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長松

外派的丈夫在異國有了“情人”，剛烈的妻子決定離婚，就在這時，丈夫被檢查出患了絕癥。生命至上，妻子放下恩怨，精心照料、呵護病中的丈夫，兩人重歸于好。這時，情人卻不顧父母的強烈反對，跨洋渡海而來，尋找自己的中國戀人，意欲與他永結(jié)同心。身患絕癥的丈夫，能否渡過生命的劫難？一段糾結(jié)的三人行，最終將如何結(jié)局？

美麗的姑娘啊！難忘的吉爾吉斯斯坦

一個平常的晚上，萬紅正和家人一起坐在桌邊吃飯。這時電話響了。一看號碼，他頓時有些不自在，拿起手機走到一邊，用俄語幾里咕嚕說了起來，邊說邊不自覺地瞟著飯桌邊的妻子。電話那頭是萬紅的情人古麗，一個年輕漂亮的吉爾吉斯斯坦女孩。

萬紅1970年出生在湖北省孝感市安陸市一個普通的農(nóng)民家庭。1989年以優(yōu)異成績考入南京機械工程學(xué)院。大學(xué)期間，與老家女孩周潔相識相戀。周潔是一名鄉(xiāng)村教師，雖然文化程度不算高，但酷愛文學(xué)，性情溫柔。為與心愛的女孩長相廝守，大學(xué)畢業(yè)后，萬紅回到家鄉(xiāng)，成為了東方紅糧油機械公司的一名工程師。1993年兩人結(jié)婚，兩年后女兒萬伶俐出生，周潔放棄了教書的工作，全職在家相夫教子，小家庭幸福和美。

2006年7月，萬紅被單位公派到吉爾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凱克工作。異國的生活忙碌而枯燥，白天指導(dǎo)工人們安裝糧油機械，晚上義務(wù)給客戶做講座?；胤繒r常常已是深夜，看著冰冷的桌椅，連個打招呼的人也沒有，萬紅心里空落落的。

兩個月后，他在參加一次國際公益活動后打車回家，出租車經(jīng)過西大街時，停下來等紅燈。這時有個女孩突然從街邊搖搖晃晃走過來，直接趴到車子的玻璃上，望著他傻傻地笑。“滾開，討厭的酒鬼?！彼緳C搖下車窗，不耐煩地怒吼。女孩不僅沒走，反而哈哈哈笑得更歡，突然她滿臉漲紅，一口穢物“哇”地涌出，噴了萬紅一臉。萬紅又氣又急，正想發(fā)作，卻看到女孩臉色越發(fā)難看，眼睛緊閉，嘴唇微張，身體也沿著車子萎頓下去。不好，出事了。萬紅來不及多想，趕緊打開車門，把已經(jīng)倒在地上的女孩抱上了車，緊急送往醫(yī)院搶救。女孩就是古麗，28歲，出生在一個富裕家庭，是當?shù)匾幻袑W(xué)教師。當晚，她參加朋友的酒會，多喝了幾杯，一個人瘋瘋癲癲地走了出來，朋友們都沒有留意到。一個醉酒的姑娘深更半夜在大馬路上晃蕩，危險可想而知，要不是萬紅及時相救，說不定連性命也保不住……

出于感激，古麗后來多次請萬紅吃飯，萬紅出于禮貌回請了幾次。古麗本來就迷戀中國文化，而孤身在外的萬紅也對這個年輕漂亮、熱情豪爽的異國女孩漸生好感……2006年10月的一個周末，古麗去公寓找萬紅。房門沒鎖，她直接推門進去，看到他睡得正香，她沒有叫醒他，自顧自地幫他收拾起地上散落的衣物、整理零亂的書桌……萬紅醒來后，看著變得潔凈的房間，有種時空恍惚之感，似乎這就是他的家，而她就是周潔……不知何時，兩個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萬紅有些慚愧地告訴古麗，他可能給不了她將來，因為他在中國有妻子，還有一個女兒。古麗先是一愣，爾后大笑說：“你們中國有句古話叫‘不到黃河心不死，我們?yōu)跗潉e克族也有句古話叫‘只要刀子鋒利，沒有征服不了的豺狼，你可別指望我知難而退?！惫披愓f到做到，他想出門逛逛，她就充當導(dǎo)游；他出去講課，她就開車在樓下等……她還曾帶著萬紅參加朋友聚會，給他戴上卡爾帕克（一種當?shù)靥赜械拿弊樱?，系上皮帶，佩上小刀。她自己穿起傳統(tǒng)的寬大連衣裙，外面罩一件絲絨小坎肩，再束一條開襟的繡花圍裙。當看上去無比相襯的兩個人，在舞池里翩翩起舞，很多不知道內(nèi)情的人，夸他倆是天生一對。

兩個人越來越默契，萬紅也愈來愈糾結(jié)。

2006年12月，萬紅的工作結(jié)束，準備回國。古麗執(zhí)意送他到比什凱克機場，還買了一捧紅玫瑰給他。美好的姑娘啊難忘的情意，他卻什么也給不了她，哪怕是一句安慰，一句承諾。萬紅擁抱著古麗，淚流滿面……距離的拉開并未隔斷古麗對他的情意，兩個人保持著頻繁的通話。女人的心思都是敏感的，周潔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丈夫的不對勁。

就在這次通話后，她再也忍不住，質(zhì)問丈夫：“她是誰？你到底準備干什么？”萬紅躊躇片刻，坦陳了和古麗的一切。他表示，他對古麗的感情沖動的成分居多，內(nèi)心里他還是愛著妻子的，不論怎么樣，這個家對他來說無可取代。

丈夫的推心置腹在周潔看來簡直是諷刺，一個早已腳踏兩只船的男人，居然大談對家的忠誠。她氣恨交加，隨手抓起一只茶杯就朝萬紅砸去……

前妻啊！你仍是我最深最重的牽掛

爭吵成了家常便飯。2007年2月，萬紅正在看電視，周潔沖上前，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遙控器，強行關(guān)掉電視機。萬紅生氣地說：“你能不能正常點？”周潔大吼：“你還有臉說我，到底誰不正常？”說著又隨手抓起一只吹風筒砸過去。萬紅也懶得躲閃，任憑吹風筒正中鼻子，鮮血直流……不久后的一天，兩人又吵了一架。周潔氣沖沖跑進廚房，拿起一把水果刀就朝自己手腕上割。萬紅趕緊跟進來把刀奪下。她又跑到客廳，拿起打火機燒剛剛割開的傷口……

婚姻雞飛狗跳，已難以為繼。一天晚上，他們難得地沒有吵架，周潔久久地望著萬紅，眼里淚水直打轉(zhuǎn)，稍后她說：“你能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嗎？”萬紅有些心慌地說：“只要我能做到?！敝軡嵵北扑难劬?，很認真地說：“我們離婚吧！”萬紅愣住了。雖然他也不是沒想過這個結(jié)局，但當這一刻真實地來臨，他還是感到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似的難受。

2011年年底，周潔與萬紅在民政局辦理了離婚手續(xù)。為不影響青春期女兒的學(xué)習(xí)，他們?nèi)匀蛔≡趶那暗姆孔永?，只不過各居一室。轉(zhuǎn)眼三個月過去。這期間，可能因為在法律上已經(jīng)解脫的緣故，兩個人的關(guān)系反而好了許多，彼此都客客氣氣。萬紅自嘲：看來我倆真的已經(jīng)不合適做夫妻，只適合做路人了。

2013年的一天，周潔突發(fā)腦溢血，暈倒在家中。萬紅立即將她送到醫(yī)院搶救。在醫(yī)院，周潔昏迷了三天三夜不醒，醫(yī)生一天里給她下了四次病危通知書，萬紅始終不愿放棄，要求醫(yī)院使用最好的技術(shù)手段挽救周潔，他愿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最危險的時候，周潔連液都輸不進了，醫(yī)生給她同時扎了三根輸液管，三根管子里的藥水都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滴。萬紅知情后，強烈要求進重癥監(jiān)護室看望病人。醫(yī)生被感動，破例批準。進去后，萬紅撫摸著周潔的臉，把嘴附在她耳朵邊，輕聲鼓勵她?！皾?，無論怎樣，我都要救活你。等你好了，我再也不離開你，再也不讓你傷心了。”萬紅說的是真心話，當命運的烏云轟然臨頭，他才發(fā)現(xiàn)，那個他以為已經(jīng)成為過去式的女人，仍然是他心里最深最重的牽掛。

周潔最終死里逃生。心有余悸的萬紅請教專家，聽說周潔暈倒的病灶，可能是大腦里的“血管瘤”所致，他四處尋找根治的方法。聽說唱歌能幫助疏通血管，他就鼓勵周潔去唱歌，專門給她請了一名音樂師傅做指導(dǎo)。有了一定的水平后，周潔開始跟著一些樂隊演出，慢慢積累了演出和主持經(jīng)驗，還在當?shù)厍嗄旮枋直荣愔蝎@得了總決賽第六名的好成績。隨后，周潔注冊了唯藝傳媒公司，承接各種慶典主持。忙碌的生活讓周潔變得積極開朗，她加入湖北愛助會做公益，義務(wù)擔當主持人，甜美、優(yōu)雅的風格，被評為“最美愛心主持人”。

看著周潔不僅徹底擺脫了病魔，不再像個怨婦那樣活著，萬紅發(fā)自心底地感到高興，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多年前曾經(jīng)令他怦然心動的女孩。他決心兌現(xiàn)自己在醫(yī)院時的承諾。他換了手機號碼，再也沒有和古麗聯(lián)系，把全部的感情都放到了前妻和女兒身上。一段時間后，他搬進了周潔的臥室。兩人似乎又找回了戀愛的時光，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生命至上！叫聲嫂子“斷舍離”

然而幸福并未持續(xù)多久，2015年12月底，萬紅去湖南出差，為趕回陪妻子女兒過元旦，連續(xù)加班兩個通宵?；匦⒏泻笏械礁螀^(qū)疼痛得厲害，便去安陸普愛醫(yī)院檢查，確診為膽結(jié)石。周潔有種不安的預(yù)感，覺得萬紅的病沒這簡單，催促他去武漢檢查。2016年1月8日，萬紅被武漢市協(xié)和醫(yī)院確診為胰腺癌晚期。

萬紅第一時間把消息通知了周潔。周潔聽后，趕緊收拾行李去武漢。那天，天氣很冷，北風吹到臉上像刀刮，大街上沒幾個行人，她拖著行李箱孤單地往車站走，走著走著，眼淚就撲撲簌簌地飛落。

萬紅在協(xié)和醫(yī)院完成了第一次手術(shù)。這次手術(shù)從上午10點到晚上8點，歷時10個小時，萬紅被切除了膽囊、部分胃、肝和胰腺，十二指腸也被迫改道。他在手術(shù)時，周潔就一直在手術(shù)室外站著，一分鐘也不曾坐下。當全身插滿管子的他像個刺猬被推出來，周潔心如刀絞、痛哭失聲。

重癥監(jiān)護室呆了整整半個月后，萬紅終于死里逃生，轉(zhuǎn)入普通病房。那些日子，周潔衣不解帶，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實在累了就趴在床邊打個盹。

身體上的勞累還是次要的，周潔還要面對沉重的經(jīng)濟壓力。雖然家里一直以來收入不薄，但雙方父母都已年邁，體弱多病。再加上萬紅的二弟患有腎病綜合征，遭到妻子遺棄后，其醫(yī)療費、生活費，也都由萬紅負責。之前周潔又生過那場重病，幾番折騰，家里日見困窘。到萬紅完成手術(shù)后，沒有一分錢存款，反而向親戚朋友借了不少錢。可接下來，萬紅的康復(fù)還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怎么辦？

就在周潔無計可施時，有個“救星”出現(xiàn)了。她不是別人，正是古麗。原來，萬紅換號后，古麗再也沒法聯(lián)系上他，不禁心急如焚，開始策劃要到中國來尋找戀人。古麗父母知道后，勃然大怒，女兒居然愛上一個外國男子，還是個有婦之夫，這對保守的他們來說，簡直不可接受。父母將她控制，并藏起了她的護照……沒想到古麗心意已決，見父母不肯讓步，竟然一不做二不休，絕食抗議。父母到底是愛女兒的，沒有辦法，只得妥協(xié)。

就這樣，2016年3月，古麗從吉爾吉斯斯坦來到了安陸。由于東方紅糧油公司在當?shù)刂群芨?，而萬紅又在東方紅里知名度很高，所以，她很快就打聽到戀人的下落。雖然有心理準備，看到病床上的萬紅，古麗還是驚呆了。曾經(jīng)高大威猛的男人，此時變得那么瘦弱，那么不堪一擊，蜷縮在床上，就像一個無助的嬰兒……她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邊哭邊走過去，緊緊地抱住了他。

萬紅張著兩手，既不敢回抱，又不好意思掙開，不知如何是好。良久，古麗情緒稍微穩(wěn)定后，萬紅才指著周潔介紹道：“那是我老婆。”旁邊的周潔本來心里既酸又澀，當初破壞自己家庭的狐貍精就在眼前，她真恨不得撲上去狠狠扇她幾巴掌，可這個狐貍精不僅長得漂亮，而且看起來知書達理、極有修養(yǎng)，而且對萬紅的確一往情深。不要說萬紅這個男人，就是她這個女人，也覺得古麗確實魅力非凡，讓人心動。自己有什么東西，能拿出來和她拼呢？

但聽到萬紅的呼喚，這久違的“老婆”兩個字，周潔的心里一下子踏實了，所有的不快瞬間煙消云散。

她仍是他心里獨一無二的妻，這就夠了，以前的事都過去了，還有什么好糾結(jié)和計較的呢？不管怎么說，古麗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她作為女主人，應(yīng)該以禮相待。而且，她是為了萬紅來的，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所有能夠幫助丈夫的人，對她來說都是朋友。她主動走過去，大方地叫了古麗一聲：妹妹。古麗也很快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實話說，按照吉爾吉斯斯坦人的個性，她是那種大刀闊斧向前沖的，但她畢竟接受了太多的中國文化，她懂得中國人所謂的愛，其實是無私是忠誠對方白首不相離。而在整個事件中，萬紅因為他們這段感情也很糾結(jié)。如果沒有她一往無前的主動，他們原本生活該是多么風平浪靜。古麗認真地看了一眼這個叫她“妹妹”的女人，這也是她第一次近距離面對。以前萬紅給她看過照片，風韻猶存，而現(xiàn)在為了這個男人，這個女人居然操勞得滿臉疲憊、額頭上滿布細紋、眼睛里全是血絲?？梢钥闯?，大難臨頭時，是面前這個女人挺身而出、與他同擔風雨，甚至付出一切！古麗也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心疼、酸楚：她的出現(xiàn)，其實是給他們這個原本傳統(tǒng)的中國家庭增加了極大的麻煩……就算她對他有感情，她又怎忍心把他從這個女人身邊奪走呢？

此情此景，古麗拉住了周潔的手，叫了一聲“姐姐”。兩個女人抱在了一起。看著生命中兩個重要的女人握手言和，萬紅也非常開心，這也是他非常希望的結(jié)局。他笑著調(diào)侃：“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希望你們這對越洋姐妹‘永結(jié)同心！”

2016年5月，萬紅接受了第二次手術(shù)。這次手術(shù)非常順利，術(shù)后周潔和古麗輪流值班，一起擔負起照顧萬紅的重任。古麗會說幾句簡單的中文，加上一些手勢，她和周潔交流居然毫無障礙。這期間，恰逢周潔女兒伶俐也重感冒住院，周潔感慨地說：“幸好有古麗妹妹幫我，不然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倍披愓f：“周潔姐讓我見識了中國女人的大度和堅強，萬紅最終選擇姐姐，我非常理解。”

萬紅各項指標都趨于穩(wěn)定后，古麗決定回吉爾吉斯斯坦，因為她知道她中國哥哥后期還有多次化療。需要大約80多萬元的費用。為了讓“哥哥”的治療能夠如期進行，她要回吉爾吉斯斯坦搬救兵！得知女兒從中國回來，古麗父母正準備興師動眾討伐女兒，沒想到，女兒將自己在中國的經(jīng)歷告訴了父母。父母也非常高興，也很為女兒這個中國哥哥的生命擔憂。古麗在父母的幫助下，找了幾個要好的閨蜜，她們也得知了古麗的故事，非常感動，于5月底在首都比什凱克市廣場開始為古麗的中國哥哥募捐。3個多小時的現(xiàn)場義演，共為萬紅募捐177萬索姆（相當于人民幣24萬元）。周潔也同期走進安陸市太白廣場，為丈夫進行公開募捐。萬紅的大學(xué)、高中、初中的同學(xué)，還有不少熱心市民及網(wǎng)友，都伸出了愛心之手，共籌得捐款5萬余元。很多愛心網(wǎng)友也通過輕松籌在繼續(xù)幫助他們。

一個瀕危的生命，正在因為兩個愛他的女人走向充滿希望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