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張道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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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草圖
安徽◎張道發(fā)
手術(shù)后的妹妹坐在門洞口的竹椅上曬太陽,陽光下蒼白的一張臉,眼神淡定,恍若一朵正在開敗的花。
母親坐在另一張椅子上,手中的針線活不緊不慢。她們倆小聲說話,偶爾對視片刻,母親又將頭側(cè)向窗外。
即將到來的春天里,暗影的地方仍彌漫些許寒意。
與一場生死擦肩而過的妹妹,脾氣明顯好多了。一貫任性的大嗓門此時變得輕柔,手腕瘦細(xì),毛細(xì)血管在陽光下透明地藍,上面布滿青紫的針眼。
“還疼嗎?”母親問。妹妹笑笑,用另一只手撫摸針眼,爾后無言地凝望天空。
槐樹枝丫上兩只吵架的麻雀,正糾纏著滾到地上,濺起一團小小的霧。妹妹自言自語,一只貓趁機跳上灶臺。
母親放下針線,將堂屋煤爐上的滾水提開。兩把藤椅吱吱呀呀作響,沒有言語。
晌午時分,妹夫從街上回來,提著豬腿骨和兩條鮮魚,徑直走到井臺上。
寂靜的云天下有鳥飛過,魚腥氣漫在小風(fēng)中,春天已來了吧?
老李住在我家隔壁,四十五歲的他擁有兩樣丟不掉的寶貝:前列腺炎和小三陽。
女人目不識丁,兩兒一女的拖累讓她的脾氣一年粗似一年。
生了病的老李依然舍不掉他的酒杯,女人一到飯時就摔盆砸碗地罵。老李只顧低頭喝他的酒,女人罵得愈烈,他醉得越爛。半個村莊都不再平靜。
我勸過老李要他戒酒,單是為了身體也該離酒遠一點,老李每回都沉默著,多少風(fēng)雨如織的痛苦埋在他心底,我真怕有一天會壓跨了老李。他單稀稀的身子一陣風(fēng)都能吹倒,誰看了也會憐惜。
農(nóng)忙種地,農(nóng)閑打散工。老李一輩子似乎就這兩樁事等著他。打散工的日子,他的女人不再咒罵,我的耳根也清靜了許多。
秋風(fēng)越來越?jīng)?,我許久沒見著老李了,聽說在青海干建筑。生了病的老李依然勞著、累著,不曉得他的酒杯里裝進了多少無言的煩惱?我的惦記里因此摻進了些許傷感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