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天山農牧師
專家樓,小禮堂。歡迎蘇聯(lián)專家的舞會正在舉行。田成龍很興奮,這是一場冷餐會式的舞會,有點燈紅酒綠的意思。
別列金:田副政委,中國的同志太熱情啦。我們在蘇聯(lián),也很少有這樣的晚會。
方慧隨聲翻譯。
田成龍:蘇聯(lián)同志是我們中國共產黨最親密的戰(zhàn)友。你們專家小組是來幫助我們搞棉花新品種的試驗,擴大棉花種植面積的。工作很辛苦,很重要。我們理所當然的要為蘇聯(lián)老大哥,提供最好的生活和工作條件。
別列金搖頭,道:既然是同志,就不用客氣。我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享受的。
他看看周圍,道:張師長呢?他為什么沒有來?
田成龍:張師長把接待蘇聯(lián)同志的全部工作都交給了師政治部。他也希望全體蘇聯(lián)專家,在我們天山農牧師生活愉快,工作順利。
別列金:我還是希望,能在這里見到張師長。
田成龍:請別列金同志諒解。張師長今天下午去十公里外的丁甲屯數棉花桃兒去了。他會住在那兒,明天才能回來。
別列金對謝爾蓋,道:你們不要玩的太晚,不要影響明天的工作。我去休息了,明天,也要去那個什么屯,去數棉花桃兒。
別列金走了。
田成龍:這咋還和我們張師長一個脾氣呀?
謝爾蓋邀請方慧跳舞,兩人下到舞池,跳起了華爾茲。
田成龍覺得跳舞這事兒挺有意思。他下意識的,跟著音樂節(jié)奏,晃著身子。
蕭媛媛過來邀請他跳舞,田成龍說自己不會跳舞。
蕭媛媛:我可以教你呀。
于是,兩個人也下到舞池里比劃起來。
一曲終了,兩個人回到座位上。
蕭媛媛給田成龍倒了一杯葡萄酒,道:田政委,我……
田成龍:副政委,我是副政委。
蕭媛媛笑道:我們地方上都不帶副字兒,要不然,副職領導聽著不順耳。
田成龍:部隊上不成,副政委就是副政委。
他一擺手,道:算了吧,不說這個了。說說你蕭媛媛,怎么又以專家工作組成員的身份,回到了咱們天山農牧師啊?
蕭媛媛仍然微笑著道:還是和天山農牧是有緣唄。
田成龍,我們的黃副團長,現(xiàn)在,還在迪化的監(jiān)獄里服刑呢,真是命運弄人吶!
蕭媛媛低下頭,道:那不是我的錯。
田成龍嘆道:紅顏禍水??!
蕭媛媛沒聽清楚,問道:你說什么?
田成龍趕快岔開話頭,道;曲一凡呢,他怎么樣啊?
蕭媛媛:我們回到西北大學,我改學外語專業(yè),主修俄語和英語。我們學校去年就請?zhí)K聯(lián)教授到校授課,我就做了翻譯。所以才能被指定隨同專家工作小組到天山農牧師來工作。曲一凡本來想攺修農林專業(yè)的,土木工程系不同意他轉學科?,F(xiàn)在合并為建筑工程系,他還是助教,也在協(xié)助蘇聯(lián)教授授課。我們倆去年就結婚了。
田成龍:噢!有孩子了嗎?
蕭媛媛:還沒有呢,先干事業(yè)吧。女人有了孩子,就什么也干不成了。
田成龍點頭。
蕭媛媛:對了,咱們天山農牧師那個小號兵。他現(xiàn)在,在我們西北大學建筑工程系呢,是干訓生。算是曲一凡的學生。
田成龍:就是那個沈群眾,總是愛瞎折騰。
兩個人端起酒杯,干了杯里的葡萄酒。
蘭州西北大學,建筑工程系的課堂上。
蘇聯(lián)教援在講歐洲的哥特式建筑結構和風格。這位俄國人,用俄語加雜著一些漢語在授課。
沈群眾在認真的聽課,做著筆記。曲一凡走到他的身邊,指導他,糾正記錄中有誤的地方。
下課了,蘇聯(lián)教授走了。學生們圍住曲一凡,大家七嘴八舌地提問題。
有人說,蘇聯(lián)教授講課速度太快,我們也聽不清啊。有許多地方不明白呀!
總講歐洲的建筑,什么哥特式,拜占庭式?難道我們要把整個中國,遍地都蓋成洋房嗎?
沈群眾:我們不能遍地都建成洋房,但是,我們至少應該知道和了解歐洲的建筑。有所借鑒,總是好的嘛。
大家問曲一凡的觀點。
曲一凡:人必須依靠自己的思考,才能獲得真理。任何權威的話,都必須由你自己來咀嚼消化。只有消化了的,才能成為你自己的知識。教授的話,不能全部認為是真理。我還是希望同學們能用自己的腦袋來學習。
沈群眾:我們在建筑方面確實不如歐洲啊,向蘇聯(lián)學習,是很必要的嘛!
曲一凡:中國也是個建筑大國。中國古代的建筑工藝,也是非常高深的建筑藝術。我還是信奉,中國人應該自己辦好中國的事情。我認為,陶行知的知行合一,才是最有用的道理。
喬永江被指定為巴肯山煤礦的負責人??墒敲旱V急需一個懂業(yè)務和技術的常務副礦長。天山農牧師沒有這樣的人才。于是,張中宇到兵團去找陶司令,希望兵團方面能派個人過來。
陶峙岳卻說,兵團方面也派不出這樣的人。不過,他告訴張中宇,有一批從內地來的勞改犯,要到新疆。王震司令員居然很痛快的答應收留這些人。辦交接手續(xù)的時候,王震司令員還親自去看望了這些勞改犯,還講了話。中心意思就是,勞改犯也是人。只要真心改過,新疆這么大,也同樣容得下他們。王震司令員還特別告訴我,這些人里面,有許多有本事的人,用得好,能成寶貝。
張中宇:那陶司令您的意思……
陶峙岳:你們去公安部門查一下,這些人的檔案肯定已經到新疆啦??纯从袥]有你們巴肯山煤礦用得著的人。新疆有了足夠的煤,我們就能辦幾個大型的火力發(fā)電廠,讓天山南北充滿光明,為全疆的經濟發(fā)展,提供足夠的動力。
張中宇回到天山農牧師師部,找來喬永江,對他說了陶峙岳司令員的意思。最后交待道:這個找人的事兒,你老喬全權去辦。有看中的人,一定要抓在手里。
38.一個很簡陋的汽車站
幾臺大卡車停下,公安人員跳下車,荷槍警戒。
勞改犯們也都順序下車,排好隊,走進一個大棚子里。棚子里,支著幾口大鍋,里面煮的是苞米面糊糊,大盆里盛著苞米面餅子和咸菜。公安人員將食物分發(fā)給穿囚服的勞改犯們。
這些人就在棚子里開始吃飯,一個個狼吞虎咽。
一輛吉普車和一輛滿載戰(zhàn)士的軍用卡車開來,停下。喬永江跳下吉普車,卡車上的戰(zhàn)士也紛紛跳下車,向兩邊派出警戒。
一名公安干部立刻跑過來,站在喬永江面前,立正,道:報告首長,請問你們這是……
喬永江大聲道:汪伯年,誰是汪伯年?汪伯年站出來!
正蹲著吃飯的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放下碗和沒吃完的大餅了,站起身來,走出隊列。大聲道:報告政府,我……我是汪伯年。
喬永江看著他,問身邊的公安干部:他是汪柏年嗎?
公安干部:報告首長,他是汪伯年,被判處二十年徒刑的反動分子。
喬永江拿出一份公文,道:這是省公安廳的公文。這個人,我?guī)ё吡恕?/p>
立刻上來兩名戰(zhàn)士,用槍指住汪伯年。
汪伯年卻不顧一切地返身,抓起那個大餅子塞到嘴里大嚼起來。
喬永江不解。
公安干部苦笑道:我們走了一天一夜,才找到一個能辦理伙食的地方。所有的人都餓壞了。
喬永江:那就更得快點走了。
公安干部給汪伯年重新戴上手銬。他把開手銬的鑰匙,交給了喬永江。
喬永江很客氣地對汪伯年,道:汪先生,您請上車吧。
汪伯年被帶上吉普車。吉普車、卡車絕塵而去。
天山農牧師師部,軍官食堂里,擺了一桌好酒好菜。
汪伯年被帶進來,張中宇迎上去。
喬永江立刻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們天山農牧師師長兼政治委員,張中宇同志。這位是汪伯年先生。
汪伯年誠惶誠恐,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張中宇對喬永江,道:手銬打開呀,這樣怎么能吃飯呢?
喬永江趕快為汪伯年打開了手銬。
汪伯年更是一頭霧水,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兩個人。
張中宇:您曾經在美國留學,學的就是礦產學。您的父親,是開灤煤礦的設計者之一。你是開灤煤礦的技術部主任。你哥哥參加過加拿大阿里特斯煤田的開發(fā)。你們汪氏,是礦業(yè)世家啊。
汪伯年點點頭。
張中宇,你是因為煽動工人抗拒新政權,被判了20年。
汪伯年:我沒有煽動過工人抗拒新政權。我只是說過,這天下大亂的時候,咱們哪個黨都不能信。誰給飽飯吃,誰就是好黨。有人就說,日本人,國民黨,你都拿著高薪水。都吃香的喝辣的。所以,你就把日本人、國民黨當成你親爹。我……我……真的是沒那個意思??墒俏摇乙舱f不清楚……
張中宇:有些個事兒,說不清楚,那就不說了。來來來,進門先吃飯。這些都是為你準備的。
汪伯年瞪大眼睛,道:這一桌子好吃的,都是我的?
張忠中宇點頭。
汪伯年立刻撲上去,大吃起來。
張中宇和喬永江悄悄退出屋去。屋里,只剩下汪伯年在大吃大嚼。
房門外,張中宇告訴劉參謀:汪先生吃完飯,你送他去師部招待所,住最好的房子。
劉參謀立正,答道:是。我馬上去安排。說完走了。
院子里,喬永江問張中宇:這個人該怎么使用?。?/p>
張中宇:怎么用?你不是缺總設計師,缺常務副廠長嗎?這個汪佰年,就這么用。
喬永江:這個安排,是不是太高了些?有些人恐怕會覺得不妥吧,相當于正團的職務,他終究是個有罪的人。
張中宇;他是否有罪?我們不是法官。但是,他的知識可以讓我們挖出煤來,那就是有用的人才。是人才就得用好,用到位。領導者,特別是共產黨的領導者,應該有這樣的膽氣和魄力。況且,整個天下都是共產黨的,即便他要反動下去,那又能怎么樣?大不了再抓起來嘛?
喬永江點頭。
張中宇:生活上的待遇,要比照副師級干部安排,跟你和我一起吃小灶。
張中宇望著星空,道:到那時候,我們就在巴肯山下建一座全新疆最大的火力發(fā)電廠,讓咱們科倫寨的夜晚,變得跟白天一樣。如果我們能在蘇聯(lián)專家的幫助下,將棉花種埴擴大至1000公頃,然后在兵團九個農牧師全面推開,我相信,新疆很快就會有自己的棉紡廠。
喬永江:還有鋼鐵廠。這么大個新疆,天山,昆侖山,兩山橫亙,怎么會沒有鐵礦石呢!
張中宇:總而言之,有了煤,就會有電。有了電,那就將擁有一切。農業(yè)、工業(yè)將全面發(fā)展。新疆一定會成為大西北的魚米之鄉(xiāng),新中國的鋼鐵門戶。
兩個人,像孩子一樣笑的純真又開心。
天山農牧師的棉花試驗田里。別列金、謝爾蓋在認真地采集棉種。他們身邊是兩個丁甲屯的農民,還有幾名植棉技術員!方慧在他們中間充當翻譯。
謝爾蓋對方慧,道:我有個請求。
方慧:您請講。
謝爾蓋:我要學習中文。我們或許會在這里工作很長的時間,我自己想,學會中文就更方便些。我也想更多的了解中國,希望方慧同志能夠幫助我。
方慧笑了,點頭道:可以。我們的領導有特別的交代,凡是蘇聯(lián)專家提出的要求,只要是我們能夠做到的,就一定要做到,而且做好。這件事,是我力所能及的。所以,我必須答應。
謝爾蓋笑了,兩人擊掌。
一輛農田作業(yè)車開來,蕭媛媛和一名戰(zhàn)士從車上搬下兩只大鐵桶,里面是綠豆湯。
蕭媛媛招呼大家:同志們,綠豆湯來了。新疆的秋老虎,可是挺厲害的,大家喝碗綠豆湯消消暑。
蕭媛媛又從車里拿出兩瓶格瓦斯,打開瓶蓋,冒出很高的白沫。她把兩瓶格瓦斯分別遞給別列金和謝爾蓋。
蕭媛媛:蘇聯(lián)專家同志,有特別的待遇。這是專門從莫斯科運來的格瓦斯。
別列金眉頭微皺,道:我們是來幫助中國同志的,我們不需要特殊的待遇。他隨手把那瓶格瓦斯,遞給身邊的那個老農民,道:你們農民同志能種出這么好的棉花,是很了不起的。你們喝。
老農民很好奇,喝了一口,卻全都噴了出來。叫道:什么味兒???像馬尿!
在場的中國人都笑了。別列金和謝爾蓋莫名其妙。
方慧只好翻譯:農民同志說,這很好喝。他們很喜歡。
別列金:那就好啊。
他讓謝爾蓋把他的那瓶格瓦斯,給了另一個農民。
別列金:你們喝,你們喝。
兩個農民為難的看著方慧和蕭媛媛。
蕭媛媛:蘇聯(lián)專家的話就是命令,那是必須執(zhí)行的。再說了,在蘇聯(lián),這是非常好的飲料。如果你們不喝,蘇聯(lián)朋友會笑你們老土,沒有見過世面。
兩個農民你看我,我看你。
其中一個人,道:咱們不能讓人家蘇眹專家看笑話呀!又不是毒藥,喝吧!
兩個農民只好硬著頭皮,把格瓦斯喝下去。
喝過之后,那個農民自語道:還真是有點意思,這玩意兒,也沒那么難喝。
另一個農民拍著胸口,道:咱可以回家吹牛了,咱喝著格瓦斯啦!咱們丁甲屯,二百多口子人,誰喝過這個什么什么瓦斯啊?對啦,格瓦斯。
眾人又都笑了。
別列金:把這些種子與我們的加里寧2號棉種,做一個對比發(fā)芽實驗,然后進行比較種植。再通過雜交,來培養(yǎng)適合本地自然條件的新品種。就定名為新棉一號試驗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