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
那年,我在深圳沙頭角保稅區(qū)內的一家服裝公司技術部做生產(chǎn)計劃員,負責本部門的生產(chǎn)計劃和生產(chǎn)安排。
我的搭檔是一位香港老太,她是品質主管,負責驗收車間工人的樣衣。就是說,樣衣做好后,她說行就行,她說不行就不行。聽說老總創(chuàng)辦這個公司的時候,她就加盟了,所以在大家眼里,她是為公司發(fā)展立下汗馬功勞的元老。對于這樣的功臣,一般人們都是很尊敬的,但是她個人嚴重的情緒化導致了大部分工人對她意見很大,連帶著也常常對她下達的任務有敵對情緒,明明當天能完成的,也會故意拖延到第二天,用他們的話說,就是要讓香港老太著急,讓她難受。作為生產(chǎn)進度管理員,我對此很著急,卻又束手無策。
一天晚上,車間里的旺仔把一款做了三天的長褲交上來之后,已是晚上9點,考慮到他已經(jīng)加了一個通宵的班,我就讓他下班了。誰知旺仔剛走不久,白天一直沒有出現(xiàn)的香港老太就走進了車間,她發(fā)現(xiàn)旺仔不在,就把我叫了過去,指著旺仔的位置問我:“這個人呢?”“下班了?!蔽蚁蛩忉屨f,“他剛加了一個通宵的班,不能再堅持下去了?!?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6/10/12/fnsh201610fnsh20161017-1-l.jpg" style="">
“什么?你讓他下班了?你不知道我手里有一個特急款長裙需要今晚完成嗎?”香港老太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我搖搖頭說:“我不知道?!逼鋵嵨抑?,只是我不能再讓旺仔通宵干下去了,他的胃一直不好,下午幾乎沒吃東西。
“不知道?那我現(xiàn)在告訴你,有一款長裙,今晚無論如何要交貨,這個款以前是他做的,讓他做起來更快一些,而你竟然將他放走了,你盡快把他給我找回來,今晚他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款的樣衣做出來,否則,后果你是承擔不起的?!毕愀劾咸f完,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轉身走向了工作臺。
我沒有動,我知道那個款之所以那么急,完全是她隨意承諾的結果。本來應該3天后交貨,她卻說當晚就可以完工,全然不顧那些終日加班的員工已經(jīng)多天沒有休息。打工的日子讓我多少變得有點麻木,但是我對同是打工兄弟的同事們的心疼沒有改變。如果可以,我不想讓他們加班,他們太累了,作為安排他們生產(chǎn)的人,我真的不想讓他們再這樣下去了。我決定讓香港老太為自己不為他人著想的狂妄付出代價。
不一會兒,香港老太進來了。我假裝沒有看見她,繼續(xù)整理我的生產(chǎn)資料。
“啊,你還不動,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你想吃炒魷魚是嗎?”她說完這些,見我還沒有動的意思,臉色已經(jīng)變得鐵青,更加氣憤地說,“你是存心和我過不去,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我答應了MAGE明早交貨的,卻偏要讓她等到后天,你讓我如何交代?”
“那是你的事!你考慮過員工因加班過度可能出現(xiàn)的后果嗎?既然可以后天交貨,你為什么非要提前到今晚?你不是存心把員工往死里整嗎?你看不到員工的辛苦,我卻是天天和他們在一起的。”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臉由紅變白。
“你,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停了一會兒,她氣急敗壞地說,“我會讓你好看的!”
我不再理她,站起來向生產(chǎn)車間走去。
那晚,她不知道是何時離開車間的。
第二天早上,她很早就到了公司。我這才知道她那天晚上沒有回香港,而是住在了公司旁邊的一個小旅店里。上班不久,香港的MAGE小姐就打電話過來了。我聽到香港老太在電話里不停地解釋。放下電話,她又對我吼了起來:“李生,你等著,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的?!?/p>
我沖她做了個鬼臉,心想,誰怕誰???
后來,我當然沒有被炒魷魚,更沒有像她說的那樣死得很難看,而是在后來的選拔中當了車間主管——因為我有著整個車間最強的號召力。
其實,我知道那次晚一天也不會影響公司的利益,既然這樣,為什么不體恤一下自己的員工呢?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那次將心比心的舌戰(zhàn),竟化解了車間員工長久以來的抵觸情緒。原來,大家要的很簡單,就是理解和尊重。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