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榮

花樣詩人艾子

■李金榮

在我的印象里，詩人艾子真真是一個如花的女子，在人生廣袤的原野上，以花的姿態(tài)行走著、綻放著、妖嬈著；她的詩亦如她的人一樣，有著花的芳香、花的氣質(zhì)、花的模樣，有時像盛開在高山之巔寂寞了千年的雪絨花，透著東坡式的揀盡寒枝不肯棲的孤獨；有時像搖曳在遼闊草原上的格?；ǎ利愔鴼q月，地老天荒；有時則像獨自開在峽谷的白百合，抱樸守拙，高山流水。我認(rèn)可這樣的印象，并喜歡這樣的一個詩人。艾子的詩可以概括為一個字：美。這美是獨特之美，卓爾不群，不僅醇厚而且自然，透著靈動之氣，仿佛花香，彌久而醉人。

重讀艾子的一些詩作，初見時的感動依舊。一首《我想去祖國的西部》，仿佛發(fā)自詩人心底的吶喊，不羈、狂野，不改初心地一意孤行。“我最終想去甘肅西部的戈壁灘我想讓沙漠見證，這個獨自抵達(dá)它腹部的女人比它更孤獨所經(jīng)歷的歲月比它更荒蕪所剩的青春與它的沙粒一樣粗糙即便這樣，她仍需像堅硬的西部一樣大碗喝酒 大塊吃肉?！闭自妼懙煤〞?、昂揚，張力十足，透著古典詩歌的遺風(fēng)，充盈著塞外大漠、烽火邊關(guān)的豪邁。同時，由于遣詞造句帶有明顯的艾子式風(fēng)格，獨辟蹊徑，新意與意境兼?zhèn)?，可謂平分秋色。

艾子是一位感情豐富的詩人，她內(nèi)心的細(xì)膩使她有了更多的詩意的發(fā)現(xiàn)。從她筆下流出的情感，通過種種景物表現(xiàn)出來，新奇得令人稱絕?！冻筷刂新狓B鳴》“穿過濃濃晨霧喚醒蓋著綢緞被子的美舍河給早起運菜的菜販和掃馬路的工人獻(xiàn)一首天籟之歌?！焙啙嵍殻赋鲈娙颂焐南胂罅?，這種反復(fù)揣摩和構(gòu)思的詩篇，似乎成了艾子的獨有和特有。《在番茅村寫生》里，寥寥幾句，由茅屋、人家、黎族少女、紡紗車、黑狗、火雞組成的一幅田園美景便躍然紙上，把人帶入“一個不讓喧囂透進(jìn)來的——世外桃園。”《三月梨花》讓我莞爾一笑，我眼里的凄美，在艾子筆下化作嫵媚與清麗“她們云髻堆翠、素膚凝脂使燈下坐禪的少年胸口溫?zé)?，意念隨春光消融?！倍稄埜绲脑娨馍睢穼懙迷溨C幽默，注入了詩人的真實情懷，表現(xiàn)出一種高雅的氣度和向往。

艾子筆下的親情直指人心，令人低回。在《從未在我的作品中出現(xiàn)過的女人》里，通過對外婆的追憶，讓讀者穿越時空，在時間深處與詩人的外婆相遇。那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從一個大家閨秀、身著旗袍的妙齡少女，到成為國民黨少將的新娘，再到靠糊火柴盒、剝瓜子與養(yǎng)蠶養(yǎng)活兩個女兒的婦人，其間丈夫遠(yuǎn)在臺灣另娶他人。外婆的坎坷一生，化作詩人看似波瀾不驚的詩句，但句句戳心，讓我忽的想起張愛玲筆下的姑姑，以及對胡適守望一生的曹佩聲。天底下癡情女子的故事大抵雷同，但依然打動人心，這就是情！艾子對詩句的掌控，或者說對情感的掌控非常講究分寸，整首詩不著一個“淚”字，卻讓人不禁淚流，這就是藝術(shù)的造詣。在那首《2007年我認(rèn)識了死亡》中，僅僅三句話，對父親的愛已呈江河之勢“那一天我記住了一只手握著我到無奈松開的過程那一天我成了沒爹的孩子。”

艾子是感性的，也是理性的。短短一句“自從母系氏族公社瓦解，女人從此身份不明?！北磉_(dá)了對女性的思考，以及女性在面對性、婚姻、愛情等方面的困惑、掙扎以及突圍?！洞荷觥分械膽n傷與決絕；彌漫在《我的生活里沒有了形容詞》中的沮喪；在《他的呼?！分邪l(fā)出的詰問與反思；還有《破繭成蝶》和《我與一株植物有著相同的境遇》等等不同心境的訴說。在這里，艾子的詩風(fēng)驟變，猶如狂風(fēng)吹過，一切變得赤裸、變得滄桑甚至變得尖銳、暗色，往日的陽光與恬淡不復(fù)得見，大概這就是歲月的饋贈吧。

作為一個詩人，艾子最為可貴之處就是有自己的思想，從不人云亦云。在《遲暮之花》中對“剩女”亮出了自己的看法——“惟有你傲慢的女人 漏網(wǎng)之魚獨居在心靈的最深地帶閑致的生活讓一種叫做風(fēng)情的東西在你的形態(tài)上生長。”“有些花的香氣被世人識破有一些卻飄回她們的內(nèi)心漏網(wǎng)之魚 內(nèi)心芬芳的女人?！睂幦蔽銥E，表達(dá)了艾子的婚戀觀，對我們這個聲色犬馬、浮躁利益的時代不啻為一記耳光。在詩人的眼里、心中，愛是節(jié)制——我要回我的殼里去了我要修煉三百年再來接受你跨越千山萬水的愛；愛是圣潔——請用你的輕，來顛覆這個世界的臟；愛是奉獻(xiàn)——如果大雪降落我必為你擋劍如果凱旋我將是火 果漿 紅酒黃道吉日只等君主蒞臨……愛是人類的希望與救贖。

縱覽艾子的詩，無論是曲折縈回，還是霧遮山隔，都能聽見詩人心靈的低語和發(fā)自肺腑的呼喚，都能看見那條翻涌著浪花的小溪，時而徐緩，時而澎湃，呈現(xiàn)著詩的色彩與生命的感悟。它不算壯觀，然而綿長，猶如花兒朵朵點綴其間，歲月的風(fēng)雨洗不去它的光艷，相反，時間越久，越加清晰和亮麗。

行文至此，與艾子因詩歌而結(jié)緣的溫暖記憶涌上心頭。在魯迅文學(xué)院，她在臺上朗誦詩歌的樣子猶在眼前。記得當(dāng)時看著她那種忘情的神態(tài)，我就想，此刻的艾子，作為詩人終于進(jìn)入化境，用詩歌充分地釋放自己的情感，這才是一個真真實實、因詩而名的詩人艾子。

一晃兒一別三年，當(dāng)年恍如昨日。相信，一路走來，雖然歲月使詩人的年齡成熟，但詩歌也使詩人的心靈永遠(yuǎn)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