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需
所有的淡都淡成了水。而,謠曲還在。而,水流還在。
有一種藍,依然溫暖,像水一樣漫漶、滲透。
春天的草,還會和她的柔軟的小情人唱歌、做愛;冬天了,遠處的遠處,是誰,還會唱起那讓人心潮起伏的牧羊曲?
我喜歡這樣一種謠曲,那嵌在我們骨血里的悠揚呀,美麗如故事,如傳說,如愛情。
在黃河岸邊,就讓這樣的謠曲,從一輩人、一輩人的站起、匍匐,匍匐、站起里響起來,響起來。
朝著更遠處飄去。
之后,我會和那些“坎坎伐檀兮”的祖先站在一起,和一位水一樣的女子站在一起,聆聽:
謠曲纏綿,纏綿謠曲。
再之后,天空就只剩下藍的留白了!
那些時光,隔著一聲薄薄的雞啼,淡淡的,像霧,像煙。
搖著撥浪鼓賣冰糖葫蘆的老爺爺;
推著小平車賣豆腐的叔叔;
還有,提著夏日的蟬鳴一聲緊一聲慢賣冰棍的小姐姐。
那些時光,隔著一片薄薄的星光,淺淺的,如夢,如幻。
小小的貧窮,像肋骨上扎著的一個小小的刺;
小小的溫暖,像奶奶給我撓癢癢時那小小的疼。
那些時光,隔著一層薄薄的塵土,飛揚著,飛揚著,就把半個世紀淹沒了。
我站在時光的這頭,伸手去摸。摸到的卻是
——厚厚的悵惘。
沙窩渡口裸露著。還是水。一個人站在水中央。沒有什么可以成為這個人的一生,只有水。
水裝滿了泥沙和夢想。水被你像婆姨一樣緊緊地摟在懷中。一個人,一輩子在水里淘生活,就夠了。
一個人,一輩子在水里敲打一塊塵世的石頭,磨光它?;蛘?,讓它成為一輪半月的形狀,就夠了。
半圓形的月亮掛在河道的上空,如同一個人或窄窄的天空的傷口。
半圓形的月亮,被風吹著。吹啊吹,吹成了一條細細的線。
你還是站在水中央。可你,卻望不見你的女人!
水,滿世界都是水。還是水,就夠了!
看見了么,河對岸是燈火。多么美,沉浮而虛幻。
天地狹窄。你想象著,燈火里的許多事。你想象著,有風圍著燈火跳舞,唱歌。
你還想象著什么?
一位詩人說:“死去的人,在另一個地方和我們對話”。
你信。
河對岸是燈火。燈火時而闌珊,時而黯淡,如同人間煙火。
這時,時間仿佛被吸去。
天地空闊,一條河格外顯現(xiàn)出它的輪廓。
你靜下來,但你,仍聽不到遠處的說話聲。
父親、叔叔、堂弟,還有許多的鄉(xiāng)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