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彬
游說
歐洲的語言很多。如果不談俄羅斯——因為它不一定屬于歐洲或“西方”,那么歐洲最多說的語言是德語。但歷史的原因讓德語在歐洲只算第三重要的語言,英語第一,法語第二。
德國人從托兒所開始學英語,到小學繼續(xù)。因此英語是我的第二種母語。到了中學和高中,德國人還會學拉丁語、法語、西班牙語或漢語等,高中畢業(yè)時掌握三到四種外語。上大學后我們還不停止學習各種各樣的語言。這樣好嗎?我們倒霉了。
美國人跟我們說英語,法國人要求我們講法語,來德國訪問的中國人希望我們的中文還可以。不學這么多語言不行。連臨時來德國的外國人也開始學一點中文。最近有杭州來的一位教授告訴我:他在柏林被偷了錢包,小偷組織了三人幫,先用“你好”這類的話跟中國的旅客打招呼,然后偷他們的現(xiàn)金。小偷們大部分是北非、東歐、近東的人,他們也想享受中國的成功。中國人有錢,因此小偷太盼望能分享中國人的財產。中國人太大方,也做好榜樣,所以不要他們在街上要飯,樂于留自己的錢在窮人的口袋里。
我是什么意思呢?美國人到了德國后到哪兒都說英語。他們不問我們會不會英語、能不能跟他們用他們的母語交流。對他們來說一個不會英語的人不是人。因為他們以為他們才是人,所以他們不學外語,連美國漢學家們一般來說也只會英文與中文。
目前英語是國際學術的語言。一個學者如果不用英語寫作,他就等于不存在,在英語國家人的眼睛里不存在。不少人覺得英語是容易學的。不對,好的英語非常復雜。特別是牛津的。如果不符合它的水平,英語國家不接受英文寫的作品。
怎么辦呢?我在中學只學了五年的英文。我多學了拉丁文、古代希臘文。每一次我寫或者編輯英文的書、文章等,我請一個母語是英語的人給我修改。我當然給人家錢,給不少錢。最近一次給了一個小伙子八百歐元,他給我修改我用英文寫衛(wèi)禮賢的一篇文章。
為什么呢?英語國家的編輯部跟我不一樣。有外國人給我編輯的兩種雜志用德文寫東西,我都給人家改善德文,不要錢。不過,英語國家想占便宜。英國某出版社前年發(fā)現(xiàn)我們波恩大學編輯了關于全球化的一本工具書,它馬上就想出版。不過,它的要求是我們自己翻譯,連一分翻譯費也不想出。我又倒霉了。
我目前住在中國,差不多每天上課、作報告,沒有時間翻譯那本工具書,我只好請一個英國人給我翻譯。翻譯費呢?我要付。
更好玩的是:我編輯的中國文學史非常全,到現(xiàn)在為止一共有九本。英國原來也想翻譯出版,他們的出版社要求德國出十萬歐元的翻譯費。德國同意給五萬歐元。結果英國不想承擔另一半的翻譯費,就不出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