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吉德·杜菲
古塔叔叔經常打來電話,我和大姐、妹妹總是懶得接,但他還是經常打過來。
不是我們不喜歡古塔叔叔,只是他一打電話就說個沒完沒了。只要你一接,你生命中的下一個90分鐘就會如同掉進河水里的雪花,消失得無影無蹤。
七月炎熱的一天,電話響了,正是古塔叔叔。我知道每年這個時候接他的電話都有“風險”,因為他一定會懇求我們開車跑很遠的路,去他在賓夕法尼亞州的家里,和他一起參加那里每年一次的文藝復興節(jié)。但是我已經有7年禮貌地回復他“我最近的12個周末都很忙”,現(xiàn)在我再也找不到合適的借口了。不過拿起電話時,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盤算著托辭。
“嗨,古塔叔叔,什么事?”我問他。
“真讓人傷心,我想告訴你……”他開始了。他說話時挺費勁,好像是喉嚨里堵個東西似的?!柏愃祭麆倓傋吡?,太突然了?!?/p>
“哦,呃……很遺憾?!蔽也恢浪f的貝思利是誰。
“它是我的一只貓,一輩子盡職盡責。現(xiàn)在它安息了?!?/p>
“是的?!?/p>
“你們姐妹有空到我這兒來一趟好嗎?這個星期六的文藝復興節(jié)有個凱爾特人狂歡,你們來看看怎么樣?”
“聽起來不錯?!蔽已圆挥芍缘卣f。
“真的?太好了!”他回答,“星期六早上8點,我等你們?!?/p>
還沒等我改變主意,他就掛上了電話。這是古塔叔叔一生中打來的最短的一次電話。
接下來的周末,我和妹妹開車去了古塔叔叔家。我是硬把妹妹拽上車的。天氣悶熱又潮濕,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她,不說話,一臉的不樂意。
兩小時后,我們的車停在了古塔叔叔的家門前,他正站在走廊上等我們。他下身穿著一條蘇格蘭式短裙,上身穿著一件愛爾蘭緊身襯衣,腰里掛著一把30英寸長的劍,真看不出他是想當海盜還是想當上幾個世紀的紳士。我們擁抱完之后,他把我們帶到了后院,那里一半是花園,一半是破爛兒堆。
“這兒是貝思利磨爪子的地方,不過它也喜歡那里?!彼f著,指了指門外的幾件雜物。
“它經常在這兒打盹兒。”他帶我們去了另一塊同樣雜亂的地方,“這塊特別的石頭是我送給貝思利的,它很喜歡在這上面待著?,F(xiàn)在,我在這里為我們一家人祈禱……也為貝思利?!彼f著,扭過頭,好像要忍回已經流到臉頰上的眼淚?!澳銈儊磉@里,我真高興。”
這是我聽他說的唯一一句不是叔叔哄孩子式的傻氣話,這句話讓我知道了他一個人住在鄉(xiāng)下是多么孤獨。
“我也愿意來你這兒,古塔叔叔?!蔽艺f。這句話是真心的。
“我也是?!泵妹迷谂赃呎f。我看了看妹妹,她的臉色也溫和了下來。
接下來,古塔叔叔已經為我們安排好了文藝復興節(jié)的參觀節(jié)目:韃靼舞、刀術表演、愛爾蘭踢踏舞、宮女舞,最后再回到韃靼舞。那天下午,我們開懷大笑、打打鬧鬧,吃雞腿、跳舞,我好久沒這樣放肆、自由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在想:古塔叔叔曾經好多次邀請過我們去他那里,為什么只有這次我回來時會感到開心?也許,作為家庭的一個成員,就應該意識到親人何時需要我們的關心。我們煞費苦心地琢磨著怎樣跟朋友、同事甚至陌生人相處,卻在很多時候忽視了我們的親人,而這次我才真正理解古塔叔叔。
我們在感恩節(jié)那天見到古塔叔叔時,他送給我們姐妹每人一把亮閃閃的腰刀。媽媽拿起一把腰刀,嘴里嘟囔著:“你們女孩子要這玩意兒有什么用?”
但對于古塔叔叔來說,這些腰刀在明年的文藝復興節(jié)上就會派上大用場。“你們今年只是剛學會了一點兒皮毛,明年我教你們點兒真功夫。”他說。
大家都笑了,我們知道,這是孤獨的古塔叔叔在用他特有的方式說:“謝謝你們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