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龍
黑暗的世道下,總不乏歸隱山林的文人墨客,他們的清名或許能名噪一時,他們的文章或許被奉若珍寶,但在他們逝去后,一切都只能在歲月的流逝下化作歷史的塵埃。不過總有些人,在歷史長河中清名不倒,千古流芳,陶淵明無疑是最為耀眼的一個。
流芳后世的勇者,他不算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在他之前,有伯夷叔齊,為國盡忠不食周粟,清名永流芳;在他之后,有孤山林逋梅妻鶴子,終生白衣,遺世而獨立。無數夾在他們中間的陶淵明,卻因他們的存在而更為耀眼。
陶淵明與林逋不同。林逋少年成名,卻青衣歸隱,終生白衣,所歸隱的理由無人知曉。陶淵明卻是有大抱負的,“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他欲在挫折中化作勇猛的戰(zhàn)神,一展平生之才,完成平生之志。他要做像謝安那樣的人,他要讓東晉王朝比肩秦漢,他要在青史上雕刻下屬于他自己的傳奇,與歷史上的名臣將相并列,萬世不朽。他胸懷大志,文采風流,或許虛名對他是浮云虛妄,但他卻想親手開創(chuàng)盛世輝煌。他選擇了入仕。
入仕,似是諸多隱者的宿命,他們的一生也因入仕而更添精彩。及便瀟灑如竹林七賢,飲酒賦詩,逍遙半世,最終也因入仕而分道揚鑣,后人提起,也多是由嵇康獨奏《廣陵散》的悲壯徒添喟嘆。陶淵明卻沒有這么多顧慮,家人朋友也支持他入仕,他自己更希望在仕途中鴻圖大展,不負平生所學。官場的黑暗卻將他充滿斗志的激情之火掩埋,仕途充滿了險惡與詭詐,官場充斥著腐敗與黑暗,一切的一切,將他曾經的理想瓦解。刑天戰(zhàn)神永遠不會倒下,他能在頭顱被斬去,因為他戰(zhàn)意永存,他能永不停息地戰(zhàn)斗??蓱?zhàn)神又能如何!面對黑暗,如果不選擇沉淪,就只能被黑暗所埋葬。想要“松菊猶存”,就不能放棄曾經的理想。不屈的戰(zhàn)魂只能在黑暗中葬去。
他嘗試了許多次,但都失敗了,舞動干戚的刑天在黑暗中逝去,不滅的戰(zhàn)意就此掩埋。理想幻滅,他有如遲暮的美人,在夕陽的余暉中,最后放縱他的長笑。他真正的歸隱了。他結廬于人境,在紅塵喧囂中靜心。他從此可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他也要“晨興理荒穢,戴月荷鋤歸”。他甘愿清貧一生,只求返本自然而不失節(jié)氣。他因此而歡樂,但這樣的歡樂中卻潛藏著怎樣的悲傷。名利富貴于他,有如天外白云,任其舒卷。曾經的理想,已然不可實現。戰(zhàn)神在黑暗中憤怒地吼叫,又何嘗不是無可奈何的悲嘆。壯志始終難酬。
他在隱中逝世,他隱得歡悅,隱得灑脫。夢想的破碎,卻成就了他的文學。將極盡悲哀隱于欣喜歡悅的辭賦,仿佛是那倒下戰(zhàn)神在最后吟唱的蒼涼戰(zhàn)歌。千百年后,人們只知道曾經有一個不慕名利的陶淵明,只知道他流芳后世的著名篇章。歡快輕悅的誦讀里,滑過一絲深切的悲傷,那道舞動干戚的孤獨身影被黑暗埋葬。(指導老師:羅小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