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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娜

2016-11-03 07:37常躍強(qiáng)
當(dāng)代小說 2016年9期
關(guān)鍵詞:餛飩

常躍強(qiáng)

我點(diǎn)燃發(fā)動機(jī),蓉娜坐進(jìn)我車?yán)?。我問她去哪兒?她說去醫(yī)院。我說我不去醫(yī)院。蓉娜急了:你知道嗎,你這是?。∥艺f我沒有病。沒病?!蓉娜白我一眼,沒病你不行。我被她一句話噎得喘不過氣來,于是開起車來往醫(yī)院跑。

其實(shí)我心里不服。媽的,還得讓她管著!你算是我什么人呢?!我氣得肚子里“咕咕”叫,恨不得一腳把她踹下車,罵她一聲臭婊子。我把車開得瘋快,一連超了好幾輛車,氣得一位司機(jī)從車窗里探出頭來罵我:你找死呀?狗私孩子!蓉娜哈哈大笑。笑罷做個鬼臉,拍拍我的臉。蓉娜的手溫暖而且柔軟,摸在我那青芒芒的胡子茬上,癢癢抓抓的;但我心里挺舒坦。我攥住了她的手。

我和蓉娜的相識純屬偶然。十月的一天晚上我送一個客人去郊外的吳家堡,回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很晚了,車上立交橋的那一刻,我聽見海關(guān)的大鐘敲了12下。跑了一天車,累得我渾身酸痛,頭也昏昏沉沉的,很想趕快回家去睡覺。那會兒大街上幾乎沒人了,車也少了,在經(jīng)過一家夜總會的時候,我看見了蓉娜。“喂”,蓉娜一招手,我就把車停下了。蓉娜坐在我旁邊的副駕駛座上,點(diǎn)燃了一支香煙。那是一種牌子很差的煙草,有一股嗆人的味道,于是我把窗玻璃搖開了一條縫。她很年輕,大概也就是二十三四歲吧。穿一條牛仔褲,一件很短的白襯衫,頭發(fā)垂直披在肩上,黃黑參半,一看就知道是染過的。她的臉瘦瘦窄窄的,眼睛不大,長得一點(diǎn)兒也不美。蓉娜說她的租房在梁莊街。喲,是梁莊街呀……那個地方我知道。那個地方過去是郊外,后來城市擴(kuò)大了,就成了都市里的村莊。車拐進(jìn)一條胡同里。胡同里黑燈瞎火的,我有點(diǎn)兒不耐煩。到了,我看了一眼計(jì)程表,46塊8,付錢吧。蓉娜說:你等等。蓉娜敲一家平房的黑漆木門,可是敲了半天也沒敲開,蓉娜就罵了一句。怎么辦呢?蓉娜沉吟著,又坐回到車上。后來她把手一攤,沖我嘻嘻一笑:反正我沒錢……我說你別來這一套!她說大哥我真沒錢,真的……說著就讓我看她那只干癟的錢包。我當(dāng)時很惱火,恨不得湊近她耳邊罵她一句猥褻的話??墒钱?dāng)我看到她蜷縮在那里,就像一只無家可歸的小貓,不由得心就軟了。也許她真的為難,我想。算了吧,我認(rèn)倒霉!我說著就要踩油門。不料她竟不依不饒,可憐巴巴地說:大哥,我沒有地方去……要不去你那里借宿一晚上?

當(dāng)時我沒有說話,拉起她來就跑了?,F(xiàn)在我還奇怪,為什么連一句話也沒說就應(yīng)了呢?我點(diǎn)上一支煙,問自己,是我一開始就看上她了嗎?是我不好意思拒絕她?還是我動了惻隱之心?想來想去,我無法得出答案。

車窗外是車的長河,一輛又一輛,都呼嘯著從我的車旁邊流過去了。

你沒買個大房子嗎?蓉娜在我那個一室一廳的小房子里轉(zhuǎn)了一圈,然后問我。我說貸款買的車,還沒跑出來呢,哪還有錢買大房子呢。不過你比我強(qiáng),我還沒個窩呢。我們說著話,我的酒癮就上來了,于是就拉開了那個酒柜的玻璃門,拿出一瓶酒來。這是65度的二鍋頭,我就喜歡這個,勁大,喝了就想睡覺。我一邊往一個高玻璃杯里倒酒,一邊問她:你喝一杯嗎?她問是什么酒?我說有辣酒、甜酒和啤酒。她說來一點(diǎn)兒甜的吧,我就給她倒了一杯紅葡萄酒。謝謝!蓉娜接過酒去,然后露齒一笑,我發(fā)現(xiàn)她的牙齒很白,心里不由得就動了一下。我喝了幾杯白酒,困勁就上來了,我問她:怎么睡呢?她說我在這客廳沙發(fā)上。我給她抱了一床被子,就進(jìn)臥室睡去了。

我睡下之后,蓉娜也關(guān)了燈,房間里寂靜無聲。過了一會兒,蓉娜找我來了,她鉆到了我的被窩里,撫摸我,整個身子貼了過來,我也撫摸著她,渾身熱血沸騰,正當(dāng)需要我做一個真正的男人時,突然間我疲軟下來。蓉娜想方設(shè)法刺激我,我卻像死了一般,四肢麻木,沒有任何反應(yīng)……我們折騰了大約有一個小時,最終也不能成功。我急得出了一頭汗。我很恐慌,心里一個勁地念叨著:這是怎么了?這是怎么了?

后來我們都失望了。我說對不起。蓉娜說沒關(guān)系,扭過臉去,很快就睡著了。蓉娜的呼吸均勻而平靜,睡得很熟;而我卻睡不著,沮喪得像一條耷拉腦袋的狗,感覺很自卑。難道我是病了嗎?……?。坎徊弧也?0來歲,一直身強(qiáng)力壯,平時連個感冒都沒得過,哪里來的什么毛病呀!

哎呀,我想起來了……美美離開我之后,我是天天晚上借酒澆愁,一醉方休。該不是喝酒喝的吧?……別想了,別想了,也許過些日子就好了……我自已安慰著自己,打一個哈欠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蓉娜就起來了,她伏在我的耳邊說她要走了,還親了我一下。夜間慘痛的失敗,讓我一夜都沒有恢復(fù)過來,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呆呆地坐著。后來,我給了她一張百元的鈔票,她沒有推辭,她說:我會想著你的好。

很快,我把這事兒忘了。連同蓉娜一起忘了。11月里,院子里的那棵老銀杏樹落下最后一片干枯的葉子,80歲的老姑母一命嗚呼,姑母一生未婚,于是我就成了財(cái)產(chǎn)的當(dāng)然繼承人。那個房子很大,足有180多個平方。我準(zhǔn)備搬到那個大房子里去住。有一天晚上,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下起了大雪,下得外面都白了,我沒有出車,孤零零地一個人呆在家里看電視。10點(diǎn)多鐘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我心里說這是誰呀,討厭!一開門“嗚——”一聲鉆進(jìn)來一股寒風(fēng),門外站著一頭霜雪的蓉娜,我說快進(jìn)來吧,蓉娜就進(jìn)來了。蓉娜把三個塑料袋放在門廳里,一邊脫大衣一邊說她和那家房主鬧翻了,無處可去,想暫時在我這兒呆幾天。我說沒問題。蓉娜就住下了。

晚上,盡管我們也擁抱著睡覺,但是不能合二而一融為一體。蓉娜問我:你心里想嗎?我說我恨不得吃了你。蓉娜說我還以為你的心也死了呢。我說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蓉娜笑得直不起腰來。

我們互不干預(yù),誰也不問對方的隱私。我只聽她無意中說過一句,說她大學(xué)畢業(yè)后找不到工作,曾在一個酒吧里當(dāng)過女招待。至于她現(xiàn)在干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我是閉緊了嘴巴,一個字也不問。早晨她出去,有時候很晚才回來,有時候不回來就給我打個電話。她一說不回來,我就覺得心里空落落的挺沒意思。

遇到好天氣,我常拉她在這個城市轉(zhuǎn)悠。從南頭到北頭從西頭到東頭,我們幾乎逛遍了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我們抽煙,開快車,哈哈大笑著把燃燒著的煙蒂彈到夜空里去。當(dāng)積雪融化時,蓉娜就慫恿我軋那一攤一攤的雪水,雪水濺出去老遠(yuǎn),若是濺到那些衣冠楚楚的人身上,她會高興大半天。

S城的冬夜干冷干冷的,常常凍得人手腳麻木,半天暖不過來。那天夜里我送走了最后一個客人,獨(dú)自到一家暖融融的小咖啡館里去喝咖啡。當(dāng)我要了一杯咖啡坐下來的時候,我看見了蓉娜。蓉娜坐在吧臺旁邊的一個角落里,和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在說話。那個男人謝頂謝得很厲害,頭頂上油汪汪地放光。蓉娜朝這邊瞟了一眼,拎起手袋,匆匆忙忙地就走了。出了咖啡館,她挽住了那個男人的胳膊。

我覺得肚子微微有點(diǎn)兒痙孿。

“訇”一拳,他的鼻子就歪了,而后血流如注緩緩倒下……

我想象著。像電影上的慢鏡頭。

我三步兩步追出去,想要喊住她??墒钱?dāng)我看見他們依偎在一起的背影時,竟立住了,眼巴巴地望著他們拐進(jìn)了一條黑糊糊的巷子里。

我喝光了那杯咖啡,開起我的白“捷達(dá)”就離開了。其實(shí),我很希望她送那個胖男人出門之后就和他“拜拜”,然后我們聽著那英的“好好愛我”一起回家。可是她竟跟著那個胖男人走了,我像挨了一個耳光,臉上一陣躥火。我氣呼呼的,把車開得瘋快,下立交橋的時候,差點(diǎn)兒沒有撞到“隔離墩”上,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再見到蓉娜的時候,我跟蓉娜說了這事。你認(rèn)錯人了吧?蓉娜斜我一眼。我哼哼唧唧地說:不……不,錯不了。蓉娜就笑了,笑得聲音很大,煙灰簌簌地掉。我被笑得很窘,感覺左右不是。這時蓉娜趁機(jī)在我褲襠里抓了一把,逗我說:太監(jiān)!我怒了,我說你再敢說一句!她說:就說!就說!死東西!死東西!太監(jiān)……我大怒失禁,“啪”的打了她一個耳光,我看見她的臉上頓時出現(xiàn)了五個紅印子。蓉娜被我打愣了,下意識地摸了摸那紅腫的半邊臉,然后便像母狼一樣瘋狂地?fù)溥^來,又撕又打,把我的衣服扣子也撕掉了。那會兒我失去了理智,我把她的三個塑料袋拿出來,伸直胳膊指著門,吼道:你出去!

蓉娜走了。我原以為她會求我,向我說一聲“對不起”,然后我們和解,一起去喝咖啡。或者她哭鬧一陣子,末了破涕為笑,我們一起去看大片、跳舞、吃冰激凌??墒侨啬葲_出門去,噔噔地下了樓,頭也沒回地就走了。

我到陽臺上去看她,望著她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我想:我們的關(guān)系還能再繼續(xù)嗎?

裝修房子很麻煩。找裝修工、備料,還要沒完沒了地砍價,你一不小心,說不定就會被誰宰一刀。開工之后,我天天泡在工地上,成了個不拿工資的“監(jiān)工”。

三月里殘雪融化了,四門塔的燕子又飛回來了,我的房子也裝修好了。新裝修的大房子窗明幾凈,陽光充足,高興得我常跑到陽臺上,對著白云飄拂的藍(lán)天吹口哨。有一天晚上我接到一個電話,猛一聽聲音,還以為是蓉娜呢,你好!你好!可是鬧了半天錯了——大曼呀,我軟綿綿地說。大曼說你有好些日子沒到我這個攤上吃餛飩了吧?我說這些天我天天早晨喝豆?jié){吃油條。大曼說哪天你過來我給你特殊加工一碗。我說謝謝。大曼說:聽說你繼承了一筆遺產(chǎn)?我說:哪里呀,就只一套破房子。大曼說:你別哭窮,不去找你借錢!我對著話筒哈哈大笑。大曼又問我有朋友了沒有?沒有呢,我說,想要跟你談?wù)劻?。大曼說:好啊,談成了我天天給你做餛飩吃。我說談不成我也不愁吃不上餛飩,掛啦,大曼那頭就沒聲了。

放下電話我愣了一會兒神,我尋思和大曼談?wù)務(wù)f不定真行,老姑娘知道疼人。其實(shí)大曼長得不丑,細(xì)皮嫩肉的,挺白,扎著一個大把子,頭發(fā)又黑又亮。平時我在大曼的那個餛飩攤上沒少吃了餛飩,卻是從來也沒想到這一層上。

那天我去老房子里拿東西。到了樓門口,我開開了我的信箱,信箱里有我一封信,是蓉娜來的。

那天是我不好,阿強(qiáng)……

天暖和了,大街上飄著白棉絮似的絨毛毛,你樓房前面的那棵白玉蘭開花了,花真大,真美。白玉蘭開花的日子,是你的生日。我一直記著。

寄去一個生日賀卡。它會唱歌。歌聲里有我的祝?!?/p>

其實(shí)我的生日已經(jīng)過去好幾天了。我糊糊涂涂的,把什么都忘了。我打開了那張賀卡,讓那個“艾麗絲”的音樂一直響著,伴我回家。路上,我撥打蓉娜的手機(jī),一個女人冷冰冰的聲音告訴我對方關(guān)機(jī)。我給蓉娜的手機(jī)發(fā)了短信,我想她看到這條信息后一定會到我的新家來找我。

當(dāng)天晚上她沒來,第二天晚上她也沒來,到了第三天晚上我給她打手機(jī),信號不好,我就跑到陽臺上給她打,可是最終也沒有通。我很沮喪。S城一片燈火,把夜空都映亮了。我望著滿城的燈火發(fā)呆——蓉娜在哪一片燈光下呢?正想心事的時候,門鈴?fù)蝗豁懥?。我說“來了”,一個箭步?jīng)_出去,“嘩啦”一聲開開了門。開開了門我愣住了,站在我面前的不是蓉娜是大曼。大曼新做了頭發(fā),弄得曲曲彎彎的,又抹了血色的口紅,涂了眼影,一身筆挺的西服,皮鞋锃亮,像是我們街道辦事處的干部。大曼說:怎么,不歡迎嗎?我說:哪里,哪里……快請。大曼說:我來參觀參觀你的房子。我說好啊,就領(lǐng)著她看。大曼看得很仔細(xì),就像是衛(wèi)生檢查團(tuán)的人來檢查衛(wèi)生,這里看看那里瞧瞧??吹侥┝?,她用手指頭在窗臺上抹了一下,晃晃手指:你看這灰。我說我天天出車顧不上打掃。她說哪天我來給你拾掇拾掇。我說: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后來就在客廳里坐下了。我讓她吃桔子,她拿起一個桔子剝開了,掰一個桔子瓣就喂我,我說你吃吧,她就不高興了,“嗡嗡噥噥”地撒嬌。我吃一瓣她吃一瓣,一會兒一個桔子就吃完了。然后我們就喝茶,喝得悶悶的,也沒有多少話好說。這時她牽住了我的手,隨后就把我抱住了。大曼抱住我后一聲不響,頭埋在我懷里,我嗅到了很濃很濃的發(fā)香。我也抱住了大曼,但我雖然抱住了她的身子,卻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其實(shí),那會兒我若抱她上床,不要說反抗,她連“哼哼”一聲也不會有。可是我沒有欲望,我們就僅是抱了一會兒就撒開了,大曼噘著個嘴,像是不大高興。我開車送她回家,一路上我們也沒找著一個能談下去的話題,東一句西一句一問一答的,總是不那么順溜。

六月里我總預(yù)感著要發(fā)生點(diǎn)兒什么,可是一直沒有發(fā)生。這個月常有大雷雨,即使雨停了,遠(yuǎn)處依然傳來懶洋洋的雷聲。

我的日子過得很平靜,還是一天天跑車,回家沖個澡就看電視。有時候早晨睡過了頭,就去大曼那個攤上喝餛飩。大曼老遠(yuǎn)看見我就眉開眼笑的:我尋思你今天不來了呢!哪能啊……我說。

有的時候我心中也常生出某種渴望,但渴望什么我說不清楚,好在這種情緒就像六月雨,來得快也走得快,沒在我心上過多的停留。后來我就想開了:有些事兒你不能急,只能等,該來的時候,它自然會來。

六月的一天上午我送一個客人去昌州,回來時遇上一輛“依維柯”。會車時我看見“依維柯”上有個女孩像蓉娜。車開過去了,我掉頭就追,我的車飛一樣的超過了那輛“依維柯”,橫在了路當(dāng)中,這時候蓉娜就從車上下來了。蓉娜說:你真是瘋狂!我哈哈大笑:我終于找著你了!隨后我把車開上了回S城的高速公路。一路上我們話很多,說這說那,我把車放到了160邁,那車快得幾乎要飄起來了。蓉娜雙手捧住兩腮,嚇得一聲聲尖叫。

進(jìn)到我那個大房子里,我對蓉娜說:看這客廳多大,支上乒乓球案子,在這兒打球都行!蓉娜在木地板上滑了滑,蓉娜說:撤了這些沙發(fā),就可以開一個家庭舞會了。我說把朋友都請來,要開就開一個化裝舞會,那才有意思呢。我領(lǐng)蓉娜走上陽臺,我說:晚上我們可以坐這兒喝酒涼快,觀賞這該死的S城的夜景。當(dāng)然了,如果有興趣,還可以在這陽臺上養(yǎng)花,養(yǎng)很多很多的花,紫蘿蘭,霸王鞭,郁金香,含羞草,蝴蝶蘭……你想養(yǎng)什么都行!從陽臺上回來,我擰開了那幾個房間上的球形門鎖,我說你看看這些大大小小的房間,若是生日時搞一個派對,不愁人多沒地方睡了……蓉娜跟著我看,聽我眉飛色舞地講說,笑著頻頻點(diǎn)頭:不錯!真不錯!

中午,我打開了一瓶啤酒,斟滿了一只高腳酒杯,然后把它放在了蓉娜面前。我說你喝吧。你呢?蓉娜問我。我說:老天爺,我可不敢再喝了……怎么呢?蓉娜歪頭瞧著我。我說你走之后的第二天我喝多了,出門就讓交警給逮住了,哎喲,又是扣車又是罰款還進(jìn)了交通法規(guī)學(xué)習(xí)班,一學(xué)習(xí)就是一個月,可把我整“草雞”了……蓉娜笑著說:你沒把我說的那話說給他聽嗎?說了,你猜怎么著?我把一雙筷子遞給蓉娜,警察說你少來這一套,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讓我說你什么好呢!

飯后休息時,我們上了床。蓉娜問我:你行了嗎?我說你摸摸。蓉娜摸了摸,眉頭就皺了,問我:你這是怎么了?我說原來好好的,說這樣就這樣了。蓉娜說你得上醫(yī)院里去看看。我磨磨蹭蹭的,蓉娜就牽了我的手,把我從床上拉了起來……

車駛出樂園大街,上了烏山大道,柏油路越發(fā)寬廣了。從烏山大道到市醫(yī)院是一溜下坡,我掛了空擋,然后點(diǎn)燃一支香煙,香煙裊裊,我的思緒隨著車輪子一起向前滾動。我感覺有點(diǎn)兒做難。見了醫(yī)生說什么呢?男醫(yī)生還好說,若恰巧是個女大夫呢,年輕的女大夫,你又該如何呢?你不覺得難堪嗎?不要說當(dāng)著一個女大夫脫褲子,就是掛號的姑娘問你掛哪個科,你都不好說……我把煙蒂扔出窗外。蓉娜說不是有煙灰盒嗎?我沒有理她。心里說:你管得夠多的了……蓉娜見我沒好氣,猜我心理上有負(fù)擔(dān),于是就為我排解:你不必?fù)?dān)心,說不定吃上幾片藥就好了呢。我說:給你錢,到時你給我掛號去……行——,蓉娜把錢接過去,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病總得看呀!

到了!我在大白樓的門口猛一停車,蓉娜不防備,差點(diǎn)兒撞在擋風(fēng)玻璃上。蓉娜白我一眼,噘著嘴就去給我掛號去了。我停好車,等了不大一會兒,蓉娜就晃著一張掛號單從大廳里出來了。蓉娜說:泌尿科在六樓,你自己上去吧?!晃遗隳悖课艺f不用,就乘電梯上了六樓。從電梯里出來,一眼就看見了“泌尿科”那三個仿宋體的白色大字,頓時我就憷了,往里走,一步比一步艱難。記得有一次到醫(yī)院里看肛緣曲張,給我看病的是個姑娘,像是大學(xué)剛畢業(yè)。她讓我脫了褲子檢查檢查,我臉上一陣發(fā)熱,雖然松了腰帶,卻半天脫不下來。那姑娘就熊我:干什么你,老磨磨蹭蹭的?!快脫!我脫下來褲子,她檢查得特別仔細(xì),我那旮旮旯旯的地方她都檢查到了。在一個陌生的姑娘面前暴露自己,那滋味挺難受的。那會兒我趴在沙發(fā)上如芒在背,覺得渾身不自在。謝天謝地,后來總算完了,那姑娘飛起一腳踢在我屁股上,很不耐煩地說:起吧!……我心里說這次若要是再遭遇個姑娘可怎么好!我一邊走一邊尋思,經(jīng)過衛(wèi)生間的時候,我心里說撒撒尿吧,就推開了那個帶有叼煙斗老頭的玻璃門兒。進(jìn)去,我掏出它來,就搖呀搖,不想它竟然勃起了,還怒沖沖地回黃轉(zhuǎn)紅?!把健?!呀——!”我心里歡呼起來。媽的!我還看哪門子病呀!……我雄赳赳氣昂昂大步流星地走到門口,蓉娜問我:這么快就檢查完了?我說:上車。上到車上,我咬牙切齒地把那掛號單撕成一把碎屑。我說:去你的吧!就從車窗里伸出手去,把紙屑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撒到花壇上。撒完我開起車就跑,只聽后面打掃衛(wèi)生的老頭喊什么“缺德”……

蓉娜從工具盒里找出來一盤磁帶,塞進(jìn)了錄音機(jī)。那歌是韓磊的《向天再借五百年》,哈,真有勁頭!我說你喜歡聽?蓉娜咯咯地笑著說:有一股雄風(fēng)……我放聲大笑。笑過之后也跟著吼起來,高聲大嗓,忘乎所以……

沿著江山起起伏伏溫柔的曲線

放馬愛的中原愛的北國和江南

面對冰刀雪劍風(fēng)雨多情的陪伴

珍惜蒼天賜給我的金色的華年

……

唱著,我覺得壓在心上的一塊巨石被訇然掀翻,我一下子輕松了,自由了,渾身蓄滿了力量。這力量在我身體內(nèi)部鼓漲著,像涌動的春潮,沖動著要求放開閘門盡情地奔流。說實(shí)話那會兒我真想變成一匹小叫驢,在野地里盡情地打滾兒盡情地撒歡兒……

車沿著烏山大道一直往前開,開到烏山腳下的時候,我一打方向盤,車“嗚嗚”地順著一條盤山道就上了山。我大聲說:我們放松放松去!蓉娜說:我也為你高興。我說我知道。車開到半山腰,盤山道到此戛然而止,閃出一個涼亭。我把車停在涼亭旁邊的石坪上,就和蓉娜一起往山上爬。爬著爬著,蓉娜就落下了。我停下回頭望她,她的臉上一抹紅暈,笑吟吟地望著我,我忽然覺得蓉娜自有她的動人之處,她是那種猛一看不好看,但是看長了越看越耐看的那種。我把手伸出去,她就牽住了我的手,上來,我就親吻了她一下。她說:危險!我說:沒事!后來我們又繼續(xù)爬,爬到一個轉(zhuǎn)彎處,忽然天邊響起了一聲沉雷,一道閃電劃破長空,波飛浪卷一般的黑云彩開始在我們的頭頂上聚集。要下雨了,蓉娜說。我說不管它,繼續(xù)往山頂上爬。剛到了山頂上,大雨就嘩嘩地下起來了。東邊的山林深處有一棵老楓樹,我們就“哦——哦——”地喊叫著,跑到樹下去躲雨。老楓樹枝繁葉密,是一個偌大的遮擋風(fēng)雨的巨傘。此時她像一個慈祥的老人一樣張開懷抱,一下子就把一對失魂落魄的人攬到懷里去了。我們很自然地?fù)肀г谝黄?,然后瘋狂地親吻,吻著吻著,蓉娜就笑軟了。她說:你親得我喘不過氣來了……我的手指給她攏了攏頭發(fā),我說:再來,輕輕的。

外面大雨如注??諝庵袕浡菪任秲骸:芸焐巾?shù)钠脚_上就積了一洼一洼的水,水點(diǎn)子濺起了無數(shù)的水泡兒。山里山外,煙雨茫茫,連S城的電信大樓也變得十分朦朧了。一陣雨一陣風(fēng),風(fēng)搖撼著山樹,一棵棵的山樹瘋狂地?fù)u晃著頭。雨還在下,天和地之間織了一道無邊無際的珠簾。蓉娜說:我們回車?yán)锶グ?。不,我說,就在這里。蓉娜說:這里太開闊了。我說不要緊我們靠著老楓樹。蓉娜把衣服脫了,我也把衣服脫了。蓉娜把衣服抱在胸前,擔(dān)心地說:哎呀,會不會有人看見?我說:不會!下這么大的雨……我想起了美美。我和美美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激情,盡管我們也都說“愛呀愛的”,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很輕易地就說出來了,其實(shí)我們壓根兒就沒有真正的愛過。現(xiàn)在,當(dāng)我和蓉娜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脫胎換骨鳳凰涅槃我又成了我了……

雨停了,天黑下來。下山的時候腿有些軟,上樓的時候腿也有些軟,一到家我們就都覺得疲累不堪了。于是睡覺,我們相擁著,進(jìn)入了黑甜的夢鄉(xiāng)里……

醒醒,醒醒……我被搖醒了。睜開眼睛一看——喲,蓉娜這不是還活著嗎?!你做惡夢了?蓉娜問我。嗯,我長出了一口氣。睡吧,天還早呢。蓉娜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夢幻似的說了一句,翻過身去就又睡了。天晴了,出了月亮,月光透過綠紗窗,溫柔地灑在床上。蓉娜睡得很甜,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顯得很美。可我這會兒心里不平靜,總是想這想那的,一直安穩(wěn)不下來。夢里我把那個男人殺了,連同蓉娜一起殺了,殺蓉娜的時候,她連哼也沒哼一聲,倒在地上就死了……夢里我還想,人怎么會死得這樣輕易……思緒紛紛,胡思亂想,我橫豎睡不著,就悄悄地下了床。走到客廳里,我坐在沙發(fā)上,想要靜靜心,這時我看見茶幾上放著她的那個小小的手提包,我就打開了。她包里有一些化妝品,眉筆呀唇膏呀小鏡子呀什么的,還有一些零碎錢。盡管我并沒找到與性有關(guān)的物品,但那個惡夢卻總是揮之不去,給我的心里留下了陰影。那一片陰影就像落在宣紙上的墨點(diǎn)一樣,越洇越大,最后竟氤氳得心里到處都是陰云了。蓉娜依然在夢中幸福地微笑著,喃喃地說著夢話:嗯哪……你別走……我愛你……真的。她是在說愛我嗎?

一夢醒來,晨光從窗簾縫里透過來,天大亮了。蓉娜聽到我的動靜,過來拍拍我的臉蛋:起吧,寶貝,起吧。這時牛奶已經(jīng)熱好了,面包也已經(jīng)在微波爐里加了溫,還在上面涂滿了果醬。我剛坐上餐桌,忽然手機(jī)響了。我以為是讓我出車的客戶呢,原來是大曼。我說:什么事呀,大曼?大曼說:我做好餛飩了,你過來吃吧。我說我已經(jīng)吃起來了就不過去了,謝了?。∪啬日f:誰呀,對你這么關(guān)心?我說是個熟人,就把手機(jī)關(guān)了。

飯后,蓉娜收拾好她那3個塑料袋,就向我告別:走了?。∵@時她一手提著塑料袋,一手抓住了門把手。我說:真走嗎?蓉娜說:可不是真走。蓉娜說完這句話后,我們對望了一會兒,末了我說:你等等……就到了臥室里,找出了那個盛錢的小匣子,從里面抓了一把錢,也沒來得及數(shù),就塞給了蓉娜。蓉娜接過錢后遲疑了一下,隨后就說:還是錢好啊……我說:是??!是啊!蓉娜一陣凄然,揚(yáng)起那錢,像是要甩在我臉上,我嚇得一眨眼睛,可是落下的時候,卻是在我臉頰上拂了拂。這是干什么呢?還沒等我回過神來,蓉娜突然哈哈一笑:逗你玩呢……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她把錢裝進(jìn)錢包里,拉開門,跟我搖搖手,說一聲:拜拜!我要送她,她說:不用。說完就走了。

一個夏天很快就過去了,我吃膩了大曼給我做的餛飩。大曼對我真好,她隨時都愿意跟我上床。可是我即使和她上了床,腦子里仍然還想著蓉娜。而偏偏就在這時候,大曼就跟我提結(jié)婚的事。她說:我們都老大不小了,也該結(jié)婚了。我雖“嗯嗯”地連聲應(yīng)著,實(shí)際上心早跑遠(yuǎn)了。可是大曼說得興致勃勃——結(jié)了婚我們要個孩子,男也罷女也罷,讓他(她)好好上學(xué),將來也當(dāng)公務(wù)員,省得像我們這樣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遭這份罪。我說:嗨,大曼,咱不說這些,好嗎?大曼說:瞧你說的,咱不能光開花不結(jié)果呀。

夏天——秋天——冬天。天又冷了。在我的心里,一種迷亂的情緒常常困擾著我。揮之不去。

蓉娜依舊音信杳然。從她離去之后的第一個星期,我就打她的手機(jī),她不接我的電話。后來,我隔三差五地給她打電話,電話每次都是呼叫一陣之后就出現(xiàn)忙音。再后來蓉娜的手機(jī)就換了號,我再打就不通了。

落了第一場雪。雪很大,我的車不能出去跑了。家里的暖氣燒得很熱,我枯坐在大沙發(fā)上,默默地思念著蓉娜。我想起我們?nèi)ツ甓斓脑S多事情,譬如那個靜悄悄的雪夜,她讓我給她焐手;譬如在柳湖邊上走著走著,她把一塊冰凌放在我的后脖領(lǐng)里……我想重新?lián)碛羞@一切,可是這一切仿佛變得十分遙遠(yuǎn),遙遠(yuǎn)得像是遠(yuǎn)逝的夢境。盡管遙不可及,而我卻依然認(rèn)為我們的關(guān)系還會由遠(yuǎn)到近,重新繼續(xù)下去。這是我說不清楚的一個固執(zhí)的念頭。

一個冬夜,我到我們常去的那個叫“雀兒”的咖啡店里去找她。我?guī)缀鯁柋榱怂械男〗?,沒有人知道她在哪里,或是去了哪里。我要了一杯咖啡,坐下,獨(dú)自啜著,品嘗著它的苦味。那天夜里,我在咖啡店里坐到很晚。人都走了,一張張的桌子都空了,只剩了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吧臺上的小姐走過來,問我還要不要咖啡?我知道這是要打烊了,小姐以一種溫和的方式在攆我。我站起來,穿上大衣,然后從懷里掏出我的電話本,從上面撕下來一頁,匆忙寫下我的電話號碼,交給那位小姐,我說:見到蓉娜別忘了給我打電話。小姐說:你放心吧。

外面又下雪了。走出咖啡店,我踩著“咯吱咯吱”的積雪回家。走著,我覺得我的身后像是有人跟著,回頭一看,空無一人。風(fēng)起了,雪花旋轉(zhuǎn)著,在昏黃的路燈下面亂亂地飛舞……

責(zé)任編輯:段玉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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