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晨
提起馮其庸,很多學人并不陌生,他不同于如今比比皆是的“學術明星”,而是位地地道道的“躲進小樓成一統(tǒng)”式的學者。首先,他是著名的紅學家,而其實,更像是詩人、畫家、書法家、攝影家,同時又是戲曲評論家。60多歲以后,他又成為高齡探險家?!皯撜f,馮老演繹著中國傳統(tǒng)文人某種理想化的生活?!庇腥诉@樣概括。
江南才子,年少輟學
“江南出才子”,在這山水毓秀之地江蘇無錫, 1924年,馮其庸出生于此。童年時的馮其庸,因為家貧,小學只讀到了五年級,10歲便開始在家種地,歷時數(shù)年,凡田間農事,他無一不能。他的雙手結滿了厚繭,左手手指及手背,至今還能看到當年的鐮刀割痕。
如今的馮老,回想起兒時生活,最大的印象便是,苦寒歲月,怎一個“餓”字了得!全家經(jīng)常過著半饑半飽的日子,祖母和母親愁得直掉眼淚。到了青黃不接的季節(jié)靠南瓜果腹,很多時候,自家南瓜不夠吃,鄰居就送幾個過來。多年以后,馮老為書房命名“瓜飯樓”,并作詩云:“老去種瓜只是癡,枝枝葉葉盡相思。瓜紅葉老人何在,六十年前乞食時”,字里行間滿是辛酸。
年少輟學,并沒有消磨馮其庸強烈的求學之心。每當從地里勞作歸來,他連腿腳上的泥都顧不上洗,便躲到房里讀書寫字,在知識的天地里神游。1946年春天,無錫國學專修學校招生,馮其庸一舉考中。無錫國專,這個名不驚人的學校,培養(yǎng)出了吳其昌、周振甫、楊廷福、黃永年、范敬宜等一大批國學鴻儒。馮其庸,毫無例外的是這璀璨群星中的一顆,在這里求學的一段生涯,無疑為他日后的學術之路鋪就了堅固的基石。
命運起伏中 悟道《紅樓夢》
1954年,馮其庸被調至北京,任教于中國人民大學。十年后“文革”開始,馮其庸前往江西干校,生活輾轉,意外頻出,命運隨之起伏,他漸漸對《紅樓夢》感慨頗深,“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其蕭寒窘遇,如同親嘗。馮其庸對《紅樓夢》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1969年,因為擔心《紅樓夢》被紅衛(wèi)兵抄走,他開始瞞著所有人,手抄《紅樓夢》。一年后的某個雨夜,他抄完了最后一個章節(jié):白茫茫一片大地,賈寶玉身著大紅斗篷向賈政下拜,一僧一道將他帶走,口中念道:“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鴻蒙太空。誰與我游兮,吾誰與從。渺渺茫茫兮,歸彼大荒……”擱下筆,馮其庸感慨萬分,賦詩道:“《紅樓》抄罷雨絲絲,正是春歸花落時。千古文章多血淚,傷心最此斷腸辭?!?/p>
1973年8月,隨著紅學研究熱潮的興起,馮其庸被北京市委宣傳部調至評論《紅樓夢》寫作組,在他看來,研究《紅樓夢》不僅是解讀它的故事情節(jié),更主要的是探究其中埋藏的家庭歷史和社會風情,所以需要讀更多的書來印證,才能把它弄明白。在方法論上,馮其庸從曹雪芹的家世入手,做了己卯、庚辰、甲戌等早期主要抄本的研究,然后又進入《紅樓夢》思想、人物、文本藝術的研究。有關解讀《紅樓夢》的文章,全部收入了他的《解夢集》。
老驥伏櫪 不喜“大師”
馮老不喜歡別人稱他“大師”,他說自己只是個學者。2005年,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成立,馮老受時任校長的紀寶成力邀,出任新中國第一所國學院首任院長。
近些年來,馮老的幾次書畫展和作品文集出版,逐漸讓他的諸般才華為大眾所知。2012年5月,“馮其庸九十詩·書·畫展”在中國美術館開展,共有60幅作品參展,其中40余幅是馮其庸先生近兩年所作,多為大幅作品,詩、書、畫合璧,修養(yǎng)深厚。
馮老的研究領域頗廣,文學、書法、攝影、繪畫、考古、戲曲等,遠遠超出了常人的余限。原因何在?翻開馮老的文集自述,可知他很多著述都是夜以繼日完成的,有的甚至是在旅途中構思動筆,他的詩畫則多在學術研究的間隙創(chuàng)作。即使生病期間,身體因為病痛而不能動彈,躺在病床上休息,可他手里依然握著一本書,潛心閱讀。
92歲的探險家
“大哉乾坤內,吾道長悠悠”,這是馮老最喜歡引用的兩句杜詩,而他也身體力行著“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至理名言。年輕時下放江西,每年有一個月的探親假,別人都坐火車,歸去之心迫不及待。馮其庸也想家,但他更希望趁此機會游走名山大川,于是,他便徒步走回去。
晚年的馮老有一個愿望,那就是要行走當年玄奘走過的每一個地方。于是從1986年到2005年,馮老就曾十次到新疆,重走玄奘路。2005年那次行走,馮老作為大型文化考察活動“玄奘之路”的總顧問,隨同考察團以新疆庫爾勒市為起點,進入羅布泊,穿越湖盆到達樓蘭古城,最后的目的地是敦煌。對于這位如今已92歲高齡的學者而言,多次西域之行,留下的是艱難卻美好的體驗與回憶。
結語:馮老性格豁達,他以“寬堂”為號,他的畫率意而天真,放浪形骸,寥寥數(shù)筆而能全其豐韻神采,無不透露學養(yǎng)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