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健鍬

路易·巴斯德（Louis Pasteur，1822—1895），法國微生物學家、化學家，微生物學的奠基人之一。他早年因發(fā)現(xiàn)酵母菌和乳酸菌而聲名鵲起，后又因發(fā)明預防接種法而聞名世界，他是第一個研制出狂犬病和炭疽病疫苗的科學家，被世人稱為“進入科學王國最完美無缺的人”，亦被視為細菌學的鼻祖。

不甘落后的學界泰斗

巴斯德生于法國一個皮鞋匠家庭，家境并不富裕。父親曾是拿破侖騎兵隊的一名退伍軍人，雖沒有受過正式教育，但好學不倦；母親是位活潑、敏捷，具有豐富想象力的女性。巴斯德自幼就承襲了他們的優(yōu)點。父母決心讓兒子接受良好的教育，成為一個有用之才。他們節(jié)衣縮食，甚至不惜舉債讓小巴斯德上完小學，后又支持他到巴黎上中學。在父母的影響下，巴斯德養(yǎng)成了勤奮學習、熱愛工作的習慣。他上小學時的成績雖不優(yōu)秀，也沒有得到老師的重視，但已顯露出一種難能可貴的品質(zhì)，那就是對理想的執(zhí)著，同時具備一股韌勁，有耐心、有毅力。他很愛提問題、想問題，凡事追根究底，甚至因此成了某些老師的眼中釘。就在這樣不斷的發(fā)問、學習中，對化學、物理和藝術(shù)都有濃厚興趣的巴斯德漸漸嶄露頭角。

1843年，巴斯德考入高等師范學校，攻讀化學和物理學。課堂上學來的知識，他都要用實驗來驗證。由于他整天埋頭在實驗室里，因此被稱為“實驗室的蛀蟲”。在校期間，巴斯德雖曾半工半讀，每天需兩小時外出任教，但他依靠勤奮出色地完成了各門課程的學習。他的實驗能力更是出類拔萃。

25歲時，他獲得博士學位并留校擔任助教。26歲那年，他發(fā)現(xiàn)了光性原理，這是當時許多科學家都不能解決的大課題。該原理使他成為立體化學研究的創(chuàng)始者，為后來立體化學的研究開啟了一扇門。

1854年，巴斯德?lián)卫锇豪砜拼髮W教授，其間，他專心致力于教學及研究當?shù)毓I(yè)生產(chǎn)上遇到的難題，理論與實際的結(jié)合在此時開始綻放光彩。眾所周知，法國的葡萄酒在世界上是很有名的，但當時的酒很容易變酸，整桶芳香可口的美酒變成了發(fā)酸的黏液，只能倒掉，這使酒商苦不堪言，有的甚至因此破產(chǎn)。巴斯德研究發(fā)現(xiàn)，發(fā)酵液內(nèi)有一種小生物生長繁殖（后來被稱為酵母菌），沒有這些小東西的存在，美酒無法自然生成。而在變酸的發(fā)酵液中除了它們外，還有另一種小壞蛋在惡搞（后來被稱為乳酸菌）。當時人們普遍認為酒精是由糖經(jīng)化學變化產(chǎn)生的，并不知道有其他生物參與，巴斯德的研究顯示，發(fā)酵制酒需有某種微生物的存在才得以進行，而酒精變酸恰恰是另一種微生物在搗蛋。

巴斯德繼續(xù)深入探索。他把封閉的酒放在鐵絲籃子里，泡在水中加熱到不同的溫度，希望殺死乳酸菌的同時又不把葡萄酒煮壞。經(jīng)過反復多次的試驗，他終于找到了一個簡便有效的方法：只要把酒放在五六十攝氏度的環(huán)境里，保持半小時，就可殺死酒中的乳酸菌，延長酒的保質(zhì)期。這就是著名的“巴斯德殺菌法”（又稱高溫滅菌法），這個方法經(jīng)改良后至今仍在使用，現(xiàn)在市場上出售的消毒牛奶就利用了這個原理。巴斯德沒有申請專利，而是將“巴斯德殺菌法”公之于世，讓更多的人受益。

巴斯德共有過五個子女，可惜只有兩個活到成年，其余三個不幸夭折，這些沉痛的經(jīng)歷激發(fā)他去研究各種疾病。在發(fā)現(xiàn)酒精變酸的秘密后，他正式向傳統(tǒng)的“自然發(fā)生論”（無生源論）發(fā)起挑戰(zhàn)。

古老的諺語說，破布可悶出小老鼠，說明古人認為生命乃至疾病都是自然產(chǎn)生的。新鮮的食品在空氣中放久了會腐敗變質(zhì)，并出現(xiàn)微生物。這些微生物從何而來？當時有一種觀點認為，微生物是來自食品和溶液中的無生命物質(zhì)，是自然發(fā)生的。這就是所謂的“自然發(fā)生論”。巴斯德對此早有懷疑。于是，他開始著手進行研究，一面思考，一面實驗。他特制了兩種瓶子（曲頸瓶、直頸瓶），里面放著肉汁，然后分別用火加熱將肉汁及瓶子殺菌。結(jié)果，放在有著彎曲長管的曲頸瓶里的肉汁，由于很難和空氣中的細菌接觸，經(jīng)過四年仍沒有腐敗，放在直頸瓶內(nèi)的肉汁，很快就變壞了。他認為，由于微生物會滯留在曲頸瓶的頸中，無法順利進入湯汁內(nèi)繁殖，使得湯汁長年不壞，而直頸瓶則相反。這說明萬事萬物都不是無中生有的，一定有原因，即使生物亦如此。在重復多次實驗后，他最終用“疾病細菌論”（菌原論）證明傳染病的發(fā)生也是由某種微生物引發(fā)的。巴斯德的獨到見解，雖然遭到一些保守學者的強烈反對，但他毫不氣餒，經(jīng)過多年的實驗和理論總結(jié)，終于慢慢令大眾信服。也正因為他的這個發(fā)現(xiàn)，人們才開始意識到傷口的腐爛和疾病的傳染都是病菌在作怪。手術(shù)前消毒遂逐漸在醫(yī)學界流行起來。

不是醫(yī)生，卻挽救了

無數(shù)生命

1877年，法國東部出現(xiàn)了炭疽病。巴斯德偶然發(fā)現(xiàn)與空氣接觸的舊培養(yǎng)菌，其毒性會變?nèi)?。根?jù)這個啟發(fā)，他猜想，被處理過的細菌可能仍有免疫作用而毒性不至于引起發(fā)病，這或許可對付法國正在流行的炭疽病。

其時，炭疽病已被德國科學家柯霍揭去了神秘的面紗。于是，巴斯德在死于炭疽病的動物身上分離出炭疽桿菌，并在試管中培養(yǎng)它們，一代一代地繁殖使之毒性減弱。他又把炭疽桿菌培養(yǎng)在42攝氏度至43攝氏度的雞湯中。這樣，炭疽桿菌不能變成芽孢，從而便于被選擇出沒有毒性的菌株作為疫苗。他嘗試著把這些毒性減弱的細菌疫苗注射到健康動物的身上。不久，他又把毒性強的細菌注射給同一只動物。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只動物居然沒有得??！這證明注射過減毒細菌的那只動物已獲得抵抗這種疾病的免疫力。

就這樣，巴斯德研發(fā)了炭疽疫苗，成功打敗了炭疽病，挽救了畜牧業(yè)，同時也給力圖與新興的德意志帝國一比高下的法蘭西贏得了顏面。1881年，他因為這項突出貢獻榮獲十字獎章。1882年，他被選為法蘭西學院院士，這是學者的最高榮譽。

長年累月的工作和探索，嚴重損害了巴斯德的健康。他在1868年身體左側(cè)刺痛、麻木，還一度失去活動能力。在這期間，他口述一份備忘錄，論述他富有獨創(chuàng)性的實驗。

從19世紀中葉以來，世界大多數(shù)地區(qū)的人口預期壽命大約延長了一倍。這有賴于現(xiàn)代科學和醫(yī)學的發(fā)展，幾乎為我們每個人提供了第二次生命。盡管功勞并非全部歸于巴斯德，但他的貢獻是如此的重要，以至于可以毫無疑問地說，降低人類死亡率的大部分榮譽應屬巴斯德。

研制炭疽疫苗的成功極大地鼓舞了巴斯德，他要用這個思路去征服當時另一種可怕的傳染病。這一次，他主動出擊。

孜孜以求的狂犬病斗士

19世紀中期以前，醫(yī)生們無法治療狂犬病，人們只能用最古老的辦法——拿著木棍，沿街追打、擊殺瘋狗，試圖獲取安全感。后來，細菌被發(fā)現(xiàn)了，人們一度認為狂犬病的病原是某種細菌，于是又有了新的療法。歐洲人相信，火焰與高溫可以凈化任何事物，包括肉眼所看不見的細菌。當時只要是被動物咬傷的人，都會被村莊中的壯漢們強押至打鐵鋪，請鐵匠用燒紅的鐵棍去烙燙傷口，想借此“燒”死看不見的病原，但如此原始、殘酷的做法，并沒有治好狂犬病，除了增加病患們的痛苦外，一無所獲，還常常加速死亡的來臨。

巴斯德就生長在那個充滿恐懼的年代，小時候就曾經(jīng)目睹過這形同酷刑、慘不忍睹的情景，9歲時還親眼看到好朋友被狂犬咬傷后致死的悲慘場景，于是從小就有征服狂犬病毒的志向。在積累了豐富的知識后，他決定迎難而上，一旦他立志要做某件事，就決不放棄，直至登上成功之巔。

19世紀80年代初，為了探索狂犬病的秘密，年近花甲且久病纏身的巴斯德可謂置個人生死于度外。他抓來瘋狗，冒著咬傷的危險，蹲下身甚至跪下來，耐心地等待被捆綁的惡犬一滴一滴地流下口水。他又一點一點地把那些毒液收集起來，如獲至寶。要知道，他是一個患有中風的年邁老人，這需要多強的毅力支撐和多大的體力消耗??！

隨后，巴斯德把瘋狗的口水提煉并注射到健康犬的大腦中，不久，被注射的犬發(fā)病死亡。經(jīng)過多次動物實驗，巴斯德推論出狂犬病的病原，應該都集中在被害動物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

這是可喜的第一步。此刻，制備炭疽疫苗的過程啟發(fā)了巴斯德。他大膽地提出一個設想，從患狂犬病死亡的兔子身上取出一小段脊髓，懸掛在一支無菌燒瓶中，使其干燥，看它是否還有致命的危險。經(jīng)過反復實驗，他發(fā)現(xiàn)，沒有經(jīng)過干燥的脊髓是極為危險的，而經(jīng)過干燥的脊髓卻沒那么危險。如果將未干燥的脊髓研磨后注入健康犬體內(nèi)，此犬必死無疑；相反，將干燥后的脊髓研磨后注入健康犬體內(nèi)，這些犬都安然無恙地活了下來。

于是，巴斯德推斷出干燥處理過的脊髓，病原體已經(jīng)死了，至少毒力非常微弱。最后，他把干燥的脊髓組織磨碎加水制成疫苗，注射到一條健康犬的腦中，再讓它接觸致命的病毒，奇跡發(fā)生了，它安然無恙！又經(jīng)過反復實驗后，巴斯德終于證明：接種過疫苗的犬即使腦中被注入狂犬病的病原也不會發(fā)病！于是，巴斯德把多次傳代的狂犬病病原體隨兔脊髓一起取出，懸掛在干燥的、消毒過的小屋內(nèi)，使之自然干燥14天減毒，然后又把脊髓研成乳化劑，用生理鹽水稀釋，這就制成了原始的巴斯德狂犬疫苗。

經(jīng)過五年的艱苦努力，巴斯德終于宣布狂犬疫苗研發(fā)出來了！可是，人類也能得到良好的預期效果嗎？誰也不敢打保票。

按當時的法律規(guī)定，巴斯德很難找到可供試驗的人。他要求在死刑犯人身上嘗試，但法庭堅決不同意。萬般無奈之下，他竟打算在自己身上做試驗。家人和親友們得知后大驚失色，百般勸阻，最后竟將這位老人看管了起來。

1885年7月6日，一名9歲的小男孩在母親的陪伴下，來到巴斯德的實驗室。他被瘋狗咬傷了。在孩子母親的哀求下，他開始一項驚心動魄的嘗試——用在狗身上試驗成功的疫苗給孩子治病。從7月7日開始，他天天給孩子接種疫苗，療程共10天。

7月16日，治療結(jié)束。這位幸運的男孩挽著母親的手，活蹦亂跳地回到了家鄉(xiāng)。

狂犬疫苗在人類身上試驗成功了！消息很快轟動了整個歐洲。人們親切地稱他為“偉大的學者，人類的恩人”。

今天，狂犬病已經(jīng)在發(fā)達國家很罕見了?；剡^頭來，現(xiàn)代人不禁要問，為何狂犬病能讓人們?nèi)绱丝只牛茏尠退沟氯绱速M心勞神呢？

1887年他再次中風，倒在書桌上，說不出話來。

巴斯德七十壽辰時，法國舉行了盛大的慶祝會。他由法國總統(tǒng)攙扶著，在掌聲中走向主席臺，接受人們的歡呼和祝福。大會頒給他一枚紀念章，上面刻著：“紀念巴斯德七十歲生日，一個感謝你的法蘭西，一個感謝你的人類。”

1895年9月28日，在親友及學生的環(huán)繞中，巴斯德安詳?shù)嘏c世長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