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尚勤
教授,博士生導師,曾任陜西省社科院院長。
貴州山區(qū)的一個百年四合院,院里陳列著許多馬燈。這些看似尋常的老物件,竟吸引了來自全國各地的朝拜者。
這個地方叫茍壩,這座四合院因開過茍壩會議變得神圣,這些馬燈也因見證了中國革命重要的一幕而變得輝煌。
最為醒目的這盞馬燈是毛主席曾經(jīng)用過的。其時,共產(chǎn)黨和紅軍的同事們很少用“主席”這個稱謂來稱呼毛主席,更多的是老毛或澤東同志。其實,稱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毛澤東對紅軍作戰(zhàn)的指揮權(quán)問題。
以往的印象里,遵義會議已經(jīng)確立了毛澤東在黨和紅軍中的領(lǐng)導地位,但史實卻不像一般黨史書上的敘述那么簡單。這盞馬燈,見證了那幾天的跌宕起伏,見證了毛澤東堅定執(zhí)著的個性和高度自覺的黨性,見證了“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shù)人手里”的生動案例。
這天是遵義會議之后的1935年3月10日,中央政治局開會討論林彪、聶榮臻攻打打鼓新場的建議。會議爭論得異常激烈,結(jié)果以其他與會者都贊成、毛一人反對通過林、聶建議,還撤消了毛在六天前剛擔任的前敵司令部政委職務。
毛在八屆七中全會講話中談到:我先還有三票,后頭只有一票。我反對打打鼓新場,要到四川繞一圈,全場都反對我,那個時候我不動搖。我說,要么就聽我的,我要求你們聽我的,接受我的這個建議。如果你們不聽,我服從,沒有辦法。
已是深夜了,毛毫無睡意,對著這盞馬燈一支接著一支地吸煙。他是否憶起了井岡山時期寫給林彪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是否反思了五次反圍剿戰(zhàn)爭的經(jīng)驗教訓?是否回味了長征以來的風風雨雨?文獻沒有記載。但我以為答案應該是肯定的,因為他之后的行為如此決絕,一定是經(jīng)過反復斟酌的,而思考的絕不僅是此次作戰(zhàn)的得失。
堅守初心的毛澤東,越想越覺著不能就此罷休。已非第一次遭到撤職的毛澤東,早已把個人得失置之度外。他有著充分的自信,他決定去找最高軍事領(lǐng)導人周恩來,做最后的說服爭取工作。
于是毛上路了。黛山染墨,天氣乍暖還寒??梢韵胂螅笫痔嶂R燈,右手夾著煙卷,走在蜿蜒崎嶇的山路上,一會兒疾步前行,忽而緩步沉思,似在完成一個縮小版的長征。毛住的地方叫新房子,周住在五里外的長五間,據(jù)史料記載,那天毛走了一個多小時。
在這盞馬燈前,毛花了很長時間說服了周。第二天周再次召集會議,改變了準備發(fā)出的作戰(zhàn)命令。恰在此時,紅軍情報部門獲悉,國民黨的幾路大軍正向著打鼓新場合圍,若是開打,紅軍的命運將不堪設想。
第三天,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決定由毛澤東、周恩來、王稼祥組成新的“三人團”,全權(quán)指揮軍事。至此,遵義會議確立的毛澤東的領(lǐng)導地位的使命基本完成。
“這燈分明是人使用的,為什么叫做馬燈呢?”同行的朋友打斷了我的沉思。我說,因為有燈罩,騎馬時打著不會被風刮滅。不過茍壩的馬燈可以解讀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燈火,它是星星之火到燎原烈火的重要接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