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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到達(dá)

2016-11-26 05:36李廣宇
海燕 2016年12期
關(guān)鍵詞:臥鋪野雞

□李廣宇

凌晨三點到達(dá)

□李廣宇

1

我用手推了推女人的屁股。雙人鋪本來就很窄,女人卻還故意弓起后背,用屁股擠我,我搞不清她有什么企圖。黑暗里我只能看到女人肩背的輪廓。推了幾次,我實在忍不住了,剛想說點什么,不料手卻被女人的手抓住,握緊。那一刻我的身體是僵硬的。女人毫不猶豫地將我的手拉向她的乳房,那是一個巨大的仿佛水袋一樣滾動的肉團(tuán)。

從水鎮(zhèn)到城里的夜班臥鋪汽車還是那種老式雙人上下鋪,修補(bǔ)了無數(shù)次的車身,看上去斑駁陸離。只是因為便宜,即使火車修通以后,搭乘臥鋪汽車的人依舊不少,連過道里都擠坐了去城里打工的農(nóng)村男孩,他們操著很難聽的土話聊天,“嗡嗡”聲甚至蓋過了發(fā)動機(jī)的噪音。

我去水鎮(zhèn)是為了去找張燦。張燦在水鎮(zhèn)開了一間藥鋪,日子過得不錯。那天晚上他請我在鎮(zhèn)政府前的小酒館里喝酒,那種鄉(xiāng)下的小酒館里,骯臟而油膩,聚滿了來鎮(zhèn)上趕場的農(nóng)民,他們大聲說話、大碗喝酒。差不多所有人都認(rèn)識張燦,喊他張醫(yī)生,他們輪流過來敬酒,張燦來者不拒。

張燦是故意要喝多的,我看得出來。酒盡人散,我背著他往回走,他太重了,讀書的時候他瘦得竹竿一樣,現(xiàn)在卻長了一身肥肉。實在走不動了,我把他放倒在石板橋邊的臺階上,一抬頭,我看到蘇就站在不遠(yuǎn)處的樹陰里,一動不動。

蘇是張燦的媳婦。

蘇給我鋪好了床,并沒馬上走,頭靠在門框上看著我,我朝她笑笑。她面無表情地問,你,什么時候走?我說,明天。蘇想了想,說,你再不要來了。我問,為什么?她說,反正不想見到你。

蘇以前是我和張燦的同事,在同一所醫(yī)院里工作。

我笑,問,記仇了?她的臉色突然變了,說,你們!都想他死,對不對?她還是這種口氣,仿佛全世界都欠了張燦。喝到肚子里的包谷酒慢慢翻卷起來,我想吐,擺手,趕她走,不愿意在她面前吐出來。她看出我難受,冷冷地說,想吐吐在盆里,別弄臟了床單。這話是那晚我能記住的她說的最后一句話。

半夜醒過來找水喝,經(jīng)過張燦和蘇的房間,聽到里面有動靜,我湊過去,從門簾的縫隙看進(jìn)去,張燦正趴在蘇的身上用力運動,喘著粗氣。

以前在醫(yī)院上班的時候,外科里很多小手術(shù)都是我和張燦搭檔,非常默契。那時年輕,每次手術(shù)之后,再晚,也要跑到醫(yī)院附近的小酒館喝幾杯。喝多了酒,我們幾乎無話不談。那時他暗戀蘇,喝醉了,會把蘇描繪成天仙一般。有時我就刺激他,說些關(guān)于蘇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他就跟我惱,指著我的鼻子說,你!不要再跟我說蘇的壞話,再這樣說,我和你絕交。我哈哈大笑,覺得他太天真,但他自己不覺得,大手一揮,說,誰都擋不住我的愛。我跟著笑,心里卻好像翻了醋壇子。

臥鋪汽車在山路上加速,轟鳴聲震耳欲聾。睡在里面的女人再次把屁股貼近我的身體,我的手還被她抓著,她用一根手指在我手心里畫著什么,我讀懂了,她畫的是兩個數(shù)字。我終于明白她為什么這么主動了??晌野l(fā)現(xiàn)自己沒有一點欲望,反而有一種本能的惡心。

我用力抽回了手,翻了身,用后背頂著女人的身體。

這時我才注意到對面的鋪位上,一個男人正目光炯炯地盯著我,黑暗里,他的眼睛閃著不可捉摸的光芒。男人的目光讓我睡意全無,我半坐起來,頭剛好抵在車頂。臥鋪汽車晃晃蕩蕩地在山路上移動,好像隨時要翻倒的小船。那個男人也坐了起來,我掏出煙遞過去,男人猶豫了一下,接過,沒等我遞給他打火機(jī),他已經(jīng)劃了一根火柴。微弱的火光里,我看清了他的臉。陰沉、冷漠,帶著疲憊。

我問,這車,幾點到?男人吐了一口煙,低聲道,三點,凌晨三點。

2

本來我應(yīng)該在前一天坐火車回城里的,可張燦非要拉我去鄉(xiāng)下打野雞,拗不過他,就跟他去了。我們?nèi)サ牡胤浇袕埣叶?,風(fēng)景極好。張燦說,這里以前有條大河,魚很多的。他手指的地方已經(jīng)干枯成一條小水溝,水溝對面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到了那里才知道,野雞都是附近農(nóng)民圈養(yǎng)的,每人發(fā)一桿氣槍,追著打。一上午張燦打了五只,每打到一只,他都會一臉得意地看著我,有點炫耀的意思。我沒力氣跟他計較,氣喘吁吁跟在他身后亂跑,累了,拿槍當(dāng)拐棍。

中午就在農(nóng)戶家里吃飯。張燦自己不喝酒,說還有事要辦,卻勸我喝,幾杯下去我就軟了手腳。喝多了,張燦讓我先睡會兒,他要去附近農(nóng)戶家收藥材。鄉(xiāng)下人自家釀的酒真的厲害,等我再睜開眼睛,已經(jīng)是日落黃昏。醒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睡的地方又臟又臭,我爬起來拍打衣服的時候,聽到外面有人說話。

張燦在對另一個人說,今年雨水太少,你得想辦法。另一個人說,辦法我想了很多,從山上找泉水,從外面雇人拉水,只是現(xiàn)在人工很貴的。張燦不耐煩,說,又要錢是不是?給你那么多錢,這點小錢還要跟我算計嗎?張燦有點生氣,又說,老王,我跟你說,今年這東西行情好,能賣個好價錢,現(xiàn)在上點心,以后才能掙大錢。那個男人“嗯”了一聲,再無話。

我喊張燦,張燦答應(yīng)著,推門進(jìn)來,說,你醒了?我們走吧。我抖著衣服抱怨著床上有臭蟲。張燦笑,說,看你這個城里人真是吃不得苦,這可是人家最好的床了。我懶得理他,聽得出他在嘲笑我。

等我們出來,門口那個叫老王的男人憨頭憨腦地笑,把一個方口背簍遞給張燦。背簍里是張燦打死的野雞。張燦笑著對我道,回去,讓蘇給你做辣子雞吃。我沒精打采地點點頭,中午的酒還在胃里翻滾。

院子里,老王已經(jīng)在發(fā)動一臺拖拉機(jī),那天晚上我們就坐著拖拉機(jī)回到了鎮(zhèn)上。

張燦出去買酒的時候,我到廚房里找蘇,她在燒水,準(zhǔn)備處理我們帶回來的野雞。蘇似乎不愿意跟我說話,我只好沒話找話。我跟蘇說,那時候我們都年輕,不懂事??刺K不吭聲,我又說,有些事情放在現(xiàn)在可能就不是那個結(jié)果了。蘇還是不理我,她正把花花綠綠的野雞從背簍里掏出來,然后用一把大剪刀剪開野雞的肚子。野雞肚子里紅紅綠綠的東西被裝進(jìn)盆里,一只花貓躥進(jìn)來,圍著塑料盆尖叫。蘇突然惡狠狠踢了那只貓一腳,貓在地上翻了一個跟頭,飛快地逃走了。

蘇把處理好的野雞扔進(jìn)開水里。她直起身,眼睛看著窗外的某一處,語氣平靜地說,要是你想道歉,我不接受,有些事是過去了,可傷還在。她這話堵住了我所有想說的話。我低聲道,這我都知道。蘇說,你知道就好。說著,她猛地將手里銹跡斑斑的剪刀插在砧板上,我吃驚地看著她,她慢慢轉(zhuǎn)過身來,聲音低沉地說,你要是想活著走出水鎮(zhèn),就不要再跟我說那些廢話。這一次,我被她嚇到了,呆看著她。

蘇很漂亮,漂亮才會惹事。

好半天我緩過神來,賭氣道,你不要威脅我,有些話我一定要說。蘇反問,什么話?她這樣問,我一時語塞,想了想才沒頭沒腦地問,你干嗎要委屈自己?蘇瞪著我,反問,我怎么委屈自己了?我說,跟著張燦跑到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山溝里,還不算委屈自己?蘇冷笑,說,這是委屈?我不說話,蘇追問說,難道我留在醫(yī)院,嫁了你,才不會委屈?蘇的眼睛里透著寒意。

我們這樣對峙的時候,張燦邁步進(jìn)來,手里提著打來的散白酒。我想不明白張燦怎么會喜歡喝這種當(dāng)?shù)厝酸劦纳拙疲掷庇譂?,像刀子一樣割胃。張燦用空出來的手?jǐn)堊∥业募?,推我進(jìn)里面的房間,回頭對蘇說,今晚你就做你最拿手的辣子雞,多放點辣椒。

讀大學(xué)的時候,我們都覺得張燦學(xué)醫(yī)真是進(jìn)錯行了,他膽子那么小,實在不適合當(dāng)醫(yī)生。張燦有輕度的暈血癥,我們經(jīng)常用偷來的血漿戲弄他,還有解剖課,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下地獄。張燦自己卻很自信,他說他能當(dāng)最好的醫(yī)生,因為當(dāng)醫(yī)生是他們家的家傳。

所有的改變都是從畢業(yè)前那年開始的,那一年為了根治暈血癥,張燦想了絕招,用紅藥水染過的水洗臉,洗得眉毛都變紅了,卻真有效。為了克服恐懼,他把一條被福爾馬林泡得發(fā)白的胳膊扛回宿舍,每天用手術(shù)刀切來割去,看著都惡心。

張燦以全科優(yōu)秀的成績進(jìn)了城里最好的醫(yī)院,比起他來,我僅僅是運氣好,才能和他同事并成為搭檔。張燦在外科如魚得水,很快成為技術(shù)骨干,并被醫(yī)院院長收為徒弟——醫(yī)院院長是全國知名的外科一把刀,跟了他,張燦的前途一片光明。也就在這時,他迷上了蘇。那時迷上蘇的人很多,包括院長,也包括我。

3

臨鋪的女人又在蠕動身體,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氣味令我感到窒息,那是一種混雜著混沌、污濁的性欲的氣味。我在黑暗里躲閃著,女人突然生氣了,轉(zhuǎn)過身來。借著車?yán)锏奈⒐猓铱吹剿哪?,肥胖而臃腫,她瞪大了細(xì)長的眼睛看著我,我也看著她,我們很滑稽地對視著,誰也不說話,卻都賭著一口氣。

后來我實在無法忍受女人挑釁的目光,轉(zhuǎn)過身,猶豫了一下,再次爬了起來。我坐直了身體,把腳蕩在床鋪外面,不想跟女人的身體有任何接觸,我想好了,我可以這樣坐著到城里。對面床鋪的男人一直沉默著看著我和那個女人,我似乎可以感覺他在無聲地笑著。

我問男人,幾點能到?男人猶豫了一下,說,凌晨三點,準(zhǔn)到。

女人突然用力翻身,差點把我從上鋪撞下去,我氣惱地回頭看,她卻只給了我一個肉山一樣的背影。女人穿了一件水紅色的單薄的連衣裙,連衣裙有點瘦,被她的肉勒出來,一大塊一大塊,扭曲成很難看的形狀。

我轉(zhuǎn)回頭問男人,多少公里?男人吸口煙,有些不耐煩地說,三百公里。

那天晚上張燦又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正跟我說著話的時候,他的頭毫無預(yù)兆地跌進(jìn)一堆野雞骨頭里,嘴巴里還含著一口米飯,我推了他一下,那口米飯猛地噴了出來,他卻不以為意地抹了抹嘴巴,哼著,說,你要喝,你不喝就不是我的好兄弟。

蘇一聲不吭地坐在張燦旁邊,毫不理會張燦的醉態(tài),她在不停地啃著一塊雞骨頭,雞骨頭不大,沒有什么肉,她用牙尖把骨頭上貼著的肉絲一點點啃下來,很有耐心。我看著她,她卻不看我,全神貫注地啃著那根雞骨頭。

我小心翼翼地問,你們,你們沒想要個孩子?他們結(jié)婚很多年了,沒有孩子確實令人生疑。蘇抬頭看著我,搖搖頭。我說,應(yīng)該多生幾個。她笑了,笑得很突然,我來這里,第一次看她笑,她這么一笑就像以前的她了。她說,你當(dāng)孩子是豬嗎?養(yǎng)幾個!我沒吭聲,她嘆口氣,說,我不能生了。我吃了一驚,問,怎么?蘇卻兇了表情,瞪著我說,什么怎么!問那么多干嗎!她的話讓我有些灰頭土臉。其實我想跟她說我的兒子來著,離開城里這么多天,我心里一直惦記著兒子。

我猜她根本不想知道我過得怎么樣。張燦也一樣,他都沒問過我現(xiàn)在在做什么、有沒有成家、有沒有孩子等等,他只是滔滔不絕地給我講他賣的中藥材,那些有著稀奇古怪名字的樹根或者樹葉。

張燦離開醫(yī)院的時候,沒人敢送他。院長公開威脅說,誰送就不要再來上班了。蘇送了,蘇就再沒回來。我想給張燦打電話解釋一下,可電話接通了,又不知說什么好,反而是張燦安慰我,并且說,他要離開城市,去鄉(xiāng)下開診所。

我端起酒杯,問蘇,你,也喝一點?蘇毫不猶豫地接了過去,一口干了。我吃驚地看著她,她放下酒杯,若無其事地又拿起那根雞骨頭,用舌頭舔著,用牙齒來回啃著。我看不下去了,說,算了吧,雞骨頭多的是,干嗎跟那一根過不去。她看著我,反問,關(guān)你什么事?我說,看著難受。她冷笑,說,那就別看!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睡覺!

我爬上床,很快昏睡過去。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嚇了一跳:蘇正瞪著我,她的臉離我的臉很近,有幾根頭發(fā)絲落在我的臉上,癢癢的。她那雙又大又亮的眼睛里,似乎空無一物。我緊張地問,你干嗎?她搖頭,慢慢直起身,若無其事地說,沒什么,我以為你死了,你睡覺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緩了心神,看看時間,離天亮還早,便問,你怎么不去睡覺?她雙手叉在胸前,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她說,我睡不著,我喜歡看著別人睡覺。我扶著床爬起來,頭痛欲裂,我問,有沒有止痛片?蘇在抽屜里翻了翻,掏出一大盒止痛片扔在我身上。

蘇說,我知道你為什么來這里,你不是來看張燦的。她說話的時候斜倚在桌子上,她穿的碎花裙子被繃緊的身體拉起來,露出雪白的大腿。我有點眼花,低了頭,耳邊聽見蘇又說,你和張燦根本不是好朋友。我有些尷尬地笑,不想說話。蘇繼續(xù)說,他走了,你才當(dāng)了院長的徒弟吧?他走了,你才有機(jī)會當(dāng)上主任吧?我吃驚地看著她,蘇突然笑了一下,說,你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嗎?我頭疼。蘇的每句話都像炸彈,在我腦子里炸開。

我用力搖頭,說,算了,算了。你知道就知道了,我也沒想瞞著你。蘇冷笑,說,你倒是說的輕松啊。我反問,那你要我怎么說?是我逼著張燦離開醫(yī)院的?他自己選的路!還有你,主動要陪綁!怪誰?我的話一定很刺耳,但這是事實。那時沒人逼著蘇跟著張燦走,即使張燦因為院長跟蘇的緋聞而打了院長,蘇最后的選擇也太過沖動。

蘇有些泄氣,但她心里不服氣,她換了口氣,問,你知道到鄉(xiāng)下這八年里,張燦一直在想什么事情嗎?我抬頭看著她,搖頭。蘇突然靠近我的臉,低聲說,他一直在想他最后做的那個手術(shù)。我反問,那個手術(shù)怎么了?蘇盯著我的眼睛,說,張燦說那個手術(shù)非常完美,不應(yīng)該死人的!

那個失敗的手術(shù)決定了張燦的命運,我猜到蘇在暗示什么。

蘇的眼睛是黑色的,一大攤濃黑。在她的目光里,我的眼睛突然巨疼起來,用力眨眼也不行。蘇大笑,站直了身體,有些得意地問,你怎么了?緊張了?我用手揉著眼睛,說,我有什么好緊張的!蘇還在笑,說,你的眼睛不會撒謊。

頭疼。我說,你睡覺去吧,別折磨我了。蘇點點頭,說,行,只要你自己不折磨自己就行。她話里有話,我當(dāng)沒聽明白。我翻倒在床上,把后背留給蘇。蘇并沒有馬上走,而是又站了一會兒。等她的腳步聲停在門口時,我聽見她說,我跟張燦來這里的時候,我懷孕了,是你的孩子。這話讓我全身冰冷。

蘇又說,可惜,死了。

4

臥鋪汽車仿佛一條在水里掙扎的大魚,在黑色的夜里用力游動。

對面鋪位上的男人躺平了身體,頭扭向里面,睡著了。我也累了,再次躺下,全身酸痛。一扭頭,卻發(fā)現(xiàn)那個女人正盯著我看。我看著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問,看我干嗎?女人的目光卻越過我的頭,她用下巴示意我轉(zhuǎn)頭去看。

錯車的燈光照進(jìn)來的瞬間,我也看清了,對面鋪位上的男人腰間別著槍套。我回過頭,問,他?女人低聲說,警察。說完女人翻身向里,并且縮緊了身體,給我讓出大半的鋪位。

不久,我就在發(fā)動機(jī)的轟鳴聲里聽到了胖女人的鼾聲。

我輕手輕腳地爬了起來,周圍似乎再沒有醒著的乘客了。我猶豫了一下,才把放在腳下的書包拉近,打開,里面有個大紙包,用細(xì)繩捆成粽子狀,張燦交代我,要把紙包捎給城里的某個人,他說是中藥。雖然覺得麻煩,但我還是答應(yīng)了他。再往里翻,是蘇的一條圍巾。我把圍巾捂在鼻子下,用力呼吸著,似乎還能聞到她的味道。

圍巾是我以前送給蘇的,舊了,紅色變成了粉色。

醉酒后的第二天,一直睡到中午,我才緩醒過來,仍然頭疼,腳下像踩了棉花。我踉踉蹌蹌地進(jìn)了廚房,蘇已經(jīng)在忙碌午飯。蒸騰的水汽里,她的背影讓我內(nèi)心萬般沖動。蘇卻始終冷冰冰地待我,絲毫不給我表達(dá)的機(jī)會。

蘇給我泡茶,又去準(zhǔn)備煮面條。等水開的時候,她把疊成四方形的圍巾放在我面前,我看著圍巾,又看著她,猶豫了一下,我把圍巾卷起來塞進(jìn)外衣的內(nèi)口袋里。她就這么呆呆地看著我。她哭了,幾大顆眼淚滑到衣服上,濕了胸前。

蘇轉(zhuǎn)身擦了擦眼睛,等轉(zhuǎn)過來,對我說,今天,他會讓你帶東西到城里,不論什么,你都不要幫他。我疑惑地問,為什么?她冷笑,說,別問我,那么好奇你直接問他。我不說話。陽光照進(jìn)來,空氣有些臟,一條一條的灰塵被陽光照亮。

面條很好吃,她看著我吃。吃完了,我放下筷子,看著她,很認(rèn)真地說,我知道張燦在做什么買賣。蘇愣了一下,沒說話。我接著說,你不要跟著他了,這是死路一條。她嘆口氣,反問,什么是活路?她這話不需要我的回答。

本來我還有很多話要說,可那天中午我什么也沒說。我知道自己以后會為了這一點而遺憾,就如同當(dāng)年沒有勇氣留住蘇。

廚房的門簾挑起,胖得豬頭一樣的張燦笑嘻嘻地進(jìn)來,看著我問,怎么樣?昨天沒喝多吧?我笑著搖頭,他坐到我對面,凳子在他的屁股下面咯吱作響,他高聲大氣地喊,老婆,給我也下點雞蛋面,餓了。蘇沒說話,只是手腳麻利地點火燒水。

張燦端起茶杯“咕咚”喝了一口,才對我說,你真想走,我就不留你了,我已經(jīng)給你買了下午的臥鋪汽車票。我問,為什么是臥鋪汽車?他說,都一樣的,臥鋪汽車也很方便,火車要坐六個小時,累。我有點無奈,說,臥鋪汽車?我好多年沒坐了。張燦笑嘻嘻地說,那正好,當(dāng)體驗了。

臥鋪汽車突然震顫了一下,急剎住,司機(jī)罵罵咧咧地開了車門,兩個蓬頭垢面的年輕人上車,跟司機(jī)說著什么,司機(jī)罵著,兩個人爭辯著,其中一個從口袋里掏出錢,司機(jī)的語氣緩和下來,揮揮手,讓他們自己找地方。兩個人在過道口擠出地方,卻吵醒了原本睡在過道里的年輕人,幾個人吵了幾句,并不激烈。司機(jī)回頭看了看,惱怒地吼,吵什么吵!頓了一下,他又問,有沒有上廁所的?趕快下車解決!

我突然大聲答應(yīng)著,一邊抓起背包,一邊從上鋪跳了下來。對面上鋪的男人也被驚醒,猛地坐了起來,直盯盯地看著我,我朝他笑笑,小心翼翼地跨過過道里的人,下了車。

夜涼如水,空氣里有陰沉沉的青草香。周圍一片黑漆漆,看不出在什么地方。

我下了公路,向草叢深處走。司機(jī)在我身后大吼,不要走遠(yuǎn)了,日你媽的,趕不回來老子可不等你!我并不理會他的話,頭也不回地一直向山坡下面跑去。

跑了很遠(yuǎn),我才站定,從書包里掏出那個紙包,撕開,把里面揉成團(tuán)狀的黑色東西,用力扔向黑暗的深處。

我跌跌撞撞地穿過林地,終于在山腳下踏上了柏油公路。在那里,我意外地遇到了那輛剛從盤山路上奔馳而下的臥鋪汽車。我攔在道路當(dāng)中,臥鋪汽車在離我不到半米的地方急停。司機(jī)大聲罵著,我充耳不聞。

等上了車,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回不到原來的鋪位了,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里,一個年輕人占了那個位置,睡得正香。

我在過道里縮成一團(tuán),我知道,凌晨三點,我將回到出發(fā)的城市,絕不會晚點。

責(zé)任編輯 孫俊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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