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儉堂

顧小英 >>>

江蘇省作協(xié)會員，吳中區(qū)作協(xié)副主席。七十年代生。作品見諸《星星》《詩歌月刊》《揚子江詩刊》《詩林》《雨花》《青春》《作品》《西湖》《文學(xué)港》等。出版詩集《喚醒》、散文集《故鄉(xiāng)的冬天》等。

老街、古塔和古橋，還有一條市河，組合成震澤古鎮(zhèn)千年不變的格局。初秋，陽光明晃晃。老街很安靜，古橋和古塔都很安靜，那條據(jù)說叫“市”的河流也在默默地流淌著，一切都是安靜的。

當我朝著師儉堂走去時，內(nèi)心是安靜的。時間泊在老街，陽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明亮的光線照在老街光滑的石板上，照在小街兩旁斑駁的店鋪門楣上，閃著歲月深處的光澤。

師儉堂坐落在震澤老街的西段。此刻，門口沒有游客。抬腳邁進去，里面也是空蕩蕩，一個游人都找不到。我仰起頭，陽光如雨，這座江南老宅子仿佛一張黑白相片剎那落入我的眼底，法相莊嚴，氣派十足！廳堂，磚雕門樓，院落，植物，所有江南老宅子的布局元素都是我熟悉的，但還是讓我一下子抓到了某些特別的地方。

獨特在哪？師儉堂的骨子里流露出端莊和華貴之氣，不俗和大雅之相。

現(xiàn)代人拼顏值，師儉堂靠的是獨特的氣場。

這氣場飄浮在老宅周圍，飄浮在震澤老街的空氣里。這氣場不是一朝一夕形成，強烈、直觀，洶涌，經(jīng)年累月的陽光風(fēng)雨滋長，一點一滴吸收千年古鎮(zhèn)地域文脈的深厚養(yǎng)料，慢慢熏陶積淀而成。

震澤老街人談起師儉堂，眼角眉梢定然是一份驕傲。

同治三年（1864年），震澤先祖徐汝福建造了這座老宅。老宅凝重古樸、氣派非凡，坐北朝南，面闊五間，六進穿堂式高墻深宅，三面臨河，前面可上轎，后門可下船，水陸稱便。徐老先生是商人，但沒有商人的奸媚之氣，倒是崇尚節(jié)儉教誨后代，更寓意效法東漢督郵張儉的高風(fēng)亮節(jié)，慎修思永，所以給取名“師儉堂”。

以“師儉”名堂匾者不止震澤一家，然震澤的師儉堂是唯一的。

震澤師儉堂建筑面積三千五百余平方米，集河埠、行棧、商鋪、街道、廳堂、內(nèi)宅、花園、下房于一體，街中建宅，宅內(nèi)含街，兼具官、儒、商三重使用功能，廳內(nèi)陳設(shè)清代家具，雕刻奢華繁復(fù)，內(nèi)宅貫通的廂樓建筑又遺留著徽派建筑的某些特色。資料上介紹得好：

“這是一座反映晚清工商紳士坐行經(jīng)商的時代特點和地方特色的代表性建筑，為近代江南民間建筑所罕見……”

上次來師儉堂，是隨著一幫文朋師友一起，拍了很多照片，其中那張半亭的照片一直保存在手機里。一晃幾年，蓬蓬勃勃的那么一大叢綠植爬滿了墻，它一直在我的記憶里。這次，我又來了，又停留在半亭前，又是那叢蓬蓬勃勃的綠植，虬枝粗壯，盤根錯節(jié)，幾乎覆蓋了整面墻。我把鏡頭對準這滿墻繁茂的綠，這充滿生機和活力的綠，這象征著古宅蓬勃生機和深厚人文底蘊的綠，使勁種入眼中，栽入心靈深處。

一支老梅被少主人畫在粉墻上。過道，光線有些昏暗，照得見梅花盤根錯節(jié)的虬枝，細節(jié)生動。隔了這么多年，依然清晰。于是，梅花也是會爬藤的，爬到了傳說中，爬到了游客的心上。

寂靜會讓人充滿敬畏，心慌和懼怕。好在，穿著傳統(tǒng)水鄉(xiāng)服飾的導(dǎo)游阿妹陪著我，跟我講講老宅子的來龍去脈。走在空蕩蕩的師儉堂，空空如也，但我的心里分明沉甸甸的，注滿了東西。“鋤經(jīng)”不須力，梅花亭不語。穿過圓洞門，仿佛穿越了前世和今生。驀然回首，廳堂里的那盞紅漆宮燈正兀自輕晃，三分機鋒，七分禪悟。

震澤古鎮(zhèn)，作為蘇州市作協(xié)的創(chuàng)作基地，是很文學(xué)味的。于是，我眼中的師儉堂，也是充滿了文學(xué)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