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月亮之樹

浣溪沙 （外三首）

守護月亮之樹

門前沒有流水，走得近了

你會看見一條灰白色的路

長著兩只腳的怪物，在路上刻下血痕

一同喝茶飲酒的人早已遠了

我有時會撿起掉在地上的干癟的影子

我有時到對面的浴場去洗澡，它的名字叫浣溪沙

在墓園

前面的墓碑高過人頭，還嵌著明晃晃的琉璃瓦

妻說，那是有錢人的墓，一平方要三萬八

她的先輩躺在有錢人的陰影里

在陰影里，還臥著一株枯萎的雛菊花

鴉雀在亂糟糟的草叢間覓食

這是深冬的午后。有人遷墓進來

鞭炮和禮花瞬間爆炸

覓食的鴉雀驚悚著飛進云層

這人間，它已尋不到

可以安生的家

中午

臥伏在陽光里的枯草安然入定

許多年前的聲音偶爾回響一下

很快就滑入一團看不見的漩渦里

我在枯草間等著什么

枯草在我四周等著什么

天很高，很白。天袒露遠方的心

青色的風一絲一絲地拋過

我張開著手臂，仿佛在等待

遠方拋來珍貴的物什

空氣里有活著的氣息，糾纏不斷

我等待著綠色入境

照片

一切裸露著的東西，都是美好的

暮春三月，你聽得見河水在叫

我們裸裎于其間，聽憑它用叫聲

穿透我們。聽憑它將

我們不著絲縷的心逐出來

聽憑它封塑了開花的身體

制作成鏡子里無邪的艷照

你不必捂上雙眼，從指縫間

偷偷觀望，仿佛造孽者

你不必像河水一樣叫——

河水并不純潔，尖叫聲

也從不純潔。你看他

就像他看著你一樣

他盼望用照片簡化一種關系

我們偶爾會站在鏡子里

我們最終要從鏡子里驅趕自己

我們在驅趕中慢慢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