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科

王陽明訓(xùn)子家書

■陳 科

王陽明是明代著名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和軍事家。作為一代名臣，他嚴(yán)以修身，恪盡職守，廉潔奉公，體恤民情，深受百姓愛戴。作為一代名儒，他提出并一生踐行“知行合一”、“致良知”的理念。他被后人評價為“明第一流人物，立功、立德、立言，皆居絕頂”。

王陽明從小深受祖父王倫、父親王華言傳身教的影響，忠孝友悌、淡泊名利、清廉正直的王氏家風(fēng)，不僅為他后來的為官為人為學(xué)提供了不竭的思想源泉，也充分體現(xiàn)在他對王氏后輩的教育中。《王陽明全集》中收錄了七篇王陽明寫給族中子女的家信，這些家信融入了王陽明雖為名揚天下之士，卻只求子女從小學(xué)會讀書執(zhí)禮，立志做好人、成良士，不求功名利祿、榮身肥家的質(zhì)樸家規(guī)。如今讀來，不覺讓人肅然起敬。

謹(jǐn)守禮法善治家

1527年，王陽明兼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在揮師起征思恩、田州的途中曾給長子正憲寫過兩封家書，即《寄正憲男手墨二卷》。那年王陽明56歲，正憲正值弱冠之齡，小兒正億才兩歲。長子正憲雖為王陽明嗣子，但王陽明視如己出。王陽明每次為國事遠(yuǎn)征，都把長子托付給魏廷豹、錢德洪、王汝中等弟子。他在家信中提到，“家眾悉宜遵廷豹教訓(xùn)，汝宜躬率身先之”，“德洪、汝中輩須時時親近，請教求益”，要求正憲作為王家之后，須給家人和大小童仆做出表率，并虛心向長輩求教。

信中，王陽明對一些弟輩及家傭不守禮儀家規(guī)多有不滿，如正憲叔輩王守度奢縱如舊，須引以為戒；家傭?qū)毴L惡不悛，斷已難留；添福等輩終日營營，不知為誰經(jīng)理。王陽明因有國事在身，無力顧及家事，于是要求正憲對這些人因勢利導(dǎo)，并告訴他要時時提醒家人和童仆們，如果家中有桀驁不馴、不肯遵奉約束之人，必須“痛加懲治”。

這兩封家書一直被正憲珍藏。王陽明弟子鄒守益對兩卷家書給予了高度評價，他認(rèn)為信中“讀書敦行，日進(jìn)高明”、“鈐束下人，謹(jǐn)守禮法”，真乃“一善一藥”。

從小立志勤讀書

王陽明11歲那年便立志成賢，成為一時佳話。有一天，他問老師：“何為第一等事？”老師說：“惟讀書登第耳?！蓖蹶柮鲄s不認(rèn)同，他說：“登第恐未（必為）第一等事，或讀書學(xué)圣賢耳?！贝搜砸怀?，父親王華笑道：“汝欲做圣賢耶？”王華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兒子后來果真成了中國歷史上的大圣賢?！爸静涣ⅲ煜聼o可成之事”，深諳此道的王陽明后來也時刻不忘對族中子弟進(jìn)行立志的教育。

在王陽明看來，“今人病痛，大段只是傲。千罪百惡，皆從傲上來?！痹陂L子正憲10歲那年，他便以書扇告誡“汝曹為學(xué)，先要除此病根，方才有地步可進(jìn)?！闭龖?0歲那年，打算參加科舉考試，王陽明在家書中寫道：“汝本領(lǐng)未備，恐成虛愿。汝近來學(xué)業(yè)所進(jìn)吾不知，汝自量度而行，吾不阻汝，也不強(qiáng)汝也?！焙髞恚?dāng)王陽明獲知正憲與族中叔兄同赴杭城就試，還是很高興的，“科第之事，吾豈敢必于汝，得汝立志向上，則亦有足喜也?！彼吲d的不是正憲從此走上科舉的道路，而是他有顆上進(jìn)的心。

他倡導(dǎo)“四民異業(yè)而同道”，并不奢望正憲在科舉這條路上取得成就，他最關(guān)心的是正憲是否讀書立志。王陽明曾以書扇題贈正憲：“汝自冬春來，頗解學(xué)文義，吾心豈不喜？顧此枝葉事，如樹不植根，暫榮終必瘁。植根可如何？愿汝且立志！”不求功名，唯重立志進(jìn)取之心，這就是王陽明對子女教育有別于世俗之人的地方。

對于族中的侄輩，王陽明也是關(guān)愛至切。他在家信中兩次提及四侄正思的教育。他曾寫信給諸弟子說，像正思這樣的孩子從小過于驕縱，你們對他的教育絕不可放縱。后來聽說正思學(xué)業(yè)有所長進(jìn)，王陽明又寫了一封家書對其褒獎：“此是家門好消息，繼吾書香者，在爾輩矣。”王陽明還告誡正思等侄輩“如今民風(fēng)日下，習(xí)俗移人，即使是賢者也未必能幸免，要做到‘脫去凡近，以游高明’并非易事，但要時刻銘記‘爾輩須以仁禮存心，以孝悌為本，以圣賢自期，務(wù)在光前裕后，斯可矣?！?/p>

學(xué)做良士致良知

王陽明曾留下一篇著名的訓(xùn)子家書，這便是他46歲對寫給長子的《示憲兒》：

幼兒曹，聽教誨：勤讀書，要孝悌；學(xué)謙恭，循禮義；節(jié)飲食，戒游戲；毋說謊，毋貪利；毋任情，毋斗氣；毋責(zé)人，但自治。能下人，是有志；能容人，是大器。凡做人，在心地；心地好，是良士；心地惡，是兇類。譬樹果，心是蒂；蒂若壞，果必墜。吾教汝，全在是。汝諦聽，勿輕棄！

短短96個字，把從小要勤讀書、循禮義、端心術(shù)、做良士的教誨闡述得明明白白。

后來，王陽明又多次在給族中長輩的家信中談到要教育正憲從小學(xué)會做好人、成良士，其中在給太叔克彰的信中提到，“正憲讀書，一切舉業(yè)功名等事皆非所望，但惟教之以孝悌而已?！痹凇都恼龖椖惺帜怼分?，王陽明告訴正憲：“吾平生講學(xué)，只是‘致良知’三字。仁，人心也。良知之誠愛惻怛處，便是仁，無誠愛惻怛之心，亦無良知可致矣。汝于此處，宜加猛省?！焙髞?，明代“江西四諫”之一的王陽明弟子陳九川將先師這封家信中對“致良知”的解讀歸納為“誠愛惻怛之心是致良知”，認(rèn)為這是“先師平素教人不倦者”，在家書中對此反復(fù)提及就是希望正憲等王氏后輩們能傳承不息。

王陽明這七封家書，傾注的都是對族中后輩的良知教誨，而躍然于紙間的，還有他那份源自內(nèi)心深處的家國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