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昭

一

我曾經喜歡過一個人。

他是我高中時候的班長兼同桌，和他同班是在不那么幼稚也不那么緊張的高二。

他是那種開家長會時幫著老師布置會場、學生媽媽們都很喜歡的男孩：不高不矮的個頭，常年運動讓他的身子骨看起來比一般學生結實一些，白白凈凈，濃眉大眼；家庭幸福溫暖，學習成績中等偏上，從小學開始似乎就一直是班長，身上帶著一股好孩子的陽光味道。

而高中時候的我，是個標準的柴火妞兒：黑黑瘦瘦，戴著黑框眼鏡，常年不變的學生頭和校服，除了埋頭讀書外，似乎不知道還有別的什么事情可做。

對這樣的男孩，我本來是沒有什么特別感覺的，一如他對我也是像一般男生和同桌的關系，直到有一年我過生日。

我的生日在暑假即將結束、將要開學的前幾天，所以一直以來，都是和家里人過。媽媽給我做一頓好吃的，也沒有什么生日禮物一說，偶爾有關系好的女同學會在開學后送我一點兒小東西。總之，我就是一個沒在生日收到過禮物的可憐孩子。

高二之后，暑假時間縮短，需要提前到學校上課。當月的24日，我提了一句：明兒我就十七歲啦！當時我也沒在意什么。結果在25日我過生日當天，在我滿腦子琢磨著晚上媽媽給我做什么好吃的時候，我發(fā)現座位上放著一個大大的盒子———閃亮的小星星的包裝紙，粉色絲帶系成花朵形狀。

他坐在一邊沖我笑：“生日快樂呀！”

我迫不及待地拆開，里面有很多個小盒子，有可以伸縮的水杯，有相框，有好看的本子，所有的一切都印成是黃色小鴨子主題的。我突然想起之前曾半開玩笑地提過我家養(yǎng)的小狗有個黃色的小鴨子，每天玩完就自己叼在窩里摟著，我說：“我也喜歡黃色小鴨子?！?/p>

他笑呵呵地看著我拆開盒子，完全沒有意識到我有多么的手足無措。他告訴我，昨天他下課去禮品店，跟店員說把所有帶小鴨子圖案的小玩意兒都包起來。他的善意自然真切，那些對他而言只不過是舉手之勞，對我而言卻是天大的驚喜。

那時候我只是覺得他很好，簡直比其他所有人都好。

這樣的情況下收到的禮物，你們一定覺得我會一直珍藏到七十歲還拿出來看看。現實不是小說，實際情況是，因為我讀高中的時候沒有零用錢，他送我的那些禮物，都被我轉送給過生日的女同學了。

二

然后呢？高中畢業(yè)，我們都在北京上學，可并沒有什么特意聯系。

他不知道我曾經喜歡過他，也不知道當年的黃色小鴨子對一個剛滿十七歲的小姑娘來說有多么重要。我從未想過讓他知道，也沒有過與他談戀愛的打算，無論過去、現在和未來。

因為并非每一次喜歡，都要以戀愛收場。

人越長越大，慢慢發(fā)覺對你而言重要的東西越來越少，而讓你真正喜歡的東西也在減少。

有些東西的美麗并不需要摘下、帶走、裝起來，如同你不能摘下云、帶走風、裝起太陽。

有時候，有一種喜歡叫做：喜歡你，才不要和你在一起。

（摘自《你當溫柔，卻有力量》，中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