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豪
我記憶里的老屋,是敞開的。老屋的周圍,青山抱水而立,夏日青翠,冬日寧靜。遠處田塍縱橫,春天的時候水稻生長,清香裊裊,撲鼻而至。
老屋的確很老,是爺爺奶奶年輕時親手所建。幼時的我便住在這里,由爺爺奶奶照顧。老屋的墻是泥做的,檐牙高啄,鋪滿了玄色的瓦片。
我與老貓的相識,便在這磚瓦之上。幼時的我淘氣頑劣,常常喜歡順著梯子爬上屋頂,然后張開雙臂,在屋脊上搖搖晃晃地行走。玩累了,我就躺在瓦礫間,看著月升日落,斗轉(zhuǎn)星移。有一回,我躺在屋檐上數(shù)星星,忽然感覺臉上一陣濕濡,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舔我的臉。我側(cè)過臉,發(fā)現(xiàn)一只小貓正盯著我,眼睛水靈靈的。
小貓通體雪白,零星地長了幾根稀疏的黃毛,只是面相老成滑稽,于是我便喚它老貓。
老貓的到來,讓老屋增添了許多生氣。老貓的性子淘氣得很,它喜歡玩毛線球,常常咬著一根粉紅色的線頭在屋里上躥下跳。從沙發(fā)跳到相框上,再跳到茶幾上,軟軟的肚子撞在玻璃上竟沒有一絲聲響。只是可憐了老屋,狼藉遍地,什物上掛滿了交錯的毛線,彼此糾纏勾繞,分也分不開。虧得奶奶偏愛它,把自己的房間讓給它,任它在里頭鬧得天翻地覆。
老貓不喜歡吃魚,卻偏偏鐘情于人的食物,尤其是米飯。于是,爺爺給了它一只碗。老貓聰慧,起初還有些不熟練,但很快就學會了在碗邊乖乖吃飯。我常常抱著老貓爬上屋頂,坐在瓦片上,于皓月下吹奏排簫,它就趴在我身旁,靜靜聆聽。
后來,老貓漸漸長大,長出了金黃的毛發(fā)和鋒利的爪子。
我和老貓一日日長大,一晃已有十年。老貓越發(fā)胖了,有一日,我拿著盛好的米飯去逗它。它正在午憩,費了好大勁才緩緩睜開惺忪的睡眼,伸出舌頭,卻怎么也夠不著碗沿。我這才發(fā)現(xiàn),老貓真的老了。
貓是有靈性的。老貓走的那天,它跳到我的懷里,我明白它的意思,于是我爬上了屋頂。村里人家的屋頂都是連著的,我抱著老貓,走啊走,走遍了整個村子。后來,我抱著它坐在瓦片上,我用唇抵住排簫開始吹。彼時,暮色正好,霞光流溢,天邊有大朵大朵的火燒云,殷紅色的,格外好看。我輕輕地吹著,樂音清脆如鈴,乘風而去。我說不上那是一種什么感覺,既不悲涼,亦不凄清。老貓枕著我,靜靜地聽著。一曲畢,我垂下臉,老貓耷拉著腦袋,安然闔目,睡著了一般。晚風吹拂著我的臉龐,輕輕地,涼涼地。
再后來,我們搬家了。爺爺用一把朱紅的大鎖把老屋給鎖了。他說這樣老貓的魂魄回來的時候,就不至于找不到家。
我站在老屋的門口。而老屋,被歲月鎖著。
(指導老師:黃忠 李紅梅)
點評
作者用充滿靈性的文字向我們講述了其童年好友“老貓”的一生:從瓦房屋頂?shù)某跤?,到十年來的朝夕相處,再到“我”在屋頂上靜靜地送“老貓”離開。特別是送別“老貓”的部分,其情感充沛、體驗真實且感人至深(見文中畫線處的句子),把文章的情感推向了高潮。不管是“老貓”還是“老屋”,它們都是作者年少歲月的最好見證,本文不僅傾訴了對“老貓”的懷念,更表達了對童年時光的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