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袤

一

有一所學校，招收的學生全是老鼠，校名就叫老鼠學校。

老鼠學校開設(shè)下列課程：

“打洞學”

“磨牙學”

“‘搬家術(shù)”

這是三門主要課程，還有諸如“怎樣識別耗子藥”呀、“如何防避老鼠夾”呀等一些副課。

老鼠學校的老師，當然都是老鼠啦。

老鼠學校3030班的老師，是一只母老鼠。前不久，這只母老鼠休假去了，3030班的學生就沒有老師教了。

沒有老師怎么行？

3030班的老鼠們鬧翻了天，整天不是吵嘴，就是打架，組織紀律越來越差了，功課更是一塌糊涂。

老鼠學校的校長連忙在報紙上登廣告，高薪招聘有專業(yè)知識的老師。應(yīng)聘者幾乎為零，因為老鼠們不愿當老師——當老師沒油水撈，他們覺得劃不來。

這天，來了一只貓。

老鼠校長嚇了一跳，吃驚地蹦到一邊，顫聲問道：“貓、貓先生，您、您來應(yīng)聘？”

“是的，夠格嗎？我像不像一名優(yōu)秀的老師？”這只大貓理了理漂亮的胡子，彬彬有禮地說。

“可、可是，學生們一定挺、挺、挺……挺怕您?！崩鲜笮ｉL一向?qū)W生和藹可親。

“不要緊，我有辦法。再說，相貌嚴肅點，學生會更聽話些?！?/p>

“您會不會吃老鼠？”老鼠校長提出疑問。

“瞎說！老師怎么忍心吃學生！你放心，咱們簽合同，保證在任期內(nèi)不讓一個學生流失。”

你聽聽，一只貓居然也知道“流失”一詞，水準不低吧！

就這樣，老鼠學校，有了一位貓老師。

二

請設(shè)想一下，貓老師來到老鼠學校3030班的情景吧：

正在操場上歡樂嬉鬧，瘋瘋打打的3030班全體老鼠，聽說來了一位貓老師，全都嚇

貓老師覺得有點好笑。他使勁地讓自己臉上的笑容更迷人更親切一些。

來到3030班的教室，貓老師發(fā)現(xiàn)：教室里一個學生也沒有了。他有點奇怪，更

用這樣的方式歡迎一位合格老師的到來，能不讓人深感失望嗎？

貓老師憑自己敏銳的目光，當然知道學生們在哪兒。

一所有的學生都躲進了自己的課桌

貓老師壓低嗓門，盡量使語氣顯得更溫

“同學們，開始你們有點害怕，這是很自然的事，等我們相處的時間長了，這種害怕就沒啦！請大家出來吧，我是你們的老師

鴉雀無聲。

3030班從來沒有這么安靜過。

貓老師千呼萬喚，學生們就是不出來。

怎么辦呢？

只見貓老師眼睛一瞪，胡子一吹，大喝一聲：“我知道你們都躲在課桌里，你們這樣對老師不禮貌，做老師的也只好不講情面啦！我數(shù)完一百個數(shù)，你們再不出來，老師可就不客氣了。”

“1、2、3……55、56、57……77、78……”

學生們跟著一起數(shù)起來：

“98、99、100！

”

只聽見“呼啦”一聲響，所有的老鼠一齊從課桌里鉆出來：細眉小眼，天真可愛。

貓老師猛然感到當一名老師的幸福與激動。

老鼠們齊聲大喊：“老師——好！”

與其躲在課桌里被老師抓來吃了，不如勇敢站出來，見一見老師的模樣——所有的老鼠都這么想。

他們看到了什么？

一只體態(tài)魁梧、英姿勃勃的大老鼠！

三

這只“大老鼠”就是貓老師。

為了減輕學生們的心理壓力，消除教室里的恐怖氣氛，貓老師別出心裁地戴上了一只老鼠面具。

貓老師開始授課了。

貓老師講的課別具一格，學生們特別愛聽。他參考自己大半生抓老鼠的豐富經(jīng)驗，進行逆向思維，編寫了一部專著——《如何逃避惡貓的追捕》作為教材，孜孜不倦地向?qū)W生們傳授。

貓老師很少講學生們不愿聽的枯燥理論，他常常讓學生們“實地演習”。

“實地演習”的時候，貓老師就摘下老鼠面具?，F(xiàn)在，學生們不再害怕老師了，他們從老師的目光中，讀到了善良與慈愛。

幾乎所有的老師，都有這樣的特征呵。

學生們開始練習怎樣逃避貓老師的追捕。貓老師詳詳細細地給學生們講解逃避的要點。演習開始了，貓老師不再面帶笑容。為了讓學生們真正地進人情境，他變成了一只兇惡的大貓。

一只老鼠被貓老師抓住了。

貓老師拍拍那只老鼠的大腿，安慰他說：

“注意，遇上貓，首先要有逃避的自信心，關(guān)鍵是，腿不能打顫……”

“可，可我不由自主呀……”那位老鼠學生兩條腿還在篩糠般地顫。

“這樣吧，腿部綁上夾板，重來一遍

……”

又一只老鼠被貓老師抓住了。

“你為什么不跑？”貓老師問。

“我一見到貓，就、就沒了方向感，不知道抬左腳還是舉右腳?！?/p>

“沒什么，給你戴上縮小鏡，讓貓變成甲蟲，你的方向感就強啦！”

全班30名學生，貓老師一個個手把手地教，真夠辛苦啊。

如果哪位學生不聽話，訓練的時候怕臟怕累怕吃苦，貓老師就會抓住它，“啊嗚”一口，吞下這只老鼠。

當然，一點兒也不用擔心，這是貓老師對學生們的小小懲罰。三分鐘之后，貓老師又會“咕嚕”一聲，把吞下去的那只調(diào)皮的老鼠吐出來。

貓老師又嚴格又慈祥，深得學生們的喜愛。

只是，那只休產(chǎn)假的母老鼠假期度完了，學生們也準備畢業(yè)了，貓老師也快要走了。

這一天，老鼠學生們同敬愛的貓老師依依惜別。

學生們都哭了，貓老師的眼圈也紅紅的……

四

3030班的30名學生都住在曲里街拐彎巷的一條下水道邊。

他們從老鼠學校畢業(yè)，開始了獨立生活。

在曲里街拐彎巷里有一個大食堂，那是老鼠們經(jīng)常集會的地方。在那里，他們舔香油、拖雞蛋、啃臘腸，沒有一只老鼠失過手。

他們都是正規(guī)老鼠學校畢業(yè)，經(jīng)過名師指點的老鼠啊！

大食堂里養(yǎng)著一只貓，不是別人，正是從老鼠學校提前“退休”的貓老師。

老鼠們用老師教的方法，對付老師，這真令貓老師哭笑不得，束手無策。

大食堂里頻頻丟失東西，胖廚師十分惱火。胖廚師正好被食堂經(jīng)理訓斥了一頓，就把所有的委屈與憤怒，像臟水一樣，潑灑在貓老師身上。他聲稱：再抓不住老鼠，就把貓丟到垃圾堆里去。

貓老師愁眉不展。

那天晚上，輪到一只最小的老鼠值班。因為到食堂里“打工”很容易，老鼠們就實行值班制，每天晚上派一只老鼠去，其他的老鼠在家休假。

小老鼠“搬”來了大伙兒的“糧食”，重返食堂，對貓老師鞠了一躬，說：

“老師，聽說您的處境很不好，您所有的學生心里都十分難受。這樣吧，您把我抓住好了，我不跑。”

貓老師的眼里淌出了兩滴淚珠。誰說當老師不劃算，學生們的尊敬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財富啊！

貓老師趕小老鼠走，小老鼠一動不動，讓老師抓。

就這樣，小老鼠被貓老師“抓”住了。

胖廚師的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連夸貓老師不錯，賞給了他一條小指頭般長的魚，并且很大方地說：

“論功行賞，下回抓只大老鼠，再賞一條大拇指般長的魚給你?！?/p>

于是，每天晚上，值班的老鼠，都自覺地并且非常樂意地讓貓老師抓住。

當然，胖廚師查看了“戰(zhàn)利品”后，貓老師會當他的面吞下這只老鼠。就在胖廚師轉(zhuǎn)身的當兒，貓老師會把老鼠再吐出來，放跑了，卻裝出一副剛吞吃過老鼠的滿足樣，瞇瞇眼睛，理理胡子，“喵喵”地叫幾聲。

五

胖廚師十分不解：這只貓每天都能抓住老鼠，食堂里的東西卻并沒有少丟，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有一次，胖廚師轉(zhuǎn)身之后，再轉(zhuǎn)了一次身——

真相，被揭穿了。

貓老師真的被扔到了一座山似的垃圾堆上。

貓老師沒有后悔！

每天，他到垃圾堆里翻找一些殘羹剩飯吃，過著清貧的生活。

只是，他越來越想念自己那些可愛的學生們。

那天早上，當?shù)谝豢|晨光照亮貓老師的眼睛時，他看到了：所有的學生圍站在他的身邊。

仿佛是夢境。

不，不是做夢。老鼠學生們一致決定：不再干偷偷摸摸的勾當了，要自食其力。他們覺得，無論干什么事，都要對得起自己的老師?。?/p>

“那我教給你們的本事，不都沒用了嗎？”貓老師說。

“我們可以學會新的本領(lǐng)，您還做我們的老師吧！”老鼠學生們齊聲回答。

貓老師再一次激動了。

后來，在曲里街拐彎巷的所有垃圾堆上，活躍著一支“垃圾清除隊”——他們把垃圾搬到?jīng)]有人找得到的地方，同時，在垃圾中尋找可吃的東西。

不用說，那就是貓老師和他的老鼠學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