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久九六
課間,同桌興奮地告訴我,今天我們班有轉(zhuǎn)校生要來,還是一對雙胞胎兄妹。
雙胞胎?會是帥哥美女嗎?我突然升起十二分的好奇,有些期盼新生的到來。很快,上課鈴響了。新班主任大步走進來,身后跟著兩個學(xué)生。
嘿,還真是帥哥和美女!
“大家好,我叫夏陽,這是我妹妹夏晴?!痹诶蠋煹氖疽庀拢年柡唵蔚亟榻B了自己,就拉著妹妹的手徑直坐到了空位上。
“太冷淡了吧?”同桌小聲議論道,“我還想聽妹妹介紹自己呢。”
我轉(zhuǎn)頭望向他們,恰巧夏陽抬頭看過來,他的眼神就像一根刺,充滿警惕??膳赃叺南那缋囊滦洌土⒖剔D(zhuǎn)變了神情,變得溫柔起來。
后來,我才知道,夏晴的心理年齡要比同齡人低得多,而且她不會說話。
( 一 )
看著林善手里一沓厚厚的資料,還有他愁眉不展的表情,我的心就狂跳不止——看來又有案子了。知道林善不會讓我插手,我故意在他的咖啡里多加了兩塊糖,趁他去廚房換咖啡的時候,飛快地瞄了幾眼資料。
這是一起兇殺案,死者名叫趙國軍,是我市有名的房地產(chǎn)大亨,聽說年輕時窮困潦倒,后來開始做生意,慢慢發(fā)達起來。讓我驚訝的是趙國軍的死亡原因,資料上顯示他的大腦內(nèi)部受損極其嚴重。
“阿然!”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嚇得我差點從沙發(fā)上摔下去。林善正端著咖啡,一臉無奈地看著我。
我裝傻充愣地揚起笑臉:“哥,咖啡怎么樣?”
林善根本不吃這套,走過來按下我手里的資料:“這不是你能看的,趕緊睡覺去?!?/p>
又把我當小孩子?我悶悶不樂地關(guān)上房門。
第二天,我被班主任派去分發(fā)家庭聯(lián)系表。
當我走近夏晴和夏陽時,看到夏陽少見地勾起嘴角,笑著對夏晴說:“放心,哥哥不會有事的?!?/p>
看到我過來,他又立刻警惕起來:“你要做什么?”
“還能做什么,這是給你們的聯(lián)系表,填一下家庭住址,”這人脾氣就是有點古怪,我也沒有在意,“新班級還習(xí)慣嗎?”
夏陽沒回答,只是快速填好表格遞給我,眼中的戒備毫不掩飾。而夏晴則歪著頭打量我,神情里滿是好奇。
這場景……真尷尬!
好在上課鈴聲及時救場,我立刻跑回座位上。真是搞不懂,夏陽的戒備心怎么那么強!
他不會有被害妄想癥吧?
( 二 )
放學(xué)后,我和孫鵬做完值日,剛出校門就瞥見三四個男生將夏陽和夏晴團團圍住。夏晴縮在夏陽身后,夏陽將她牢牢護住。
“你們想干什么?”我連忙沖上去。
“班長你別管,我早看這小子不順眼了?!睅ь^的男生叫宋耀,說完卷起袖子就要動手。
“都是一個班的同學(xué),何必呢?”孫鵬攔住宋耀,“聽班長的,退一步海闊天空?!?/p>
“就是,不然我可就喊老師來了?!蔽亿s緊補一句“威脅”。
宋耀瞅一眼孫鵬壯碩的身體,又看看我,最終“哼”了一聲,帶人走了。我松了一口氣,想看看夏陽他們怎么樣了,可夏陽看都沒看我一眼,竟然拉著夏晴直接走了。
遙遠的天邊卷起一道妖艷的火燒云,西垂的落日將夏陽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根孤零零的火柴。不知道為什么,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感。
回到家里,林善手里的資料又多了一沓。他抬頭看我一眼,皺著眉頭問:“你們班有一個叫宋耀的同學(xué)吧?”
我愣了一下,心想林善該不會派人跟蹤我了吧?連剛才發(fā)生的事都知道了?
“他爸爸宋建林死了,謀殺。”
什么嘛,不是剛才的事……等等!
“你說的是咱市的公安局局長宋建林?他是宋耀的父親?他被人謀殺了?”這一連串的消息來得太過突然,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是的。”林善點點頭,“而且宋建林的死亡原因和趙國軍一模一樣??傊頌榘嚅L,你多關(guān)心一下宋耀同學(xué)吧?!?/p>
“知道了。”我白了他一眼,“這么簡單的事情我還是懂的?!?/p>
“你懂就好,我現(xiàn)在出去一趟。”林善整理好手上的資料,從衣架上取下制服外套。臨出門前,他又喋喋不休地叮囑我把門窗鎖好,不要給陌生人開門。直到我“生無可戀”地趴在桌上,他才滿意地出了門。
等他一走,我立刻打開電腦,搜索趙國軍和宋建林之間的聯(lián)系。我平時喜歡翻看刑偵方面的書,日積月累總有點“書本經(jīng)驗”——死亡時間如此接近,死亡方式完全相同的兩件案子,被害人之間多少會有些交集。
出乎意料的是,我搜遍了各大搜索引擎,都沒有找到兩人有交集的信息。
看來還得查內(nèi)部資料,想到這,我打開林善的電腦,偷偷連上他單位的內(nèi)網(wǎng),開始了新一輪的搜索。
一條十五年前的舊檔案躍入我的視線,人性的陰暗面再一次赤裸裸地展現(xiàn)出來。
原來,早年的趙國軍只是一個普通的包工頭,為了爭奪一塊有前景的商業(yè)地段,非法強拆了一棟居民樓。強拆過程中不慎引發(fā)了煤氣爆炸,造成了四人死亡、六人重傷的嚴重后果。
當時負責此案的不是別人,正是宋建林!
這起事故最終草草結(jié)案,只有幾個無關(guān)緊要的負責人受到處罰,真正的幕后主使卻逍遙法外。我暗自攥緊了雙拳,胸口郁積著一團怒火無處發(fā)泄。這些人為一己私利相互勾結(jié),全然不顧他人生命,實在是喪盡天良!
( 三 )
釀成當年那件慘案的幕后主使,除了趙國軍和宋建林,還有一個人——現(xiàn)任市長劉濤。如果兇手是為當年的案子復(fù)仇,那他殺害趙國軍和宋建林之后,下一個目標就是劉濤了。
想到這,我又疑惑起來:這起案件線索如此明了,為什么最近幾天,林善卻是一籌莫展的樣子?
難道我遺漏了什么細節(jié)?
我又打開那份檔案,從頭到尾一字不落地重讀了一遍,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個隱晦的疑點。
那次爆炸中喪生的是一家四口,但在案發(fā)現(xiàn)場只找到兩具成人尸體,另兩具嬰兒尸體卻不見蹤影。官方給出的解釋是孩子太過年幼,所以沒有留下尸體。
太扯了。
更讓人疑惑的是,兇手若真是復(fù)仇,又是如何得知當年的真相?再說了,趙國軍和宋建林都是有身份的人,想要殺害他們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而且,林善所在的部門解決的都是各種非正常類案件,怎么會調(diào)查起這種謀殺案?
唯一的解釋就是——兇手不是普通人??磥砹稚普f得沒錯,宋老師那起案子果然是個開始。
我看了一眼時間,不知不覺已經(jīng)22點了。昨天外出視察的劉濤今天回市里,這時應(yīng)該到家了吧。
就在我準備睡覺時,突然接到了林善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的林善語氣急促,周圍嘈雜的聲響讓我好不容易才聽清他的話:“阿然!你們班上新轉(zhuǎn)來的同學(xué)是叫夏陽和夏晴嗎?你知道他們的住址嗎?”
“怎么突然問這個?”我歪歪頭,不解地問。
“劉濤死了!我們懷疑是夏陽——”
“……”我無語地看著黑屏的手機,緊要關(guān)頭,它竟然沒電關(guān)機了。
但是,剛才我沒聽錯吧?夏陽殺了劉濤?我的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出他填過的家庭住址,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恐懼,我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 四 )
當我趕到夏陽家樓下的時候,他正背著夏晴,拖著行李箱走出樓道。夏晴似乎昏睡了過去,安靜地趴在他的背上。
即使這樣,也不見夏陽有一絲吃力。
夏陽看到我,眼睛似乎瞇了一下,但他最終只是繞過我往小區(qū)門口走去。擦肩而過的瞬間,我嗅到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復(fù)仇結(jié)束就要逃走了嗎?你能告訴我,當年你和夏晴是怎么活下來的嗎?”
聽到這句話,夏陽停住了腳步。他將行李箱放平,讓夏晴小心地靠在上面。
“你都知道了?”
夏陽轉(zhuǎn)過身,月光下,他的雙手閃著銀色的光芒——他的指甲變成了鋒利的長針,我甚至能看到針上的斑斑血跡。
基因改造?我忍不住后退一步。
“十五年前,那起拆遷案里遇難的人,是你的父母吧?”我強壓下內(nèi)心的恐懼,“你是用這些長針殺了趙國軍他們嗎?誰幫你改造基因的?”
“我本來不想殺你的。”
夏陽沒有回答我,他冷漠地舉起手,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
就在電光火石間,一聲巨響驀地響起,震得我耳膜發(fā)痛。我驚愕地抬頭,發(fā)現(xiàn)夏陽已經(jīng)半跪在地上,小腹被撕開一道猙獰的傷口。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失敗了。
“阿然,快閃開!”林善持著特種槍沖了過來。
原本昏睡著的夏晴在槍聲中睜開了眼,看到夏陽血流一地的樣子后,她吃了一驚,手足無措地僵坐在原地。
與此同時,我的頭突然痛起來,就像有人在撕扯我的腦神經(jīng)。直到夏陽敲昏了夏晴,我才從痛不欲生的狀態(tài)中解脫。
“人是我殺的,跟她無關(guān)?!毕年柍粤Φ卣砗孟那缬行┝鑱y的頭發(fā),“幫我照顧好她,我告訴你一切?!?/p>
還沒等我開口,夏陽卻陡然瞪大眼睛,身子緩緩倒在地上,再沒能起來。
( 五 )
事后,林善自然對我各種吼叫:“如果不是我們這幾天日夜偵查找到兇手的線索,如果不是我提前找到兇手的位置,如果我當時晚來一秒鐘,你就不會站在這里了。跟你說了多少遍,要注意安全,注意安全……”
我一臉真誠地聽著,腦袋里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雖然趙國軍三人的頭上都有長針貫穿的傷口,可尸檢報告顯示,他們的大腦在被長針貫穿之前,就已經(jīng)被毀了。那夏陽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再刺大腦一次呢?
是為了解恨,還是因為……他在掩蓋什么?最重要的是,誰殺了夏陽?
我又回想起夏晴見到夏陽重傷后的場景,還有我腦部突然的劇痛。
我走到臥室,夏晴正靠在床上發(fā)呆??次疫M來,她柔柔地笑起來。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有著讓人憐惜的純真。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想。
我拉起她的手,輕聲說:“夏晴,從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