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愛平
作家朱鴻說:“小說大境,藝術(shù)峭峰,推賢進士,遜言正行。陳忠實不僅是成就很大的文學家,更是長安城里第一等的君子?!?/p>
1991年,陜西省在醞釀省文聯(lián)和省作協(xié)領(lǐng)導時,決定讓陳忠實擔任省文聯(lián)書記。當時他正在鄉(xiāng)下寫《白鹿原》,當上面談話要求他上任時,他急了,連續(xù)兩次寫信給省委主管領(lǐng)導,說《白鹿原》正寫到關(guān)鍵處,如果去文聯(lián)會耽誤寫作,這個官還是讓別人去當。不久領(lǐng)導見到他,勸道:“還是去文聯(lián)吧,省作協(xié)已安排了其他人。”陳忠實說:“在作協(xié)能專心寫作,為啥非讓我干不愿干的事呢?”領(lǐng)導不悅地說:“這是定了的事,你要服從組織決定!”陳忠實犟勁上來了:“我不去會開除黨籍和不讓寫作了嗎?”領(lǐng)導說:“那倒不至于?!标愔覍嵭α耍骸澳俏也蝗ノ穆?lián),也不在作協(xié)擔任職務(wù)!”領(lǐng)導自語道:“不可理喻?!睂τ陉愔覍嵍?,創(chuàng)作遠比當官更重要。
人民社的朋友說,陳忠實成名之后,好多人慕名去拜訪他,白鹿原也成了景點,原上的農(nóng)民不種麥子了,改種櫻桃,辦起了農(nóng)家樂。有富豪找陳忠實寫傳記,給他一張支票,讓他隨便填,他拒絕了:“寫了就是幾千萬元,但這事咱能弄嗎?”一家寫作中心委托朱鴻邀請陳忠實當主任,陳忠實欣然答應,卻拒絕報酬?!爸魅卧趺茨馨桩斈??”朱鴻說。陳忠實睜大眼睛說:“你看,我有工資,有版稅,還在大學做一些事,這就夠了。擔任寫作中心主任,我能做什么就會做什么,只是我不能再拿報酬了。我很清楚人與社會之間的利益關(guān)系:要合適,不能過。我不能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就是陳忠實在財富面前的取舍和價值觀。
有一段時間,陳忠實相繼收到了幾張匯款單,匯款單位都是偏遠的地、市級小報。他拿到匯款咋也想不出曾幾何時給這些地方寄過稿件。匯款不能收,只能等著郵局自動退款了。后來陳忠實在和一位記者聊天時說到此事,記者報道后引起有關(guān)部門注意,竟然查到冒名頂替的作者是陜西農(nóng)村的一位文學愛好者,他自己署名的文章寄到任何報刊,從未被采用過,便想到以陳忠實的名字落款,地址寫自己家的。因此那些沒和陳忠實聯(lián)系過的報刊就按他提供的地址寄稿費和樣報,但有些知道陳忠實地址的就寄到省作協(xié)。此事過去一段時間之后,陳忠實見到一封信,是那位化名陳忠實的人悄悄放到作協(xié)收發(fā)室的,看了這封信陳忠實又難過又感慨。這位農(nóng)民兄弟在信中說,他家境不好,自幼喜愛寫作,想靠寫稿的收益補貼家用,就想出這么個辦法,篇篇中的。陳忠實讀了這封信后,很想見見他,可這位農(nóng)民沒有留下地址。陳忠實說:“常常會想到他、惦記他。好像是又欠下一筆難以償還的人情債似的。”一個偉大的人有兩顆心:一顆心流血,一顆心寬容(紀伯倫語)。正如演員惠敏莉所說:“陳老師厚道、樸實,做人做事有大家風范?!?/p>
2014年8月,冰心散文集獎獲得者張培合的中學語文老師、作家賈治龍先生去世一周年之際,兒子賈曉峰從甘肅老家輾轉(zhuǎn)來到西安,找張培合求辦一件事,即給已故的父親賈治龍修建文學藝術(shù)紀念館,希望由陳忠實題寫?zhàn)^名,說出錢也愿意。張培合心想,怎么能讓老師家人花錢呢,當場就滿口答應了下來,且錢由自己來出,算是給已故的老師盡一點心意。第二天,張培合找到了陳忠實,說明了來意,要求書寫六尺整張,拿出了兩萬元的潤筆費,陳忠實當場就生氣了,說:“你為老師的事情奔波,這樣的事我能收錢嗎?一分錢都不能收!你先回去,題寫?zhàn)^名不能太隨意,我晚上好好寫幾遍,等寫滿意了,我明天打電話你再來取。 ”賈治龍文學藝術(shù)紀念館于2014年9月9日在甘肅省慶陽市寧縣如期隆重開館,陳忠實題寫的館名被雕刻在一塊上等的木匾上,在秋日的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
評論家李星評價陳忠實說:“人格的重量影響作品的重量,有多偉大的人格,就有多偉大的作品;有多高的境界,就有多高的作品。他的厚重、博大,他的寬度、廣度都滲透到了他的作品中。他說文學依然神圣,他在用生命踐行著這句話?!笔前。钠吠钢似?,陳忠實真不愧一等君子。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