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慧+莫蘭

說起舞劇《南京1937》《二泉映月》、音樂劇《花木蘭》、歌劇《青春之歌》《星?！返任枧_作品，或是2007年第八屆全國少數(shù)民族運動會開幕式晚會、2011年宋祖英全球巡演演唱會、2012年“盧溝曉月”中秋晚會、2013年格萊美巨星演唱會、上海迪士尼珍寶館等大型活動或場館，你也許觀賞過也驚艷過，但未必知道這些舞美設計是出自陶雷之手。拿了“荷花獎”“舞美設計金獎”“五個一工程獎”等大大小小獎項的陶雷，很少接受采訪，甚至在網(wǎng)上有關他的資料也少得可憐。問原因，陶雷說自己只是更愿意做一個幕后工作者，不太想走到臺前去：“舞臺設計思路其實是能看出來的而不是說出來的，看到的東西要比你說的更真實，藝術作品就是這樣，哪個畫家是特別能說但畫得不好？所以我不太喜歡說”。

停不下腳步的“阿甘”

1995年，剛從中戲舞美系畢業(yè)的陶雷盡管有著名校背景，但在那樣的大環(huán)境下，他一年中也只是零零星星地接了幾個創(chuàng)作任務。陶雷不滿足，年少的他滿腔的創(chuàng)作欲無處安放，于是開始給電視節(jié)目做舞美設計，一干就是10年。 戲劇舞美出身的陶雷在電視界駕輕就熟，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他人難以企及的高峰。這10年，按陶雷的原話，是“實用藝術”的階段。他通過自己的努力，在電視界積攢了人脈、資金和資源。但同時，他又像一個永遠不會停止奔跑的“阿甘”，并不滿足現(xiàn)有的成績。

例如令人驚羨的水上舞臺，陶雷曾完成過不只一次的設計和建造，這是很多舞美公司都做不到的。因為除了考慮舞臺呈現(xiàn)的效果，還要顧及安全、牢固以及對水質的保護等各種因素，困難重重。陶雷的水上舞臺設計首秀獻給了杭州西湖，當時是為杭州休閑博覽會開幕式而建，他設計了高達三十米的荷花、荷葉造型的舞臺，漂在西湖上，隨著湖水晃動，荷花荷葉也輕輕擺動，活靈活現(xiàn)。開幕式結束后，市民們還意猶未盡，每天都有絡繹不絕的人在拍照?！笆虚L還跟我說能不能不拆了，我說沒辦法，這是臨時舞臺，最多能支撐兩天”。

這種即裝即拆的舞臺裝置也讓他倍感可惜。他說，有時候很想完成一件既不用拆除，又能蔭及更多戲劇人的作品。多年的電視工作并沒有澆滅陶雷心中戲劇的火苗，相反，在曠日持久的拉鋸戰(zhàn)中，陶雷更意識到戲劇在自己心中的分量，這種微弱火苗，在很多艱難時刻，讓陶雷堅持下來，又像春草一樣，更行更遠還生。

當年在中戲讀書的時候，陶雷就和同懷戲劇人夢想的各專業(yè)同學建立起比普通校友更親密的友誼。5年時間里，他們一起上導演課、戲文課、化妝課以及表演課。其中有不少戲劇人在畢業(yè)后，靠著微薄的收入支撐起自己的戲劇夢想，這些陶雷都看在眼中。如今已經(jīng)小有實力的陶雷希望能為自己、為周圍的戲劇人創(chuàng)造一個相對寬松自由的環(huán)境，快樂地創(chuàng)作。

藝術家還是企業(yè)家？

中戲舞美出身的陶雷很怕被人叫作“陶總”，但事實上，他確實做著一個“總”該做的事情。2010年，陶雷幾乎傾盡所有租下北京順義的30畝地，將自己在舞美系學到的空間運用，像老農耕地一樣，一點一點地在這塊土地上實踐。陶雷說，每一棟建筑有幾個窗戶，每一個角落怎樣陳設，甚至每個衛(wèi)生間在哪里，他都一清二楚，因為這都是他不分晝夜、一筆一畫地耕耘出來的。

陶雷要將這兒建成“演藝小鎮(zhèn)”。目前的基地被他稱為“演藝小鎮(zhèn)中心排演坊”和“中心制作坊”，一個戲劇孵化基地，一個演藝生產(chǎn)中心；未來的演藝小鎮(zhèn)，則是一個飽含各種可能性的戲劇生活圈。

舞美出身的陶雷總是強調，小鎮(zhèn)不是一個物理的空間概念，而是一種更廣闊的輻射效應。30畝地的每個坐標點，都是他親手所繪，這些點就像雨傘的每個骨架點一樣，連起來，就能撐起一片天。那些因為各種壓力所致的“脆弱藝術家們”或許能在這個“桃花源”里聚集起來，擺脫各種纏繞和壓力，真正去“自由地創(chuàng)作”。

陶雷說，長此以往，雨傘會化作磁石，吸引更多藝術家、評論家和觀眾的到來，如此一來，這個孵化中心就會發(fā)酵成為一種泛空間的可能性，像極了7月的阿維尼翁和9月的愛丁堡，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個轉角會有什么樣的戲劇驚喜。其實，單從演藝小鎮(zhèn)的構思來看，陶雷并不能稱為“典型的藝術家”。因為這類藝術家，更關注自己的作品，大多像鴕鳥一樣，喜歡低頭苦干，對于他們來說，是一種“向內”的自我訴求。而演藝小鎮(zhèn)的想法更像是一種公共事業(yè)，更多的是一種“向外”的擴散。

陶雷坦言，他并不滿足于對一件或是幾件作品負責，他想對整個戲劇行業(yè)負責。因為他深知，一個行業(yè)的成功絕不僅靠幾個藝術家或是幾個單品。

在演藝小鎮(zhèn)構思和創(chuàng)建中，陶雷一度十分在意自己“藝術家”和“企業(yè)家”的身份：“我的身份是藝術家、設計師，但我干的是企業(yè)家的事，這不是我想要做的。只是國內的狀況逼著你成為一個多面手。帶領著這么多人去工作，要生存，就必須有管理者。所以有時候在創(chuàng)作人眼里說我是個企業(yè)家，我覺得挺丟人的，大量的時間在搞管理、談項目?！?

但事實上，陶雷并沒有放棄創(chuàng)作，他自己深知，不創(chuàng)作就沒有品牌，沒有品牌就沒有業(yè)務了，所以他比一般的“向內”藝術家要辛苦得多。其實，從空間上來說，演藝小鎮(zhèn)就是陶雷的藝術創(chuàng)作，一點一線，一磚一瓦，一花一草，都出自他手，誰又規(guī)定舞美設計必須局限于方寸的舞臺之間？如果戲劇的概念可以延伸成空間的概念，那么陶雷不過是站在更高的支點，去做一個別人不敢想、更不敢做的作品 。

他的演藝小鎮(zhèn)不是一個“寫實的空間”，而是一個經(jīng)過自身提煉的空間，這與他受到的舞美教育并無二致。支撐小鎮(zhèn)的是“內容”，或者說，小鎮(zhèn)的發(fā)展靠的就是藝術創(chuàng)作。陶雷只是給我們做了第一個示范，今后在這里，還會有更多形式各異的嘗試。“一部一部好作品的問世，才是小鎮(zhèn)最大的成功”， 陶雷說，“不一定是我的作品，但我一定是參與其中?！?/p>

近年來如果沒有真正腳踏實地的實干家，再富有建設性的意見也不過是過眼云煙。陶雷說，自己這個想法雖然大膽，但卻是務實的。演藝小鎮(zhèn)不走商業(yè)路線，也不走情懷路線，它倡導的是真正的“娛悅”而非“娛樂”?！艾F(xiàn)在熒幕上很多浮躁、快餐式的東西，能給你留下什么？可能只是那一刻的喜悅，過去就過去了，越在這個時代越要沉下心來不要追逐那些東西。”

用空間講述戲劇故事

一部作品可能對社會的影響力有限，但做成小鎮(zhèn)之后就能不斷地生產(chǎn)作品，會吸引更多的藝術家來創(chuàng)作。除了打造產(chǎn)品，推向市場，以后來的人包括旅游者可以在這住下來，這里會有很多特色劇場，用娛悅的方式讓大家接受這種文化。管理方也會邀請國內國外大師級的藝術家住進來，做交流活動，自然形成一種周邊效應。作為演藝小鎮(zhèn)前沿的“中心排演坊”和“制作坊”，已經(jīng)有了令人可喜的開端，今年年底，包括林兆華在內的業(yè)界大拿也會在這里推出作品。

暢談自己規(guī)劃的時候，40來歲的陶雷看上去只有30出頭，言語中透露著堅毅和活力。他說，戲劇是自己一生的追求，他要對戲劇負責，即便很多人不理解，說幾千萬扔在這里，久久聽不見回響，陶雷一笑，“錢生錢還是錢，但總有比掙錢更有意義的事情”。在完成了小鎮(zhèn)前期的試點規(guī)劃以后，陶雷似乎終于安下心來，終于有時間回歸，做一個“向內”的藝術家。

不求回報的樂觀心態(tài)讓他感覺塌實，他并不否認此時的心態(tài)需要多年的沉淀積累，但選擇這樣的生活，他從未后悔。永遠奔跑的陶雷在演藝小鎮(zhèn)的一磚一土中得到滿足，而需要戲劇的年輕人也將在這里，找到漫漫人生中新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