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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手

2016-11-26 03:55馮璇
海燕 2016年11期
關(guān)鍵詞:米倉李家項鏈

□馮璇

轉(zhuǎn)手

□馮璇

前院的胖小子站在籬笆下,玩著手里的針頭。這是他最近比較得意的玩伴。他把它對準(zhǔn)了一截木樁狠狠地扎了進去。隨著拇指的推進,他的嘴里發(fā)出伴奏的哧——表情嚴(yán)肅,手法嫻熟,他覺得此刻自己就是大夫。突然,他的后脖頸被一只肉肉的拳頭捶了一下。

他咧著嘴回頭,迎著女人兇惡的目光。他怕再挨一下,他深知這個壯碩的女人不好對付,他沒顧得上那個戳進木樁的針頭,機敏地跑了。

女人拔出針頭,端詳著。她仿佛看到一個人在深夜里把它放在手里攥著,攥著,然后把它哆哆嗦嗦地伸出去……

她往后院瞟了一眼:把這么老實的男人逼成這樣,唉——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真是作孽啊!

她替那個男人不平。

她決定把這個針頭徹底地丟棄,省得那個不聽話的小子見天踅摸它。

米倉20多歲的時候,心里可容不下任何人。她已經(jīng)鉚足了勁兒準(zhǔn)備逃出這個小山溝,她蔑視嫁人,蔑視把自己當(dāng)成一件商品交換出去。她要憑自己的能力。因為她對自己的命運穩(wěn)操勝券。就是老師不當(dāng)全班同學(xué)那樣預(yù)言她也清楚,她絕不會是這個小村的燒火丫頭。米倉后來真的成了燒火丫頭。應(yīng)了老輩人的話:命運這家伙看不上仰脖的女人。

那一年,米倉還沒有出生,人們餓瘋了,山上的樹皮扒得露了白桿。村子里每天都有人被抬出去,不是餓死的就是脹死的。米家也一樣,四個小子像一群狼,每天轉(zhuǎn)著饑餓的眼珠子,恨不得把地里的石頭當(dāng)饅頭吞了。偏偏這個時候,米家的又生了小五。米家的肚里已經(jīng)幾天沒落米了,連抬眼的力氣都沒有。米倉爹把剛剛斷臍的孩子放在大路口,希望有哪個好心人撿了去。那個時候,家家都掉頓了,誰還敢再撿一張嘴。李二他爹看到米老漢跪在那里哭。那淚重,打得他心顫。他抱起孩子說我要了。李二家的過門幾年了,一直沒孩子,對于這個小生命李二兩口子歡喜得不得了,恨不得拿命來對待。一天半夜,李二他爹敲開了米家的門,送來一口袋地瓜干。米家人知道這地瓜干比金子還值錢。嘴上說不能收,可是不爭氣的肚子還有五六雙眼睛已經(jīng)急不可耐了。李二他爹把地瓜往地上一放:怎么也不能眼看著大哥一家老小餓死。就是這袋地瓜干救了米家全家。轉(zhuǎn)過年情況一點點好了,米家的又想要回孩子,可沒法說出口??蓱z巴拉地成天在李家門口望啊望,望得李家人心頭也酸酸的。李家決定把孩子送回來。李家人已經(jīng)和小五有了感情,難分難舍的。直到李二他娘懷了李二,才一點點放下了這事。李二為什么叫李二呢?就是把小五當(dāng)成了自己的兒了。沒想到,四十多歲的米家的又懷了,這個七○后出生的閨女是全家人的心頭肉。

對于這些事,米倉從小就知道,記得爹還時常說,李大爺比你親大爺還親,李家有什么事,都值得咱米家用命去待。

那年,李二爹悄悄地跟米倉爹說,李二看上你家米倉了。那時候的米倉出奇的俊,皮膚白嫩,一雙大眼睛黑亮黑亮的,走起路來像河邊的小細(xì)柳。米倉是村里半大后生可望而不可即的明星。米倉爹二話沒說就答應(yīng)了,這些年,他一直準(zhǔn)備著能為李家做點什么,米家畢竟欠人家太多了。米倉是娘的心尖尖,知道米倉不會答應(yīng)。就是米倉答應(yīng)了,她也不會同意,她覺得米倉是只金鳳凰,怎么隨便擇個草棵子就棲了?也難怪米家的沒看上李二。按說她也是看著李二長大的了,可是這孩子除了老實本分外,好像還缺點什么。她那時不知到底缺什么。米倉說的:缺陽剛。

和自己的五個兒子相比,李二確實少了些陽剛。一雙小滑邊眼,弓著身子,說話細(xì)聲細(xì)語的,從來不正正道道地看人,而是用眼斜掃。記得米倉和其他同學(xué)嘲笑過他,說他是個老太太。李二聽了這話,在操場上哭得塌塌的。反正這些年,別看他像只蒼蠅似的整天跟五哥屁后,米倉從沒正眼瞅過他;別看她一樣叫他哥,她覺得那只是個指代而已。爹說的時候她當(dāng)成玩笑了,就像爹時常矯情地說要把她這個小人精賣掉一樣。

那天她正在背政治,準(zhǔn)備迎戰(zhàn)她的高考。家里捎信來,說爹不行了。

米倉不知道硬朗的爹怎么突然間就這樣了,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嫁給李二,咱米家沒法報答人家,你要答應(yīng),爹……才會閉眼。

不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米倉把頭發(fā)搖得散了花。還沒容她再說什么,爹就去了。爹果然沒閉上眼,一雙渾濁的眼睛瞪著天棚。娘哭得不行,讓米倉快答應(yīng)。過了好多年,娘對米倉說,當(dāng)時,沒法兒。

米倉把目光轉(zhuǎn)向屋外,咬著嘴唇,不吱聲,不表態(tài)。五哥抽冷子就是一巴掌,打得她一下子跪在爹身旁。

你以為你是誰?我告訴你,沒有李家,你連屎殼郎都不是,快答應(yīng)!

米倉淚眼瞪著五哥,然后撲到爹身上:爹,我不嫁,我還要上學(xué),我知道咱欠李家的,我還,我將來加倍地還不行嗎?我不嫁他,不嫁他。募地,她突然感覺到爹的眼睛閉上了,旋即又睜開了,更大,更混。仿佛隨時站起來吼她。接著她還聽到爹的胸腔里發(fā)出了咚的一聲,震得整個屋子都跟著搖晃起來。

我的倉兒,快答應(yīng)吧。你要不答應(yīng),我也死給你看。五哥手快,一下子抱住娘。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他們?nèi)汲讉}跪下了,米倉高喊著:我——嫁——我——嫁——行了吧。

米倉的話音剛落,爹的眼慢慢地合上了。

米倉拿著抹布,專注地擦著窗玻璃。其實她一直瞄著李二。她像一個老到的偵探,狡猾地聲東擊西。她的背后傳來李二扳車,踢架的聲音。她知道,一分鐘之后,李二就會消失在拐角。果然,李二弓著的身子像蝦一樣,在她眼前閃了下。

米倉這才丟下抹布,回屋蹁腿上炕,打開柜子。自從趙樹寶把項鏈送給她,她每天不止一次地拿出來,她覺得這個項鏈?zhǔn)锹鋺舻剿业男律鷥?,捧著歡喜,看著舒服,把自己干巴的日子映得有聲有色,當(dāng)然沉浸在那份喜悅里也構(gòu)成了她每天日子的必修課。起初她的心頭還有那么一點點愧疚,不過蜻蜓點水般,之所以沒在她心的湖面撩起任何波瀾,她有她的理由:你看看周圍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哪個沒個金項鏈金耳環(huán)什么的,只有她,從頭到腳光禿禿的。

自從和趙樹寶有了那事以后,她就想跟趙樹寶要件禮物,她想知道她在趙樹寶心里的位置。但不知道怎么開口。她覺得張口要東西,自己就有賣的意思。那樣趙樹寶會看輕了自己。那天,她俯在趙樹寶身上半閉著眼睛夢囈般地說了。趙樹寶盯了她一會兒說,

好,不過我要攢幾個月。米倉說不急,只要你心里有這事就行。

果然,三個月之后,趙樹寶遞給她一個小紅盒子。那是一條白金項鏈,水波紋的,米倉相當(dāng)喜歡。

去年秋,村里電工趙樹寶來李二家抄電表,在單子上寫了幾筆后扯下遞給米倉。米倉接過來還沒看清楚,趙樹寶一下子抱住了米倉,然后呼吸急促地說,嫂子,我喜歡你……我,我今天,實在等不得了。說完整個人撲了上去,并把一只手伸到米倉的衣襟里揉搓起來。一切那樣猝不及防,米倉頭幾秒還在驚愣,還想驚叫,緊接著她的雙腿開始軟了,身上每塊骨頭坍得一塌糊涂。后來她回憶起那天的情境,有點像做夢。喊人,她已經(jīng)完全沒有這個能力了。就在趙樹寶狠狠地咬著她嘴蜃輾轉(zhuǎn)的時候,他們聽到前院的黃福媳婦秀梅破了音的一聲:趙電工——趙電工——我家電著火了——你在哪啊……

趙樹寶放開米倉朝黃福家跑去,丟下了愣愣的米倉。就是從那一刻起,米倉的胸腔子里鉆進了一只老鼠,沒有方向地亂竄。當(dāng)然,余下的日子里她時不時回味著心頭被撞的感覺。

打那之后,趙樹寶再沒來。

女人就是賤。

米倉在窗口張望了幾回之后罵了自己。她原以為趙樹寶第二天還會來她家“抄表”。可是,他連鬼影子都沒見。而她卻在思念他了。也許是米倉骨子里的叛逆作祟;也許是夢境中的“那個人”復(fù)現(xiàn)了;也許他趙樹寶符合了她心中的那款:高大,威猛,狡猾的腔調(diào),放蕩的眼神……包括他身上好聞的味。反正她的思念有點下作,有點莫名其妙。這些年米倉更看不慣李二,他的舉止,他的眼神,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透著那么一股酸餿味,讓米倉極度窒息。她時常站在院子里,覺得自己一直生活在一口巨大的棺材里,她不敢想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

米倉在包裹里摸索了半天,并沒抓住那個小盒子,她的心頭一緊。她急急地拽出包裹,打開。她揉了揉眼睛,真的沒有那個小盒子。怎么回事?自己放錯了地方?她把頭伸到柜子里,東抓一把,西抓一下,毛衣,褲子,不用的床單,柜門像決了堤的口子,紛紛把這些東西吐了出來。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了,可不能丟啊,要是丟了,等于從她心瓣上扯下一塊肉去。

她又磨回身,再次翻騰那個包裹,嘴里不停地說著,不會,我不會放錯的?。?/p>

米倉精疲力竭地坐在炕上,百思不解。家里沒有外人來,要說來人,就是他趙樹寶。難道是他后悔了,又把項鏈偷了回去。那還是個老爺們辦的事?再說了,他壓根就沒到東屋。他們在西屋辦完事他就走了。

米倉找到外屋、房后、甚至菜園,她像按倒回鍵往前梳理:昨天晚上李二睡得早,呼嚕打得山響,她放被時還看了一眼柜子。晚飯她和李二在這屋,兩人沒說話,他們一貫不怎么說話,這些年就這樣,仿佛長嘴巴的唯一功能就是負(fù)責(zé)吃飯。再是中午,手機響,她接,趙樹寶打來的。嘮到手機熱了,她掛了。早上,昨天早上和今天早上沒什么兩樣啊,她收拾完,蹁腿上炕,打開柜子,摸到那個小紅盒子。接出那串項鏈,小心地用手掌擎著,屋子里映出一片白光。對了,她把它戴到脖子上,站在鏡子前。左右扭著身子。

趙樹寶再來抄表是一個月之后,那天米倉正在園子里,趙樹寶進來的時候故意咳嗽兩聲。米倉招呼了下。趙樹寶依然是那幾個動作,看表,寫數(shù),撕單。這次他把單子遞給米倉的時候,米倉沒有接,臉上冷冷的,眼睛看著別處……有點潮濕。

我這陣子,事多……別怪我。那天,我借著酒,膽大了,不過,我喜歡你,覺得你這輩子跟我二哥……白瞎了。

不知怎么的,米倉聽完了這話,眼淚下

來了。趙樹寶心疼了,上前抓住她的手,然后把她抱在懷里。

趙樹寶走的時候說了句:記著,你是我的。

米倉給趙樹寶打電話說項鏈丟了。趙樹寶喔了下,然后問還丟了什么?米倉說沒有,就丟了項鏈。

等我攢錢再給你買一個。啊,米倉,不要上火。米倉覺得這話虛假,她聽到電話那邊的聲音很吵。

我想報案。米倉說。

趙樹寶也覺得奇怪,怎么會丟呢?米倉家不離人,如果丟了,那一定是有人瞄準(zhǔn)了,要不怎么單單丟一個項鏈呢?他忙說不行,如果報了案那事就大發(fā)了,弄不好李二就會知道咱倆的事……你再找找,是不是放別處了。

米倉說,那好吧,我再找找??墒撬睦锴宄约河植皇瞧呃习耸?,怎么會放錯呢?

李二中午回來的時候,見她臉色不好,用小小的滑邊眼瞄著她,小偷般地??粗盟戚p描淡寫,卻能把她從里到外的絲絲縷縷數(shù)得一清二楚。

你……

我頭疼。米倉知道他要說什么,連忙堵了他。

這三個字讓李二嚇了一跳,他放下碗要過來摸米倉的額,在他的印象里米倉沒有頭疼的病。

吃你的,沒事。

米倉低頭擺弄著手機,過了一會兒,眼睛看著窗外。李二小心地看著她,低頭扒拉著碗里的飯,想說什么,卻終沒說出來。

李家打家具了,李家扯布料做衣裳了,李家找人看日子了。李家不停地來人問米倉的時候,她像游魂一樣,口里答應(yīng)得爽快,眼連對方都不掃一下。她的眼里另有一番內(nèi)容,一會兒是學(xué)校聽課,一會兒是爹沒閉的眼,一會兒是李二單薄的身板,一會兒是娘那句如果沒有李家,就沒有你,就沒有咱家……米倉還莫名其妙地困,白天睡,晚上睡,娘時不時聽到她抽泣聲。磨身去推她,她翻身又睡,天昏地暗的。去鎮(zhèn)里登記的那天,李二一身新,一大早就來了,雖然他從小就跟著幾個哥玩耍,對于米家他是完全熟悉的,可是今天,他相當(dāng)?shù)夭话擦恕V灰娝执俚匕哑ü纱钤诳谎剡?,兩手在腿間一個勁兒地搓著,眼神一會兒左,一會兒右。米家的喊過米倉,米倉頭沒梳臉沒洗地走出來,睡眼迷瞪地看了李二一眼,隨即她哈哈大笑,因為他從來沒見過李二穿成這樣,活像個喘氣的木偶。李二更加不安了,整個上身不由自主地左右搖晃起來。米倉更樂得上不來氣,米家的有些害怕了。這些日子她一直擔(dān)憂,怕米倉會哭鬧,還好,她自從下學(xué)后,好像真的很聽話,盡管沒預(yù)想的那樣,卻一直讓一家人提著心。

米家的看著米倉和李二走出院子,她這才意識到,米倉應(yīng)該換身新衣服。當(dāng)她提著包裹追上他們的時候,米倉狠狠地甩開娘,娘又拉了她的衣袖,她再次甩開。兩人像演一幕無聲的啞劇,李二看得清楚,他知道米倉在跟她娘較勁,在跟李家較勁,也在跟命叫勁。多少年后,他有些后悔,如果米倉真是自己的親妹妹,他會不會同意她嫁給一個不愛的人?當(dāng)時,他真的沒管那么多,誰讓他喜歡米倉,喜歡到骨頭縫里的那種。

拍照,填表,直到大紅印卡在證上,米倉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了聲,雙肩不停地抖。那樣子像受了八輩子委屈。嚇得李二連忙勸她,六妹,我知道你沒看上我,你要是不同意,咱撤回……好不?你別哭了行不行,這婚咱不結(jié)了……

米倉哭著,他勸著,一屋子的人都在看他們。最后米倉丟下李二,一人沒命地朝崗梁上跑……

結(jié)了婚的米倉依然像沒睡醒,很少說話,常常一個人去河邊,一站就是半天,嘴里自言自語。確切地說,她還沒有跟李二同房,一到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米倉像打了雞血樣,分外抖擻,讓李家的夜晚布滿了劍拔弩張的意味。

五哥看出來了,說米倉有問題了。

李二娘有些害怕了,她和親家是這么說的,米倉可能是石女,她和我兒子睡不了覺,這下我們李家可完了啊。

認(rèn)為天底下最水靈的花插在了天底下最蹩腳的花瓶里,一直虧欠的米家認(rèn)為這下可以和李家平起平坐了,可以在李家面前挺直腰桿了,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兩家的女人焦急萬分,開始找仙家來家里跳神驅(qū)鬼。折騰得李二已經(jīng)從最初的躍躍欲試到徹底疲憊認(rèn)命。米倉還總回娘家。說是要調(diào)養(yǎng),一住就十天半月。那天,米倉又被母親趕出來,她沒好氣地往回走,腳步沉重,胸腔里布滿了赴刑般的感覺。不知不覺地,她又來到了河邊,一屁股坐下來,眼神木木地看著看著,像是能把那河面看出一座山來。這時天邊響起了雷聲,接著掉下來幾顆大雨點,迎面過來一個放牛的,知道李家新媳婦有毛病,那個放牛的沒敢和她說話,用一絲怪異的目光打量著米倉就匆匆把自己送過了河。米倉感覺到身上濕了,站起來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黑,她搖晃了下,這時她感覺到有人抱住了她,那手相當(dāng)有力,抱得她有些透不過氣。后來她覺得有人吻她,有人解她的衣襟,然后她躺在那里,安靜從容地打開了自己……多少年之后,她一直想弄清楚那一刻自己怎么了?怎么連意識都壞掉了?那個人是不是她心里想象的那個人?

她不知道。這些年她一直在找,直到遇上了趙樹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米倉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家里。米倉害怕了。這個農(nóng)村的高中生竟然愚蠢地認(rèn)為,和男人碰一下就會懷孕?也就是說,那天的雨地里她已經(jīng)被人種上了,那么不久她會懷孕的。那……那孩子絕不是李二的,因為他還沒敢戳上自己的身呢!怎么辦?怎么辦?那只好跟他……一個被窩吧。

米倉怎么知道,那天的那個男人恰恰是李二,他尋到河邊來了。這個有名無實的新郎第一次抱了她,然后摸了她,然后他急得不行,把在房間里辦的事挪到了雨地里。

事后,李二覺得自己損。損就損吧。不趁她之危,自己就得熬著,數(shù)天長夜的,哪是個頭?

米倉生了兒子。跟她一樣俊。李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老輩人的話有道理,覺睡了,孩子有了,心氣再高的女人也會趴下的。話雖然這么說,可李二心里并沒踏實,這些年那根弦一直在他這心底埋著,埋得隱秘而不動聲色。他最怕米倉有個什么風(fēng)吹草動。米倉的四哥五哥帶著村里的男人掙回了大把大把的票子,可他不眼氣,他寧愿日子就這樣窮著。米倉罵他,趕他,他就是不走,他心里的小九九已經(jīng)把他牢牢地釘在這里。他知道自己窩囊。他有他的道理,那些外出的男人,回來人五人六的,在城里都干了些什么?再看看村里,沒男人家的老婆哭孩子叫的,你在外面花了心,家里的說不定就結(jié)結(jié)實實地給戴了頂綠帽。不知怎的,他對這三個字格外敏感,唯恐有一天落在自己頭上。那樣的話,他覺得他會死。義無反顧的。

直到有一天,兒子的學(xué)費成了一家的人負(fù)擔(dān),直到米倉下了最后通牒,他才說,我去鎮(zhèn)里的工廠——

別看他人在木器廠,心沒跟他來,他不是對米倉不放心,而是覺得這么好的日子不要被什么打破了。他是個安分的小農(nóng),沒有那么高的理想,或者說那些理想是為其他男人準(zhǔn)備的。他不需要。

讓李二感覺到米倉越來越不一樣的是她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從哪天起,那里面時刻

透著要中大獎的期盼與欣喜,這種期盼與欣喜還把她整個人都點燃了。你沒見她皮膚水靈腦門放光,像春天里支棱的小青苗,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子他陌生的信息。

是日子一天天好了嗎?是兒子上大學(xué)了?他有工資了?

李二像個老獵手,揣摩著。

越怕什么,越來什么。就在他一直不安的時候,米倉手里多了個新手機,超大屏的。一來電話,唱著曲兒,可好聽了。他問過米倉。米倉說五哥給買的。家里的大件兒哪個不是五哥置辦的?起初他不知道這東西能聊天,是那一聲聲不停的叮咚叮咚,讓他知道這聲音不是來電。而且李二還發(fā)現(xiàn),米倉時刻把手機攥在手里,就像是她身體里長出的又一個器官,仿佛離開一會,折筋斷骨的。竟然在被窩里也擺弄這家伙。他曾小心地問米倉,和誰嘮嗑……這么連宿大夜。米倉不抬頭,扔過來不加任何標(biāo)點的一句:同學(xué)親戚鄰居他二舅三舅四舅老舅怎么地?

不怎么地。

李二憤怒了,不過,他沒發(fā)作,也不敢發(fā)作。米倉在他們結(jié)婚那天說的一句話至今響在他的耳邊,這些年來這句話時不時從某處冒出來,讓他覺得后背陣陣發(fā)冷。

米倉說的那句話是,別看我跟你結(jié)婚了,說不定哪天我就走了。

他覺得這句話是埋在日子里的一枚炸彈,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引爆。他不想引爆,他極力地順著她,小心地應(yīng)對著。還好,這些年,她從來沒提過?;蛘呤钱?dāng)初置氣故意說的。不過,他真的怕她走,連女人都養(yǎng)活不住的男人是天底下最窩囊的男人。

同學(xué)?親戚?哪能一天嘮到晚?有什么可說的?他不安了,他覺得手機背后一定有雙魔掌,遲早要把米倉抓了去,把這個家撕毀了去。他不能忽略這個事實。可是他能怎么樣呢?質(zhì)問?打罵?

他不敢。

李二每天頭昏腦漲的。那天,他的手被鑿子戳了,血像小河一樣。工友們嘲諷他:干了這些天了,瞪著眼睛愣往手心上戳。李二不怪別人,他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捂著手沒去醫(yī)院,而是踉蹌地跑回了家。家里冷冷清清的,他打米倉手機,沒人接。他看著流血的手,顧不得疼,捶打著門框哭得天昏地暗,像死了親爹老子。好半天緩過氣,想起車子沒鎖,趕忙跑出去,一只手把車子推回來。那院子里的點點血跡,活像一個殺人現(xiàn)場。

余下的日子里,李二懷里揣了一把刀,他需要用它來壯膽。

那天是集日,米倉打開那個小紅盒子,拉出了項鏈,在脖子前比畫了好一陣子,她決定戴上它。怕什么?她才不怕呢。她不甘心把趙樹寶的一腔真誠藏在包裹里,她要顯擺一下,或者給別人看下,她米倉有人疼。她有意約了前院的秀梅。秀梅是個心寬體胖的女人,從外鎮(zhèn)嫁過來的。黃福在外打工,常年不回來。她一個人帶著二年級的兒子。上山扶犁,打柴下河,一點也不落后。米倉一出現(xiàn)在她眼前,她的目光便久久地停留在米倉的脖子上,流露著不自然的笑。米倉知道,這個要強的女人絕對沒有這個,你看她那眼神,里面是羨慕、嫉妒、恨。

真粗啊,要好幾千吧?

那是,這是我家最值錢的物件了。

這李二,看不出啊,這么疼媳婦。

那是……

秀梅還夸她腰身好,年輕。這個歲數(shù)了還把李二哥弄得五迷三道的。說完自己哈哈笑起來。

米倉也笑了,覺得那天全世界的陽光都灑給了自己。她要的就是這個。

米倉怎么穿著大紅襖了?怎么跟在一個男的身后?李二喊,可嗓子被什么堵住了,更要命的是,他想伸手抓住米倉,卻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黏在米倉的褲腳上,只有螞蟻那樣大小。完了完了,迎面他看到一雙鞋子,毫不

客氣地把他輾死了……他的刀呢?他在找刀,快,不能讓那人跑掉了,急死人了。

米倉睡得迷迷瞪瞪的,聽到李二在抽泣。她一下子坐了起來,怎么了?

李二好半天才緩過來,木然地看著米倉,知道剛才又做夢了。米倉關(guān)了燈,他依然瞪著眼睛,他的情緒還在那個夢里,他后悔,怎么就沒看清那個男人的臉。

那天之后,李二看米倉的眼神直勾勾的,像要一點點地切割她,要透視到她的腔子里弄出個究竟。米倉也覺得他的小眼睛里藏著一把刀,帶著凜冽的風(fēng)聲。不過,她讓日子和往常一樣,到點做飯,按時洗涮,只是心頭多了那么一絲絲的忐忑。

丟了項鏈的米倉不光忐忑,還像丟了魂,她一直陷在心痛和尋找里,她覺得家里出鬼了,無緣無故的,這是怎么了?就像上一次手機壞了。

她和趙樹寶有那事不久,趙樹寶就給她買了手機,說是這樣兩人聯(lián)系更方便。米倉一直用兒子淘汰的手機,她覺得這玩意兒能接打電話就行,而這個是3G網(wǎng)絡(luò)。趙樹寶教她怎么用。幾天之后,米倉會拍照,會錄音,隨時隨地和趙樹寶聊天,趙樹寶想要看她,她就把把自己的照片發(fā)過去,這玩意兒可真好,時刻都能知道對方在做什么。一來二去的,米倉真的離不開它了。

那天,手機突然開不了機了,無論她怎么按鍵,屏一直黑黑的。她一怕趙樹寶聯(lián)系不上她會著急,二是覺得這玩意沒磕沒碰的就壞了,竟然這么嬌貴。

她在路邊攔了趙樹寶,氣憤地說他糊弄她,給她買了個水貨。趙樹寶直說冤枉,然后和她一起上了車,直奔縣城的移動公司。那個營業(yè)員接過手機翻來覆去地看了會兒,然后撬開了后殼,說這手機被水浸泡了。米倉不信,那女的把里面的機芯給她看,上面果然有一層水珠。

徹底報廢了。

趙樹寶責(zé)怪她不小心,米倉冤枉:我壓根兒就沒有把它放在水里,我連睡覺都把它放在枕頭底下。

趙樹寶不耐煩了,米倉想哭,末了,趙樹寶一咬牙,把自己的給了米倉。

手機這件事, 好長時間一直讓米倉百思不得其解。

那天,米倉去河邊洗衣服,不一會兒,秀梅領(lǐng)著兒子也來了。秀梅邊搓衣服邊看她,目光停留在她的脖子上,米倉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頸部。心頭的惋惜攪得她一點也不開心。她馬馬虎虎地搓了幾把,然后站起來,走了。

米倉一直在丟項鏈的懊惱里,懷疑周圍的任何一個人,她時常想,難不成那小偷是只鳥兒,鉆到柜子里單單把項鏈叼走了?

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四周安靜得一點聲息也沒有。一個弓著腰的男人輕巧地跳到前院的后窗下。看來,他對這里那樣熟悉,竟然反摸到了窗上的拉手。他輕輕開了窗子,然后敲了三聲。屋里,一個壯碩女人出來了,她躡手躡腳讓他進來。很快,他們交疊在一起。女人很受用,發(fā)出了輕輕的呻吟,她不明白,長得像女人的男人竟然如此威猛……咬牙切齒的,殺人一樣。

男人起身離開的時候,哆哆嗦嗦地從懷里掏出個小盒子,遞給女人。女人問,什么?

男人說,項鏈。

哪來的?

別管,記著,別戴……

男人順著窗子走了。女人關(guān)好窗子,回到屋里。估計男人差不多到家了,這才摸索著開了燈。燈下,白金項鏈安靜地躺在小紅盒里,很粗,水波紋的,和米倉脖子上的那個一模一樣。

實習(xí)編輯 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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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項鏈
李家正 釉·畫
數(shù)到一萬捉迷藏
時鐘是彎成一圈的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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