉變，就不難發(fā)現(xiàn)二者的語義內涵已經發(fā)生了非常大的變化。相比較最初的“陪審員”，“人民陪審員”更加凸顯了“人民”二字所蘊含的政治理念，這是新中國成立時提出的“人民當家做主”的政治理念在司法領域的體現(xiàn)。

（二）人民陪審員制度的價值

1、政治民主價值。人民陪審員制度不僅僅是一種司法制度，同時也是一種民主制度，它的實施以民主政治為基礎，同時也反過來促進民主政治的發(fā)展和完善。在這一制度的實踐過程中，更多的普通大眾能夠參與到司法審判活動中，這是人民主權原則的體現(xiàn)，表明國家權力最終來源于人民，它是實現(xiàn)文本上的人民主權原則向現(xiàn)實中的人民主權轉變的一條非常重要的途徑。人民陪審員制度的確立和實施，在政治民主層面最突出的價值在于，比之于舊社會處于壓迫剝削地位的人民來說，如今的人民真正翻身做了主人，實現(xiàn)了“人民的事情人民管”，主人翁意識不斷增強，這極大地鞏固了民主政治的基礎。

2、司法公正價值。公正包含了“公平”和“正義”的雙重內涵，這雙重內涵也是法律的價值追求。我國的法律實踐中的多項原則均體現(xiàn)了這一價值追求，如刑事法律中的“罪責刑相適應原則”、“罪刑法定原則”等等。而我國的人民陪審員制度的司法公正價值主要體現(xiàn)在：一方面，它加強了人民對司法審判活動的監(jiān)督，不管是否實際地參與到某一具體案件的陪審中，大家對案件審判活動的關注度顯著提高，這實際上形成了一種監(jiān)督，能夠促進司法更加公正公開；另一方面，人民陪審員制度提升了公眾的法律意識及對司法審判活動的了解和認識，由于人民陪審員在審判中的參與，原本公眾看來“神秘”的審判活動變的透明公開，且作為公眾代表的人民陪審員的意見得到重視，甚至影響到案件的判決，在這一系列過程中，公眾對司法的信任得到了極大的增強。

二、人民陪審員

（一）人民陪審員的選任

人民陪審員的產生方式和資格標準。在我國，人民陪審員的產生過程主要是：首先根據相關法律確定的人民陪審員選任條件，如年齡、品行、文化程度等，符合條件要求的公民個人自行報名或社會基層組織推薦符合條件要求的人選，然后名額由基層法院視實際需要提請同級人大常委會任命。被任命的人民陪審員在實際參與陪審活動前，須進行為期半年的集中培訓，參照法官培訓的培訓內容。人民陪審員任期為5年，這與我國權力機關任期時限相同，但是否能夠連選連任法律并沒有明確規(guī)定，但在實踐中，各地法院為了方便省事，通常都連選連任，這就導致了人民陪審員的“固定化”，大大削弱了選任范圍的廣泛性。

（二）人民陪審員的角色和功能定位

關于人民陪審員的職能與權利，1979年通過的《人民法院組織法》作了原則性規(guī)定：“人民陪審員在人民法院執(zhí)行職務期間，是他所參加的審判庭的組成人員，同審判員有同等權利?！痹谶@之后頒布的《民事訴訟法》和《刑事訴訟法》在做了相同的規(guī)定。這樣的規(guī)定是否意味著人民陪審員同法官享有相同的審判權？

審判權包括實體性權利和程序性權利兩個方面，前者指對案件的裁判，即事實認定和法律適用；后者指對審判程序的組織安排，如宣布開庭、宣布休庭、決定是否延期審理等。根據我國三大訴訟法的規(guī)定和《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完善人民陪審員制度的決定》關于法官和人民陪審員的審判權規(guī)定，兩者的審判權內容并不相同，立法中所謂的“同等權利”是指陪審員在成為具體案件的合議庭成員后，可就案件事實和法律適用問題表達自己的意見，在合議庭表決時同法官享有同樣的一票表決權。通過上述分析不難看出，人民陪審員的審判權內容屬于實體性權利，而法官的審判權內容包括實體性權利和程序性權利。

（三）人民陪審員制度凸顯的問題

1、陪審的形式化。雖然現(xiàn)行的三大訴訟法和其他相關法律中都賦予了人民陪審員與法官享有同等的權利，但在實際審判中，人民陪審員不積極行使、不知道怎樣行使、不珍惜陪審權利的現(xiàn)象十分普遍。例如在案件審理過程中，時常有參與陪審的陪審員將注意力集中于玩手機上，或者缺乏自己的主見和判斷，不能很好地表達自己的意見，從而使人民陪審員制度缺乏實質內容，流于形式。

2、司法實踐中的職能異化。在我國的司法審判實踐中，始終存在著案多人少的矛盾，在人民法院司法資源有限的情況下，人民陪審員也發(fā)揮了彌補法院辦案人員不足的作用。這原本是好事，但卻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人民陪審員的職能異化，從司法的監(jiān)督者變成了司法輔助者，扮演著人力補充和為法院審判活動提供支持者的角色。因此，有學者將“人民陪審員”形象地稱之為“編外法官”。陜西省漢中市人民法院院中劉興平法官曾指出：“國家設立人民陪審員的初衷在于使更多的民眾參與到司法中，但要求陪審員參與到審判中，需要的并不是他們的法律專業(yè)知識和審判經驗，而是需要他們作為社會中最普通的人，用他們平常人的眼光來看待我們的司法審判，這樣可以避免我們的精英審判導致的、可能出現(xiàn)在司法裁判中的問題?！比嗣衽銓弳T制度在司法實踐中所產生的職能異化，不可避免地在一定程度上背離了設立人民陪審員的初衷和削弱了人民陪審員在司法審判活動中的監(jiān)督職能。

3、精英審判的發(fā)展趨勢。在2005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頒布的《關于完善人民陪審員制度的決定》中，第4條規(guī)定，公民擔任人民陪審員的條件之一為：應當具有大學?？埔陨衔幕潭?。對于人民陪審員最低學歷的限定始終存在爭議。對此持否定態(tài)度者認為，學歷層次不是一個人能力水平的唯一標準，在公民時代背景和個人經歷差異較大的情況下，這樣的限制無法照顧到各階層，選任的人民陪審員不能廣泛代表群眾的聲音。在審判活動中，審判員均為受過高等教育且經選拔上崗的精英人群，在限定人民陪審員的最低學歷要求為大專后，人民陪審員和審判員則自然組成了一支精英審判隊伍，這在一定程度上不可避免地導致了精英審判的發(fā)展趨勢。

4、陪審權利行使的障礙。盡管三大訴訟法及其他相關法律都明文規(guī)定了“人民陪審員制度”，為該制度的實施提供了法律依據和一定的制度保障，但是公民在真正實現(xiàn)陪審權利時仍面臨許多障礙。如區(qū)域障礙：根據人民法院的審判管轄原則，案件的主審法院都是固定的，而有些人民陪審員可能距離法院很遠，交通耗時長且不便，這就使得人民參與陪審的積極性不高；又如工作和經費障礙：有些較為復雜的案件往往很難在一兩天內審結，因此便不可避免地會影響到陪審員的正常工作，并產生一定數量的支出。

三、人民陪審員制度的改革路徑

（一）選任標準的“因地制宜”

我國幅員遼闊，各地區(qū)的經濟發(fā)展水平和教育水平也存在很大差異，對人民陪審員的高學歷要求，使得人民陪審員的選任基礎十分薄弱，受過高等教育的公民主要集中在經濟發(fā)達的地區(qū)、城鎮(zhèn)地區(qū)，而農民和工人陪審員符合條件的極少甚至沒有。對此，有必要根據各地區(qū)的實際發(fā)展狀況，”因地制宜“地確定各地區(qū)的人民陪審員選擇標準，以多樣化的要求適應多樣化的實際，以保證人民陪審員來源的廣泛性和代表性，真正實現(xiàn)平民司法。

（二）完善人民陪審員參與審判的保障

在立法方面，應進一步明確人民陪審員的權利。雖然三大訴訟法均對人民陪審員制度作了相關規(guī)定，但是自1982年憲法將該制度刪去后，其便失去了憲法依據，所以，要完善人民陪審員參與審判的立法保障，首先要將人民陪審員制度寫入憲法，為該制度提供憲法依據；其次，要在立法中進一步明確人民陪審員在參與審判中所享有的權利，避免模糊化的規(guī)定造成參與審判的困難。

在制度保障方面，應進一步細化人民陪審員參與審判、行使審判權的途徑和方式。在我國，人民陪審員主要是兼職陪審員，為避免其因行使審判權而受到工作單位的不公正待遇，應確立相關制度，如人民陪審員在參與審判期間仍享受同其他同類職工相同的待遇，用人單位不得因此而辭退或降低其待遇標準。

（三）實現(xiàn)“職能異化”向“職能分化”轉變

在我國現(xiàn)行的法律制度中，法律賦予了人民陪審員與法官同等的權利，雖然在一定程度上顯示了對人民陪審員的重視，但當下司法實踐中的對人民陪審員進行“法官式”的培訓管理及審判中的“同權同票”，卻不可避免地導致了人民陪審員職能的異化。要完善人民陪審員制度，今后的改革可以側重于從職能異化走向職能分化：一方面客觀認識并積極推動人民陪審員作為司法輔助者的積極作用，進一步明確人民陪審員與審判員在認定案件事實和適用法律上的職能區(qū)分；另一方面，在那些涉及公共利益、社會影響大的案件中要著力提升人民陪審員參與的實質效果，著力避免人民陪審員陪而不審的現(xiàn)象，切實發(fā)揮人民陪審員的司法監(jiān)督和司法輔助作用。

（四）設立專門的選任機構

人民陪審員制度的設立初衷在于發(fā)揮其司法輔助和司法監(jiān)督的作用，但是現(xiàn)行實踐中，由法院負責人民陪審員的管理和考核模式，實際上不利于其司法監(jiān)督作用的發(fā)揮。試想，受法院管理的人民陪審員，當二者在一定程度上形成利益共同體時，如何獨立而不受干擾地行使陪審和監(jiān)督的權利？因此，應當設立獨立于法院的專門機構，進行人民陪審員的選任和考核管理，根據各法院的申請和需求，按照一定的選任方式調派人民陪審員前往參與。只有在管理上獨立，才能在監(jiān)督上獨立。

四、總結

盡管我國的人民陪審員制度在實踐中還存在一些缺陷，但這并不代表這一制度沒有價值，或者我國不適合推行這一制度，因為它在推進我國法治進程、在人民參與國家法治建設等方面有著重要作用。普通百姓親身參與到司法審判活動中，一方面給了他們參與國家管理的主人翁感，另一方面這對他們自身而言，也是很好的普法教育。要克服當下人民陪審員制度出現(xiàn)的困境，要從擴大人民陪審員選任范圍、實現(xiàn)陪審員與審判員的職能分化以及完善人民陪審員行使陪審員權利的相關保障入手，同時不斷增強司法公開性及透明性，真正實現(xiàn)司法平民化和審判活動的公開公正。（作者單位：華東政法大學）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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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許鵬：《審判新模式探索與發(fā)展——對“人民陪審團”制度冷思考》，載《和田師范專科學校學報》（漢文綜合版），2011（70），第30卷第二期，3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