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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離殤
梅花引>>>>>
◎張詩群 安徽省文學院簽約作家。一個戀舊、安靜的平凡女子。落筆清麗唯美,哀婉沉涼,如江南流水,在石拱橋下低聲潺湲,絮絮訴說著舊日纏綿。喜歡躲避車馬喧囂,鋪雪種字;喜歡與芳草為鄰,聽風絮語。
貞觀二十二年,當弘福寺的僧人辯機走進御史臺獄,長安城無人得知,玄奘法師譯場中最年輕的綴文大德正面臨一場滅頂之災。更不會有人知道,儀態(tài)萬千的高陽公主此時聞聽消息又是怎樣的花容失色。
事件的起因是一樁銷贓案。原本不過是一宗尋常偷竊案,但在贓物中竟發(fā)現(xiàn)了皇家私物——一只軟玉玲瓏的金寶神枕。供詞稱,此物竊自辯機和尚的禪房。
身為大德高僧,他心知劫海無舟,除了坦誠,別無他法。于是緩緩說出那個被他珍藏數(shù)年的秘密:昔年與高陽公主一夕歡會,臨別時公主將玉枕相贈,以作信物。
他知道,任是輕描淡寫,也必是一聲晴天霹靂。
他15歲遁入空門,佛門十多年里,他苦修佛法,從一名小沙彌長成姿容朗俊、才華高蹈的佛門英才。貞觀十九年,西游歸來的玄奘法師在長安弘福寺開場譯經(jīng),他從數(shù)千僧眾中脫穎而出,成為九名綴文大德中最年少的一位,那年他剛滿26歲。
而彼時,他守著那個用生命捍衛(wèi)的秘密已五年。后來,《新唐書》每說到高陽公主,總不忘提及此事,稱她“與浮屠辯機亂”。
好一個“亂”字。若不入佛門,那時他不過是弱冠之年,年少博學。而那年的高陽正值及笄,由太宗許婚嫁給了宰相之子房遺愛。她貌美才高,可惜駙馬愚鈍。高陽與辯機又怎一個只見淫色的“亂”字就可以蠻橫道盡?有也只有心亂情亂。
情不知所起,大約也如微風起于青萍之末。他多年修持的戒律和定慧終于被微風吹皺,他無法遏制自己的融化,一個女子熾熱的愛情已將他打敗。
那時他太年輕!青春如一匹不羈的野馬,盡管他日日誦經(jīng)研佛,在青燈古卷中消耗體內蓄積的熱情,以為世間只有梵音悅耳,只有青蓮才是塵世美景。但一見高陽,他內心清修多年的堤壩開始分崩離析。
倘若他的寺廬不在駙馬的封地,倘若她沒有隨駙馬來打獵,沒有走進他的禪房,又或者沒有一見鐘情兩心相悅,她也不曾自薦枕席一晌貪歡……可最為關鍵的是,她偏偏愛上了辯機,執(zhí)意將玲瓏剔透的金寶神枕相贈。事過境遷,一切只能用情劫來定義。
他受戒佛門,自知罪孽深重。他在罪與愛中苦苦掙扎,于是更刻苦地研習佛經(jīng),期冀可以為愛贖罪。后來他有幸入選玄奘譯場,僅用兩年便譯撰完成《大唐西域記》和《瑜伽師地論》,但這流芳百世的功德竟絲毫抵償不了他的情劫與孽緣。
不過是一只枕??!留著那只枕是難舍的眷戀,最終卻成了定罪的物證。萬法皆空因果不空,這淺顯的佛理,他研得透,卻躲不過。
貞觀二十三年,辯機被腰斬于市。他用血洗盡了孽,也洗盡了所有的情。
在那之后的數(shù)年,叛逆的高陽頻頻與僧道私通,他們個個都酷似她愛著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