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北村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文學創(chuàng)作,引入基督教信仰緯度,給中國當代文壇帶來了新的批評視角和闡釋空間,在《我和上帝有個約》中,他以基督教“罪”的觀念來塑造人物,展現(xiàn)主人公陳步森如何認識到自己的“罪性”和“罪行”,并在此基礎(chǔ)上探討了中西方觀念中對于“罪”的認識,進而瞥見當代中國底層社會的信仰狀況。
關(guān)鍵詞:底層 罪性 罪行 良心
北村在中國當代文學中是一個獨特的存在。作為一名先鋒作家,他在1992年皈依基督教,之后開始在創(chuàng)作中引入基督教的緯度,陸續(xù)創(chuàng)作了《施洗的河》《卓瑪?shù)膼矍椤贰吨軡O的喊叫》《我和上帝有個約》等作品。所以看北村的創(chuàng)作,一方面,在于他的基督徒身份,他以自己對《圣經(jīng)》獨特的生命體驗,對于基督教懺悔和贖罪意識的靈性感悟,使他區(qū)別于非基督徒的宗教文學寫作;另一方面,他在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創(chuàng)作中為當代文學提供了神性視角,窺入人的心靈,為中國當代文學的書寫提供了另一種可能。
北村的這部《我和上帝有個約》講述了一個叫陳步森的殺人犯如何實現(xiàn)自我救贖的故事。雖然文本顯得粗糙,北村企圖在小說中嵌入懺悔和救贖意識,反倒有觀念化寫作的傾向。不過,透過發(fā)生在樟坂的這樁殺人案件,我們卻可以清晰地瞥見當代中國底層民眾的信仰狀況。底層是否有信仰?底層如何信仰?底層選擇何種信仰?
一、中西方“罪”的差異
《我和上帝有個約》中的被害者李寂是副市長。作案者陳步森、土炮等人是黑社會團伙。殺人案看似偶然,實際卻暗流涌動。陳步森的父母離異,家庭的不幸使他性格孤僻。土炮也是一個悲劇人物。他的家園被現(xiàn)代化沖擊,毀于城市征地。他的父親則在家園毀滅后死于礦難,并且喪失死者的尊嚴,被礦廠偷偷火化。家園毀滅,親人離去,激發(fā)了土炮心中的怒火,并最終指向了體制的代言人李寂。副市長李寂的慘死,于陳步森而言,在于心靈層面尋求刺激的沖動。他盲從,發(fā)泄欲望,因為他的心靈在成長過程中未得到愛的滋潤。于土炮而言,則觸及當前中國社會的官民矛盾。當?shù)讓用癖姴槐划斪魅丝矗讓尤说纳鏅?quán)利未獲得充分尊重,一旦觸及底層民眾的忍耐限度,社會沖突也就發(fā)生?!巴僚诎l(fā)了瘋似的大喊大叫,他的鐵錘砸斷了李寂的脊梁骨、胸椎和頸椎。有一錘砸在后腦殼上,白白的腦漿濺出來”{1}。作為經(jīng)歷了啟蒙思想訓練的讀者,看到陳步森和土炮如此兇殘的殺人手段,心底會震顫、憤怒。在這時,我們看到的只是一個擁有生命的個體被人的獸性吞噬。人心中都有欲望,存在潘多拉魔盒,無人知道它將何時開啟。法律的懲戒作用也正在于此,它是現(xiàn)實社會中一道橫亙的高墻,為罪惡提供震懾力量,維護俗世的秩序??墒牵绻f外在的法律能夠規(guī)訓人的身體,人的靈魂卻可能逍遙法外,繼續(xù)與魔鬼為伍。
所以,人需要良心,懺悔和靈魂救贖。中國的傳統(tǒng)思維缺乏內(nèi)心懺悔的緯度,可并不缺乏良心?!睹献印す珜O丑》強調(diào)“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四心,這是基于人性本善提出的。人心本善,“性善的假設(shè)跟著一個無時無刻不在變惡的警告,若想自己的本性臻于至善,就必須按照經(jīng)典的教導去做”{2},因此儒家又說“性相近,習相遠”。所以儒家強調(diào)修身養(yǎng)性,認為個體只要通過內(nèi)心的訓練,人皆可以為堯舜。這和西方基督教關(guān)于“罪”的觀念的表述是不同的?!妒ソ?jīng)》中是這樣詮釋基督教“原罪”觀念的:在上帝創(chuàng)造世界后,當亞當、夏娃偷嘗禁果,違反和上帝訂下的契約之時,人類在先驗上便有了原罪。上帝要懲罰人類,“我必多多增加你懷胎的苦楚,你生產(chǎn)兒女必多受苦楚。又對男人說,你必終身勞苦,你必汗流滿面才得糊口,直到你歸了土”{3}。在基督教的信仰體系中,“人既然被確定為生而有罪,那么畢生的無限的救贖就是必要的”{4},所以人需不斷對上帝懺悔才有進入天堂的資格。而且,基督教信仰體系中對于“罪”的定義包括生命個體的“罪性”與“罪行”?!白镄小笔峭怙@的,是世俗意義上的犯罪,人通過這一外顯的行為破壞了固有的社會秩序和關(guān)系,它由法律的強制作用來懲戒和規(guī)訓。“罪性”則是內(nèi)心隱秘的角落,存在于每個生命個體的人性深處。在基督教的信仰體系中,每個生命個體都有“罪性”,當“罪性”通過個體的行為外顯出來,便成為“罪行”。
當中國傳統(tǒng)倫理觀念和基督教的信仰體系發(fā)生碰撞,便是北村在《我和上帝有個約》中所探討的主題。
二、艱難的信仰之路
在《我和上帝有個約》中,陳步森和土炮處于中國社會的底層,食物鏈的末端。陳步森在殺人三個月后回到作案的城市樟坂,他在幼兒園門口看到被害者李寂的兒子淘淘后內(nèi)心陷入了不安。在他樸素的中國傳統(tǒng)觀念中,心生魅惑,以為淘淘是“鬼”,是李寂還魂要索取他的性命。陳步森內(nèi)心開始害怕。他殺人只是盲從,在和犯罪團伙的關(guān)系上一直是處于被動,甚至被迫的狀態(tài)。小說對他的描寫很有意思。這個青年不合群,經(jīng)常獨自陷入思考中,默默地聽音樂。陳步森走上犯罪的道路,或許只是為了尋找心靈的刺激,以此來掩蓋他從小缺乏家庭關(guān)懷的孤獨內(nèi)心。他的童年是不幸的,父母離異,不斷忍受家庭暴力和成人世界罪惡人性的戕害。因此犯罪或許是他的一種極端心理治療方式,以此尋找狂歡,擺脫成長過程中的夢魘。在中國傳統(tǒng)儒家觀念看來,他本質(zhì)上是善的,有惻隱之心,只不過后天不和睦的家庭環(huán)境導致了他孤僻的性格,所以他在見到淘淘后,既害怕被識破殺人犯的身份,良心上又陷入極度的不安?!肮铝⒌闹黧w一旦傾聽到良知的呼聲,便又從這種迷失中返回來與良知對話,這時自鳴得意的孤立狀態(tài)便消失了”{5}。當他得知被害者妻子冷薇因為受到刺激而進入精神病院后,他開始千方百計幫助她恢復記憶,渴望得到被害者家屬的原諒,尋求良心的安穩(wěn)。但是當陳步森陷入一種極大的內(nèi)心困頓時,中國傳統(tǒng)儒家觀念并沒有幫助他解決內(nèi)心的痛苦。惻隱心與是非心喚起了陳步森未被泯滅的良心,可是良心醒來之后該往何處去?在內(nèi)心困頓時,陳步森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接觸了牧師蘇云起,開始逐漸接受基督教,他開始認識到自己身上的“罪性”和“罪行”。小說對于“罪性”與“罪行”述說的張力就體現(xiàn)在這里。
陳步森在內(nèi)心極端痛苦時接受了上帝。當人的心靈枯寂、困頓,找不到發(fā)泄的方法時,宗教總是很容易占據(jù)人的內(nèi)心,它為失去家園的人提供精神避難的場所。牧師蘇云起、表姐周玲等基督徒在上帝的指引下關(guān)心陳步森,教會是陳步森排遣郁事的精神家園?!爸皇俏腋嬖V你們,要愛你們的仇敵,為那逼迫你們的禱告。這樣,就可以做你們天父的兒子,因為他叫日頭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給義人,也給不義的人”{6}。陳步森的內(nèi)心從小缺乏關(guān)懷,上帝在此時滋潤了他內(nèi)心的荒原,這是宗教意義上的。而陳步森在和處于失憶中的冷薇,即被殺害者的妻子接觸時,從她身上獲得了從未體驗過的女性溫存,這和他與情人劉春紅充滿肉欲的交往截然不同,而是充滿了靈性的光輝,所以在某一個瞬間,陳步森的幸福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他的內(nèi)心得到了宗教的庇護,情感上又體驗到了女性的溫存。被害者妻子冷薇的溫存對陳步森而言,微妙而復雜,它既包含母性的光輝又包含朦朧的愛情。陳步森從小缺乏母愛,表姐周玲不能替代母親的角色。母親對他而言只是一個空洞的符號。同時陳步森又缺乏愛情的體驗,情人劉春紅只是他發(fā)泄欲望的工具。當剛接觸基督教的陳步森體會到這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覺時,上帝告訴他,他有罪。陳步森受到幸福感和罪感的拉扯,內(nèi)心再次陷入極度的困頓,最終他心中的罪感使他踏出內(nèi)心那微妙的舒適地帶,幫助冷薇恢復了記憶,陳步森最終入獄。在獄中陳步森接受了洗禮,成為一名真正的基督徒。此時的陳步森內(nèi)心是安詳?shù)?,他的精神已得到上帝的救贖,剩下沉重的肉身接受世俗法律的懲罰。
其實在《我和上帝有個約》中,相比陳步森,冷薇的遭遇更悲哀。殺人償命是東方的傳統(tǒng)倫理觀念,可她在患失憶癥時受了陳步森極大的幫助,并和陳步森有了某種隱秘的情感共鳴。在精神病院,冷薇處于無助、絕望之中,她的失憶更是她逃避內(nèi)心恐懼的心理防御方式。在目睹丈夫李寂被殘忍地殺害時,這一場景便永遠成為冷薇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當冷薇在兇手陳步森的幫助下恢復記憶后,面對恩人與仇人雙重身份的陳步森,她后來再次主動選擇癲狂。情與東方“殺人償命”傳統(tǒng)倫理的沖突壓垮了她的心理防線。冷薇最后身患絕癥,靠陳步森被執(zhí)行槍決后捐獻給她的器官維持生命。作品似乎獲得了圓滿的結(jié)局,可是,我們又覺得北村對作品這一情節(jié)的處理欠佳。如果冷薇最后沒有接受某種信仰,她最終仍舊無法逃脫夢魘的折磨,更何況仇人的身體器官還借助她的身體繼續(xù)存活。當冷薇想起丈夫李寂慘死的畫面,她將如何面對“陳步森”在她體內(nèi)依舊借助她的生命在跳動!
三、反抗何為
陳步森作為底層民眾,他沒有小說中的高級知識分子陳三木那一套自我生存的理論。當他在儒家惻隱之心的先驗影響下良心發(fā)現(xiàn),從小缺乏關(guān)愛的他很容易陷入孤獨、掙扎和絕望。上帝在此時很容易找到這一類人群。在非基督教家庭,他的信仰之路在缺乏宗教傳統(tǒng)的中國具有代表性。
如果陳步森作為存在的個體,他的生命體驗具有獨特性,那同樣處于底層社會的土炮和他父親的遭遇,則是當前中國社會官民沖突的縮影。土炮的身上只有恨?!拔医泻粮僚谑俏液髞碜约喝〉拿?,我要一炮打死我的仇人。”{7}父仇子報、官逼民反的傳統(tǒng)倫理觀念通過代際傳承,已鐫刻在我們民族的記憶里。土炮的身上也存留著這一民族基因。在《水滸傳》中,官逼民反,殺人越貨的場面很多?!端疂G傳》對暴力和殺戮的描寫,不亞于北村在《我和上帝有個約》中土炮殺害李寂的殘忍。當我們以未受近代啟蒙思想影響的中國傳統(tǒng)倫理觀之,看到的是快意恩仇,底層百姓對權(quán)力的突圍??墒?,每一個生命的個體都具有存在的價值,沒有誰能輕易剝奪一個人的生命。土炮和他父親是悲哀的。作為底層民眾,他們沒有得到權(quán)力的足夠尊重。他的家被殘暴地毀于城市征地,父親后來死于黑窯。他們的生存權(quán)利被剝奪,生命尊嚴被踐踏。儒家傳統(tǒng)認為死者為大??赏僚诘母赣H在礦難中死去,連尸體也遭到輕視。“我拿了錢和卡出來,才發(fā)現(xiàn)我父親的尸體被人偷偷運去火化了。”{8}土炮欲申述卻屢遭權(quán)力的拒絕。最終土炮以毀滅他人的方式走向了犯罪,殘忍地殺害了主管安全生產(chǎn)的副市長李寂。這是典型的官逼民反,父仇子報的古典文學思維,需要引起知識分子的警惕和對此思想資源進行清理。土炮殺人的動機和陳步森盲從殺人是截然不同的。當然,如果北村的敘述到此為止,那么他無疑是失敗的。后來土炮鋃鐺入獄,在法庭上憤然陳詞,控訴了權(quán)力踐踏他和父親的生存和生命尊嚴,儼然成為底層民眾向權(quán)力申述的代言人。只不過,被害者李寂后來被證實是一個難得的清官,他也是結(jié)構(gòu)性腐敗的犧牲品,土炮此時沉默了。于是他承認殺人罪,但他內(nèi)心中不認為自己有罪。在土炮看來,他為父親報了仇。除了受過洗禮的陳步森,獄中其他人對土炮都敬佩萬分,認為他是一個大英雄,這是中國傳統(tǒng)倫理中應(yīng)該警惕的部分?!胺纯贡仨氉晕覍徱?,以便學會駕馭自己的行動?!眥9}法理必須成為國家秩序中的關(guān)鍵,犯罪行為應(yīng)該由法律來裁決,以暴制暴是未經(jīng)啟蒙的國民劣根性。后來土炮確立了他在獄中犯人間的領(lǐng)導地位??梢姷讓用癖娚砩线€有未完成的現(xiàn)代性啟蒙,對中國民眾的啟蒙依舊任重而道遠。
當法庭的審判最終來臨,面對死亡,已經(jīng)受洗禮的基督徒陳步森是冷靜的,因為他已經(jīng)認識到自己的罪,并且通過行動向被害者家屬懺悔和贖罪。他的靈魂得到了上帝的拯救,剩下肉身接受俗世法律的懲罰。而土炮,表面故作鎮(zhèn)定,對死刑判決不屑一顧,可他的心底是戰(zhàn)栗的。他害怕死亡,害怕個體生命的消失。儒家的義氣觀和佛教的輪回觀念不足以驅(qū)除他對死亡的恐懼。土炮最終沒有接受基督教信仰,他的身體里充斥著民族記憶,作為底層民眾,他的內(nèi)心充滿了仇恨。而當正常申述權(quán)利的渠道被阻斷,他只能以暴力的手段發(fā)泄不滿。“我大喊我什么都不相信,一切都是荒誕的,但我不能懷疑我的呼喊,至少應(yīng)該相信我的抗議?!眥10}土炮的悲劇,不是他個人的悲劇,是社會的悲劇,更是民族的悲劇。歷史上的官逼民反也是源于底層民眾對權(quán)利的正常述說得不到滿足,而處在當代中國社會底層的土炮依舊無法跳出這一歷史循環(huán),不知道北村有沒有意識到這一民族痼疾。北村是否會在此基礎(chǔ)上進行追問?土炮不像陳步森。陳步森從小內(nèi)心缺乏關(guān)愛,更多是個體的情感體驗。當他受到基督徒的關(guān)愛,帶給了他從沒有體驗過的家園感覺。陳步森無處安放的流浪之心找到了可以依托庇護的精神家園。每一個游子都需要一個精神的鄉(xiāng)邦,它將指引你的歸途。陳步森是幸運的,他被上帝尋找到了。而土炮到死也沒有認罪,他把殺害李寂當成訴諸冤屈的途徑。他以消滅另一個個體生命,破壞另一個家庭來宣泄仇恨。那么,社會就不能給土炮們提供一個合理的訴諸權(quán)利的渠道嗎?當他們的生存權(quán)利和生命尊嚴得到足夠的重視時,沒有理由相信他們會以暴制暴。
陳步森的內(nèi)心沖突很具個體獨特的生命體驗,他皈依基督教有內(nèi)在的情感邏輯。儒家的惻隱之心表明他良心未泯。在缺乏宗教傳統(tǒng)的國度,陳步森不是生下來就接受了基督教。土炮卻是一個大寫的社會的人,代表了當下中國社會一個群體的存在。土炮放不下心中的仇恨,無法走向某種信仰,社會矛盾和沖突仍舊存在,信仰之維或許能夠為解決社會矛盾提供一種可能。北村在小說中塑造了一個叫林恩超的老上級,最后他代表權(quán)力向被害者妻子冷薇講出了官方調(diào)查的事實,還李寂以清白。對當下中國的權(quán)力而言,如果能夠充分尊重土炮們的生存和生命權(quán)利,讓他們存有人之為人的尊嚴,那么沖突也將會減少。
①⑦⑧ 北村:《我和上帝有個約》,長江文藝出版社2006年版,第8頁,第228頁,第232頁。
②④⑤ 劉再復、林崗:《罪與文學》,中信出版社2011年版,第26頁,第24頁,第42—43頁。
③ 《圣經(jīng)·創(chuàng)世紀》(和合本)3章16—17節(jié),中國基督教三自愛國運動委員會和中國基督教協(xié)會聯(lián)合出版。
⑥ 《圣經(jīng)·馬太福音》(和合本)5章44—45節(jié),中國基督教三自愛國運動委員會和中國基督教協(xié)會聯(lián)合出版。
⑨⑩ [法]阿爾貝·加繆:《反抗者》,呂永真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年版,第11頁,第10—11頁。
參考文獻:
[1] 北村.我和上帝有個約[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6.
[2] 劉再復,林崗.罪與文學[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1.
[3] 圣經(jīng).中國基督教三自愛國運動委員會和中國基督教協(xié)會聯(lián)合出版.
[4] [法]阿爾貝·加繆.反抗者[M].呂永真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
作 者:吳泰松,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在讀碩士,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
編 輯:趙紅玉 Email: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