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腦袋里的怪東西》
作者:奧爾罕·帕慕克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6年
讀者:谷立立
即使是寫個人經(jīng)歷,帕慕克的視野也并不狹隘。全書洋洋灑灑數(shù)十萬言,內(nèi)容涵蓋1969—2012年近半個世紀的土耳其歷史,更適時引入世界范圍內(nèi)諸多大事,將講述的半徑由一人、一城、一國遠遠地鋪展開來。因此,就算麥夫魯特一再聲稱“高深的政治”是大人物的玩意,不是他所能考慮的,但在世事的拉扯之下誰也未必真的有“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式的灑脫。如果對《怪東西》來一番字斟句酌的考據(jù),不難從字里行間找到動蕩時局的痕跡。還好帕慕克很聰明,他深知“政治上的過激,總帶有一種做作的成分”,因此絕不愿輕易地拿歷史、政治大做文章。何況,這世界永遠是少數(shù)人撬動歷史杠桿,留給大多數(shù)人的永遠是跟隨。小販身處城市神經(jīng)的最末梢,快樂和痛苦皆是微小的、瑣屑的,與之相依的生活也是寡淡的;很多時候,他們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更不能左右時代的走向,唯有像鴕鳥一樣漠然處之,將自己掩埋在日常的碎片當(dāng)中,在人群里“不引人注意地求得生存”。
于是,我們讀《怪東西》,只見帕慕克提起筆來幾番游走,數(shù)個回合下來也不過是輕輕一筆揮過,將歷史充作風(fēng)景,以政治迂回點染,而后將之隱隱然融化在嘈雜的背景中。它們輕飄飄地走過文字的罅隙,留下或深或淺的小坑,卻絕無拖泥帶水的沉重與刻意夸大的痛苦。比如他寫到1977年4月發(fā)生于伊斯坦布爾的左右派戰(zhàn)爭:街頭發(fā)生槍擊,父子兩人坐在事發(fā)地500米外的一夜屋里“在一種難得的友好氣氛里喝著小豆湯”。槍聲響起,父親大叫麥夫魯特退后。等到槍手走遠,父子倆很快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喝湯”。1986年4月,蘇聯(lián)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爆炸,其時人們對缽扎是否致癌心有余悸,已有兩個女兒的麥夫魯特不禁“對這樣的懦夫怒火中燒”。如此這般,歷史無處不在,而其敏感度呢,反倒是難以察見的。
讀者:鹿鳴之什
土耳其著名作家奧爾罕·帕慕克大約算是中國讀者們比較熟悉的一個諾貝爾文學(xué)獎得主了。那本曾風(fēng)靡中國的小說《我的名字叫紅》,是不是很多人都至少聽說過?
帕慕克之前的作品都比較“高大上”,書要么很厚,偏向自傳,要么很文藝,引用大量典故,得先有點背景知識才能讀懂,總體來說比較偏精英化。
但他這本最新小說《我腦袋里的怪東西》就不一樣了。小說關(guān)注的是一群“外來務(wù)工人員”在伊斯坦布爾長達四十年的生活故事,同時穿插了伊斯坦布爾20世紀下半葉至21世紀初的歷史片段。
該書一經(jīng)推出,好評如潮,被譽為帕慕克自從獲得諾獎之后的最佳作品。感覺大伙兒都覺得:一旦獲得了這么高的獎項,就如同攀上了人生的巔峰,很難再超越。
春節(jié)假期,我讀完了這本書,感覺寫得“很接地氣”,別看它有五百多頁,可是很好讀、很市井,和我之前讀過的帕慕克都不一樣。
二、《斯通納》
作者:約翰·威廉斯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6年
讀者:遠子口
斯通納的一生是平淡無奇的,學(xué)業(yè)、工作和婚姻都有可圈可點之處,但又無一例外地蒙上了一層的失敗的陰影。即使是在那些最具有戲劇性的時刻,似乎也并沒有太多浪漫主義的色彩,也無法帶給我們現(xiàn)實主義的啟迪。
而作者約翰·威廉斯的高明之處就在于不動聲色地將一個平庸的人生講得驚心動魄,在讀到斯通納與妻子冷戰(zhàn)、與同事爭執(zhí)的那兩個部分時,我甚至都能感到自己心跳加快了。小說以一種壓抑但并不乏味的氛圍持續(xù)地撩撥著讀者,而且可貴的是,作者敘述的語調(diào)一直很平靜、從容,這是一種罕見的感受。因為很多作家在描寫故事轉(zhuǎn)折或高潮之處時,總會不由自主地透露出在別的章節(jié)里所沒有的激情,擇詞和節(jié)奏上都會有所不同,但在這本書里,一切都完成得很巧妙。書里有一些很動人的比喻,但是合上書后并不能清晰地想起來,它們就像雨水一樣均衡地點綴在泥土之上。
在讀到婚外情的部分時,我有些失望,因為我覺得作者把這段感情寫得太美了,尤其是那段在度假村里獨處的時光,甚至帶有肥皂劇式的庸俗橋段(比如,藏起戒指以表達紀念之情的細節(jié))。但看完全書之后,我打消了這個疑慮。如果把一個人的一生濃縮成一本書或一部電影,里面總會有一些片段看起來像是經(jīng)過刻意加工過的,像是對戲劇表演的粗糙模擬。但是藝術(shù)和生活其實一直是互動的,藝術(shù)在模仿生活,生活里的人也一直在模仿藝術(shù)。試圖全面避免“庸俗橋段”的做法也許恰恰是一種不自然的呈現(xiàn)。從這個角度講,《斯通納》是一本真實得可怕的書——透過紙張,我仿佛可以看見一張長滿細小汗毛、絡(luò)腮胡子和青筋畢露的臉。
讀者:蝦米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斯通納》并非一本“傳統(tǒng)”小說??醋约旱拿\就像旁觀他人的命運,這種寫法其實來自布萊希特戲劇舞臺上所使用的“間離”效果。不過,布萊希特式的“間離”意在通過拉開距離制造陌生感,在強烈的疏離和對照中,觀眾得以思考種種戲劇性反差。而《斯通納》則通過“間離”使人物與環(huán)境隔絕起來,延宕對照和反差,并使之通過撞向塵世的一連串重擊,如電光石火般照亮主人公的生活——靈魂也好,理想也罷,其所指引的天光不足以照亮我們腳下烏漆墨黑的深淵。得救之道大概沒有,通往地獄的道路倒有千萬條。
當(dāng)然,我們也可以勵志一點說,斯通納盡管失敗了,但他通過堅守那小小一片精神自留地,還是收獲了愛與美,他的一生也并不全然一無所獲。威廉斯在小說結(jié)尾不就向我們透露斯通納身后留下一部書稿么?要我說,這個細節(jié)未必是這個意思。這部書稿讓我想起弗蘭岑在《自由》中把“自由”喻為一種名叫麻鳽的鳥:“它們在地面上謙卑而鬼祟,一如它們那泥濘的生存環(huán)境,但一旦飛上天空,卻高貴而驕傲?!卑讶艘簧非蟮臇|西壓縮為一部無人要看的書稿,或者一種你得查字典才叫得出名來的鳥,這該有多溫柔、多深沉,又是多么殘忍和悲情啊。
三、《海怪簡史》
作者:盛文強
出版社:中央編譯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6年
讀者:孤燈下
上周看了星爺?shù)摹睹廊唆~》,心動之際,就從當(dāng)當(dāng)上買了這本《海怪簡史》。作者聲稱“為中國海怪立傳”,其心說也良苦,確實也是蠻累的。
從半島民間傳說的海和尚、海狗精、海夜叉一直講到禺強、龍九子,越看越怪,也終于越來越明白作者的良苦用心。作者根本沒有在寫海怪,寫的不過是咱們民族性的東西,為海怪立傳是個幌子,其實是給自己心中的民間記憶立傳。
讀者:Armstrong
《海怪簡史》專門寫大海里的海洋神話傳說,這些在今天看來是不可思議的想象力形象,但恰恰這是文學(xué)最為主要的精神能量,神話傳說的能量甚至還要大于史詩的能量。
不同地方對唯一真理的不同啟示形成不同的神話傳說,這些故事是神的創(chuàng)世紀交代與訓(xùn)言。我們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最初模樣,于是依靠神的啟示,模模糊糊記錄成為神話與傳說,試圖恢復(fù)我們原來生命的模樣。神話是戰(zhàn)勝歷史災(zāi)難的最好捷徑。
《海怪簡史》寫了很多不同的海怪,這些神奇的故事在今天看來無比震驚了我們在機器設(shè)備工具中的所謂超能量生活,而神話傳說更是打破了人依賴的科學(xué)技術(shù)機器力量。書中寫到的海和尚,它像一種烏龜一樣的身體,但頭部卻像是小和尚的頭部,而且這種人與野獸雜合的身體,更有自己的心靈磁場,它知道人對自己的羞恥,并且以此為羞恥,它想靠近人,但卻因為人而遠離人。這正好說明了創(chuàng)世初的人的存在問題,那個時候的人,因為懷有對自己原罪的驚恐,對一切羞恥一類的事情都十分敏感而忐忑不安。人的犯罪破壞了世界的完美,要重建自己完整的生命就要回到生命的本來模樣,生命的原初基本靠近生命完整的本來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