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安
簡介: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夏末生討厭陸夕顏。在他看來,陸夕顏是這世上最歹毒、最市儈、最陰險的女子??蛇@世上也不會有人比夏末生還要不了解陸夕顏,所有的歹毒市儈陰險不過是個幌子,她為了他能平步青云,費盡心機(jī)地演了好長的一場戲。
1
陸夕顏從片場走出來已是深夜,天邊飄起了綿綿細(xì)雨,讓本就寒冷的冬夜更添一分陰鷙。
她裹緊了長及腳踝的羽絨防寒服,助理撐著傘走在她的身旁,為她遮去大半的雨。
幾個粉絲冒著雨站在她的保姆車旁,見她來了,其中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滿心歡喜地迎了上來,將手中的大盒子塞進(jìn)她的懷里。
陸夕顏見她們幾個小姑娘被凍得臉色發(fā)青,忍不住叮囑她們早點兒回家。
小姑娘們笑嘻嘻地應(yīng)了下來,提醒她一定要打開盒子看看禮物,這才走了。
放在口袋里的手機(jī)響了,經(jīng)紀(jì)人讓她去酒吧接一下喝多了的夏末生,說酒吧門口等著不少狗仔,免得鬧出什么不好的新聞來。
陸夕顏只好吩咐助理調(diào)轉(zhuǎn)車頭去夏末生常去的酒吧,自己往背椅上一靠,再也沒有興趣去拆開粉絲的禮物。
夜里車少,比預(yù)定的時間更早到達(dá)酒吧。陸夕顏下車之前,隨手撥了撥頭發(fā),脫掉厚重的防寒服,對著鏡子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瞬間恢復(fù)成平日里風(fēng)情萬種的模樣。
酒吧里很吵,擁擠的人群中,她一眼便看見了坐在沙發(fā)上的夏末生。
夏末生是真的喝多了,一個相貌還不錯的女孩子緊緊貼著他坐著,一臉擔(dān)憂地用白手帕為他擦拭著嘴角,羞澀的臉蛋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
她的眉梢眼角讓陸夕顏覺得有些眼熟,可酒醉的夏末生更讓她頭疼。臉色不佳的陸夕顏走了過去,毫不留情地用力拍了拍他英俊不凡的臉蛋,低聲道:“起來了,回家。”
夏末生慢悠悠地睜開眼睛,一雙慵懶的眸子像剛蘇醒的獵豹,眼底的暴戾與不滿讓陸夕顏的心跟著顫了顫。
“陸夕顏?”他有些怔忡,似乎沒想到陸夕顏會出現(xiàn)。忽然,他難耐地皺了皺眉,低下頭“哇”的一聲,刺鼻的穢物吐在陸夕顏的高跟鞋上。
陸夕顏一張臉紅了又黑,黑了又白,最后呵呵冷笑:“我就把這攤東西當(dāng)成是你對我的思念了啊,夏末生?!?/p>
她說著不管夏末生的反抗,把他從沙發(fā)上拽了起來。她身材嬌小,根本無法支撐住夏末生的體重,以至于往外跨步時踉蹌了一步差點兒摔倒。
該死的夏末生還在掙扎:“放開我!陸夕顏,我要……”
“你要什么?”陸夕顏堵住了他的話,湊近他的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夏末生,你真醉也好,假醉也罷,最好搞清楚現(xiàn)在的狀況。外面有多少個記者等著看你出洋相。你想害死我不要緊,難道你連自己好不容易有起色的事業(yè)也不打算要了嗎?!”
聞言,夏末生震了震,好像酒一下子醒了似的,沉默了良久,伸出手,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她的腰。
對,就是這樣。他們互相利用,誰也離不開誰。
扶夏末生上車的路上,陸夕顏清楚地聽見了從暗處傳來的快門聲,她心知今晚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就算明天八卦的頭條是夏末生留戀酒吧女人香,也有她這個“正牌女友”深明大義地為愛護(hù)航。
好不容易上了車,陸夕顏讓小助理先回家,自己開車送夏末生回去。怕夏末生冷,她特意調(diào)高了車內(nèi)的溫度,沒想到卻換來夏末生的一聲冷哼。
“陸夕顏,臺前幕后,你盯我盯得可夠緊啊?!?/p>
陸夕顏耳朵被刺痛了一下,用力抓緊方向盤,才不至于讓車子在道路上扭成蛇形。她懶得和夏末生解釋是公司授意她來的,反正夏末生也不會相信她說的話,她何苦多費口舌。
陸夕顏不甘示弱地呵呵一笑:“有什么辦法呢?畢竟我還是你的掛名女朋友?!?/p>
夏末生似笑非笑地看著陸夕顏,說出的話卻像刀尖一樣鋒利:“陸夕顏,打算什么時候在媒體前面上演忍辱負(fù)重與我分手的戲碼?”
以現(xiàn)在的人氣來看,她的熱度的確是將夏末生甩出了好幾條街。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兩個會分手,盡管,他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陸夕顏平靜地轉(zhuǎn)著方向盤,譏諷道:“說到一貫的風(fēng)格,夏末生你的眼光還是沒變啊,看上的永遠(yuǎn)是這種弱不禁風(fēng)的小百合?!?/p>
“陸夕顏!”夏末生被激到了痛處,恨恨地咬著她的名字。
“怎么,我哪里說錯了嗎?你的初戀女友,不就是口口聲聲說著愛你,最后還不是離你而去了嗎?”陸夕顏的心中一陣報復(fù)的快意,可這快意讓她的心像撕裂般痛了起來。
手中的方向盤忽然被夏末生劈手奪過,夏末生死死地掰開她的手,車子一下失去了控制,朝一旁的防護(hù)帶直直地沖去。陸夕顏大驚失色,趕緊踩了一腳剎車,車子這才險險停住。巨大的慣性讓陸夕顏和夏末生都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還好有安全帶的加護(hù),兩個人只是磕上了玻璃,又重重地跌坐回了椅子里。
“夏末生,你瘋了嗎!”顧夕顏叫道。
“是啊,我瘋了?!毕哪┥淅涞卣f道,“當(dāng)初我一定是瘋了,才會同意和你一起出道?!?/p>
顧夕顏張了張嘴,忽然聞見一陣刺鼻的血腥味。
她趕緊看了看夏末生,確認(rèn)他沒受傷,才檢查起了自己。在確認(rèn)自己也安然無事之后,她扭過頭,朝血腥味十分濃烈的后座望去。
粉絲送給她的那個禮盒摔在了地上,盒蓋掉到一旁,一只死老鼠陳尸盒內(nèi),血肉模糊。
陸夕顏趕緊搖下車窗,惡心地干嘔了起來。
她猛然想起那幾個送她禮物的小姑娘的模樣,明明是一張張?zhí)煺鎲渭兊哪?,卻在混沌的意識中變得猙獰可怖起來。
夏末生懵了一會兒,厲聲問道:“這是怎么回事兒?”
“怎么回事兒?”陸夕顏慘笑,“夏末生,這個世界上除了你的粉絲之外,還有誰會這么恨我?”
夏末生微微一愣,動了動唇,似是想辯解兩句,可終究沒有說出一句軟話。他長手撈過那個盒子,用力地扔出了車外,才說道:
“我?!?/p>
2
許是上次著實被那死老鼠嚇到了,陸夕顏的精神一直懨懨的,這讓她在拍戲的時候也頻頻走神造成NG。一天下來,導(dǎo)演的臉都要黑了。
經(jīng)紀(jì)公司適時喊停,幫她和劇組告了個假,正好利用這個時候和夏末生會合,為他們即將舉辦的七周年演唱會做準(zhǔn)備。
陸夕顏靠著椅背補起了眠?;煦绲乃鈳砹艘粋€真實的夢境,讓陸夕顏在夢里看見了當(dāng)年的夏末生和自己。
那時的她已經(jīng)小有名氣,是公司里的大師姐。她跟在經(jīng)紀(jì)人的身后,推開練習(xí)室的門,看見了當(dāng)年只有18歲的夏末生。他的頭發(fā)剪得短短的,發(fā)茬子一根一根地豎著,不但精神,還襯得他眉目如星。他停下旋轉(zhuǎn)的動作,微微地喘著粗氣,發(fā)梢上的汗在陽光的映襯下像水晶一樣光彩奪目。
他看著她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喊道:“顏姐?!?/p>
陸夕顏在那一刻想起了一個成語,叫萬箭穿心。以至于她忘了告訴他,其實她比他還小一歲呢。
他們兩個人剛剛以組合形式出道的時候,夏末生就被媒體戲稱是軟飯王。這些年來他一直憋著,不斷地創(chuàng)作和練習(xí)舞蹈,就是想憑借自己的努力把這頂難聽的帽子摘掉。
車子猛地一個急剎車,陸夕顏整個人都彈了起來,這才醒了盹。原來是已經(jīng)到了公司。
練習(xí)室里傳來運動鞋與地板摩擦的聲音,顧夕顏推開門,見夏末生正對著鏡子練習(xí)舞蹈動作,樣子帥氣得不得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蛋糕盒,剛剛回來的路上她讓助理去買的芝士蛋糕。她知道夏末生一旦練習(xí)起來就會廢寢忘食,這個點兒一定什么都沒吃。
“夏末……”
名字還沒喊完,一個翩翩的白影像只蝴蝶似的飛到夏末生的身邊,仰著笑臉和他甜甜蜜蜜地說著話。
“手帕女?!”陸夕顏失聲叫道。在酒吧里遇到的百合花,居然被他帶上門了。
夏末生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頗為不滿地說道:“人家有名字,叫簫菀。”
陸夕顏在暗中捏緊了拳頭,問:“她來這里干嗎?”
夏末生不耐煩地說道:“關(guān)你什么事兒?”
陸夕顏惡毒地冷笑道:“夏末生,你腦子壞了吧,隨隨便便就帶陌生人回公司?”
“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歹毒嗎?!”
聞言,陸夕顏一愣,發(fā)起抖來。
倒是簫菀很懂得察言觀色,見氣氛劍拔弩張,連忙識大體地和夏末生道別,趕緊離開了。
夏末生的臉色難看極了,一句話都不愿意和陸夕顏說,悶著頭自顧自地練起舞來。
陸夕顏抿了抿嘴,自知剛才的反應(yīng)有些過分,可她到底也不肯主動拉下臉和夏末生解釋點兒什么。然后,她換了衣服,跟在夏末生身后,也是悶聲不吭地練起舞來。
兩個人就像是在暗中較著勁,誰也不肯先認(rèn)輸。同樣的舞曲不知道循環(huán)播放了多少遍,同樣的動作也不知道一起重復(fù)了多少次,陸夕顏氣喘吁吁,感覺心臟都要從嘴巴里跳出來了??墒撬耘f不肯停下,死死地盯著鏡中的夏末生。
——夏末生,你這個白癡,你什么都不知道,憑什么兇我……
陸夕顏心底一陣委屈,分了神,結(jié)果沒控制好力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 彼盒牧逊蔚亟辛似饋?。
夏末生聞聲停下,快速來到陸夕顏的身前,一臉凝重地捧起了她的腳,認(rèn)真地檢查著。
“受傷了?!?/p>
“廢話。”陸夕顏疼得呲牙咧嘴,“不受傷我能躺在這里嗎?”
“我去拿冰袋?!?/p>
“不要!”陸夕顏緊緊地按住了他的手。開玩笑,她好不容易才看到夏末生為她流露出擔(dān)憂的表情,她怎么舍得讓他走。更何況,只有現(xiàn)在在她受傷的時候,夏末生才會對她和顏悅色一些。
夏末生慍怒,說:“顧夕顏,你現(xiàn)在受了傷,不好好處理會影響接下來的演唱會。我辛苦練習(xí)了這么久,請你不要拖我的后腿?!?/p>
“那好吧。”陸夕顏耷拉下腦袋,“但是,你得趕快回來,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這里,我害怕?!?/p>
夏末生微微一愣,頗為不自在地別開頭,“嗯”了一聲。
十分鐘后,顧夕顏一邊一臉享受地吃著盒子里的芝士蛋糕,一邊堂而皇之地把腳架在夏末生的身上,順便刺激他:“夏末生,聽經(jīng)紀(jì)人說,為了舞臺效果,你最近在減肥?”
夏末生專注地為她敷著腳,一句話也不說。
“哎,減肥也不能這么減,要不要吃一塊芝士蛋糕?你的摯愛哎?!?/p>
“閉嘴!”夏末生被她吵得心煩意亂,低聲吼道。
他這難得生動的表情看在陸夕顏的眼底,讓她覺得可愛得不得了。顧夕顏叼著叉子,“哼哧哼哧”地笑了起來。
“這樣多好啊。”顧夕顏低聲喃道。
“什么?”夏末生沒聽清。
顧夕顏觀察著夏末生的動作,趁他說話的時候塞了一口蛋糕到他的嘴里,并趕在一臉錯愕的夏末生將蛋糕吐出來之前用力地堵住了他的嘴。
“快吃快吃!”顧夕顏緊張兮兮地說道,“你偷偷吃兩口吧,我一定不會告訴經(jīng)紀(jì)人的。”
夏末生想要掙開她雙手的動作停住了,連眼底的抗拒也漸漸被柔和取代。
被他那樣注視著,顧夕顏覺得,此刻的自己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幸福的那個人。
3
拜腿傷所賜,顧夕顏不得不告假在家,舒舒服服地享受著這難得的大假。可是她知道這場演唱會對夏末生來說意味著什么,她不敢松勁兒,連日來一直在家里練歌,因為隔音效果不好,連續(xù)被鄰居投訴了好多次。
門鈴響了,陸夕顏赤著腳,一瘸一拐地走到門邊,打開門卻愣住了。
夏末生一身輕便的裝扮,纖長的手還停在門鈴上面,表情看起來有點兒猶豫:“我……”
陸夕顏砰的一聲把門甩上,將夏末生那張尷尬到扭曲的臉拒之門外。
她可是國民女神哎,怎么能被夏末生看見她蓬頭垢面的模樣!
陸夕顏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化好妝,氣喘吁吁地將門拉開的時候,夏末生還站在那里,只是模樣已然慍怒。
“陸夕顏,你干什么?!”
陸夕顏歪著腦袋滿不在乎地笑道:“不好意思,剛剛有點兒不太相信,夏末生居然站在我家門口?!?/p>
夏末生的臉色陰晴不定的,邁著長腿進(jìn)到屋子里,自顧自地坐下。
“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沒有被上茶點招待的夏末生皺著眉頭問道。
“你是客人嗎?”陸夕顏歪著頭,故意問道。
“不是嗎?”夏末生哼了一聲,“要不是當(dāng)年你爆料給媒體,說我和你搞地下戀,我需要陪你演這出戲嗎?”
陸夕顏一怔,臉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她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前的悶痛感:“你來干什么?總不會是特意來找我吵架的吧?”
夏末生似是被她問住了,半張著嘴怔在原地的樣子有點兒滑稽。他掩飾似的清了清嗓子,從口袋里掏出一盒藥,扔在桌上。
“托人從香港帶的藥,專治跌打損傷?!毕哪┥粵霾粺岬卣f道。
陸夕顏沉寂已久的心,卻隨著夏末生方才別扭的神情而跳動了起來。他話里的意思,她可以理解成是對她的關(guān)心嗎?夏末生在關(guān)心她。一旦確定了這個想法,陸夕顏難以控制地暗自雀躍起來。
“香港的哪個朋友?。课艺J(rèn)識嗎?”
“簫菀?guī)У摹!?/p>
陸夕顏一怔,聲音尖利了起來:“簫菀簫菀!夏末生!你是瞎了還是被豬油糊了心?你和她關(guān)系倒是好??!怎么,難道是因為人家也姓簫,讓你想起你的寶貝簫瑟了嗎?”
簫瑟的名字像一個大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夏末生的臉上。
簫瑟是他的初戀情人,卻在夏末生好不容易等來出道機(jī)會的時候,向他提出了分手。
那時經(jīng)紀(jì)公司為了讓陸夕顏演而優(yōu)則唱,要給她做一個組合,而夏末生,成為了無比幸運的能坐上順風(fēng)車出道的人。然而夏末生并不愿意和前輩陸夕顏組隊,他不想被人說成是抱大腿上位的小白臉,更不想讓初戀情人簫瑟對他有什么誤會。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簫瑟居然一聲不吭地走了。心灰意冷的夏末生這才不再拒絕公司的安排,同意和陸夕顏一起出道。
一開始,因為懸殊的身份,他不太和陸夕顏說話。隨著他們一起練習(xí),他才慢慢地發(fā)現(xiàn),她其實是個很努力的人。盡管是前輩,可她沒有一點兒架子,悶著頭站在他后面,和他一起合著節(jié)拍跳舞練歌,流了再多的汗也一聲不吭。
就在他覺得,和這樣一個人出道大概也是一件不錯的事兒的時候,陸夕顏卻在出道的晚宴上,親了他。
夏末生的心一下一下地跳得厲害,手腳不知道該往哪里擺,臉也紅得不像樣。陸夕顏卻只是噙著笑偷偷地瞄著他,抿著嘴巴,像只貓一樣調(diào)皮可愛。
后來?沒有后來了。第二天八卦周刊上登出來的他和陸夕顏的緋聞,就重重扇了他一記耳光。經(jīng)紀(jì)人拿著雜志,一個勁兒地夸陸夕顏這一口親得太完美了,會找角度也會抓時機(jī)。陸夕顏依舊在笑,卻笑得和昨天偷吻了他的那個人判若兩人。
夏末生這才知道,一切都是經(jīng)紀(jì)公司的安排。一切都是假的,陸夕顏并沒有他想象中那么單純,為了出名,她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出來——她比任何一個人都熟知娛樂圈的各種規(guī)則。其實夏末生也未必不知道靠緋聞和噱頭,紅得比認(rèn)真唱十年歌都要快??墒?,他就是不愿意這樣做。偏偏他的搭檔陸夕顏,又是這樣一個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時間久了,夏末生對那些明里暗里的規(guī)則也懂得睜只眼閉只眼,也嘗試著去理解陸夕顏的行為。很多時候,夏末生和自己說,只要陸夕顏針對當(dāng)年的事兒和他解釋一下,他就可以勉為其難地原諒她??墒菍Ξ?dāng)年的事兒陸夕顏從來都是只字不提,好像并不覺得自己有錯一樣。
陸夕顏動了動唇,含糊地說了個字,夏末生沒聽清,問:“你說什么?”
陸夕顏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沉了下來,道:“我說,滾!”
聞言,夏末生一怔,顯然也是有了怒意。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就摔門走了。
4
陸夕顏的戲終于殺青了,公司替她推了一系列的宣傳活動,將所有的時間空下來,用來籌備和夏末生的演唱會。
說是演唱會,可媒體關(guān)注度一直不溫不火,票房的情況一點兒也不理想。
夏末生出軌的緋聞,就是在這個時候爆出來的。
八卦周刊精準(zhǔn)地捕捉到夏末生在深夜一臉凝重地按著一個女孩子肩膀的畫面,女孩子的身份也被扒了出來,據(jù)說是夏末生的一個粉絲。同時,陸夕顏神情憔悴地出現(xiàn)在各個醫(yī)院之間的照片也流傳了出來。
一時間,夏末生從音樂小王子變成了街頭巷尾人盡皆知的負(fù)心漢,而陸夕顏則理所當(dāng)然地成為了所有人同情的對象。開始有人傳言這場演唱會將是夏末生和陸夕顏的分手演唱會,關(guān)注度就這樣上去了,連帶著票價都水漲船高。
公司提前舉辦的慶祝會上,與所有興高采烈的人相比,夏末生的表情明顯是最難看的那一個。
陸夕顏像只花蝴蝶一樣流連在各個酒桌之間,舉手投足風(fēng)情世故。她是真的喝得有些多了,趁所有人不備的時候悄悄來到二樓陽臺,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身后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她回過頭,發(fā)現(xiàn)夏末生正面無表情地站在她身后。
“夏末生?”
“陸夕顏,你怎么不去死呢?”夏末生看著她的眼睛,冷冷地說道。
胃里一陣翻滾,陸夕顏趕緊捂住嘴巴,破碎零散的問句從指縫間鉆了出來:“你說什么?”
“少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當(dāng)年,是你把簫瑟逼走的,對不對?”夏末生快要被吞噬理智的雙眼里滿是憤怒,他捏著她纖細(xì)的脖子,輕而易舉地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
陸夕顏只聽見自己的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
她的這個反應(yīng)看在夏末生的眼里,就成為了她對于自己行為的默認(rèn)。夏末生手上的力道更重了,“要不是簫菀告訴我,我真要被你蒙在鼓里騙一輩子。陸夕顏,你沒有想到吧?簫菀是簫瑟的妹妹,她告訴我,蕭瑟在幾年前就因病去世了。蕭瑟是因為不想拖累我才被你逼走的!”
簫菀是簫瑟的妹妹?難怪,難怪她覺得那么眼熟。
“陸夕顏,為了成名炒緋聞,為了成名排除異己,還有什么骯臟的事兒是你做不出來的?所謂的我的緋聞,照片也是你找人故意去拍的吧?陸夕顏,對于你來說,我到底是什么?一個工具?還是一個笑話?”
是什么?陸夕顏緊緊地?fù)钢哪┥氖郑庾R卻因為漸漸稀薄的空氣而迷離起來。
怎么會是工具?又怎么會是笑話呢?夏末生,是她陸夕顏最最喜歡的人啊。可是,她最喜歡的人,卻從來都沒有相信過她。
陸夕顏的嘴唇顫抖,似是要說話。她這副無助又脆弱的模樣看得夏末生心中一疼,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
陸夕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戎戎?,她眼中就有了淚。
“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兒,怎么了,現(xiàn)在的結(jié)果你不滿意嗎?你紅了,有這么多人喜歡你,還能舉辦自己的演唱會。爆出緋聞有什么不好?靠演唱會票房吃飯的那個人是你不是我吧,我?guī)湍阗嵙诉@么多錢,你怎么不感謝我一下?”
“你……!”夏末生從來沒有想過哪一天,自己會恨一個人恨成這樣。
他不該對陸夕顏抱有任何期待的。他也不該在時光的消磨中再次上了陸夕顏的當(dāng),以為她是一個還算不錯的人。他更不該放任自己,在某些時候?qū)@樣的女人流露出心疼的情緒。
夏末生自嘲地笑了笑,疲憊地嘆了口氣。
“陸夕顏,這次之后,咱倆就散伙吧?!?/p>
夏末生轉(zhuǎn)身走了,陸夕顏的胸口一陣劇痛,像撕裂了一般,激烈地咳嗽了起來。
5
演唱會如期而至,拜夏末生的緋聞所賜,門票賣得不錯,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座位都被坐滿了。
在后臺候場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騷動,原來是簫菀抱著暖水壺來探夏末生的班。夏末生一直冷峻的神情這才和緩了些。
陸夕顏捏緊拳頭,揚起一抹笑走到他們面前。
夏末生警惕地看著她,下意識地將簫菀護(hù)在身后。
“別緊張嘛?!标懴︻佄恍Γ牧伺南哪┥募绨?,“只是作為阿生的熒幕女友,想提醒后輩幾句話?!?/p>
她頓了頓,沖簫菀歪著頭笑道:“他的粉絲都超可怕的,會寄死老鼠給你的哦。所以,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你一定、一定要小心哦?!?/p>
“陸夕顏!”夏末生惱怒地打斷了她的話,斥責(zé)道,“你是不是有???”
“那你有藥嗎?”陸夕顏嬉皮笑臉。
“瘋子。”
工作人員喊他們?nèi)?zhǔn)備, 陸夕顏心里難受,一口喝掉工作人員為她準(zhǔn)備的潤嗓子的溫水,清潤的液體順著喉管滑到肚子里,讓她覺得舒服了一些。
上臺之前,陸夕顏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蕭菀正怨毒地盯著她,陰惻惻地笑。
她和夏末生一前一后地站上了升降臺,隨著幕布的拉開,在歡呼聲中緩緩升起。他們的演唱會,以兩個人相識相知相戀為主題,穿插著兩個人的歌曲,以劇情貫穿始終。
舞臺被布置成舞蹈室的樣子,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幾年前他們剛剛認(rèn)識的那一天。陸夕顏穿著白色的裙子,慢慢地朝夏末生走了過去。
也許是音樂太過柔和,柔和到消除了夏末生對她的厭惡,他看她的眼神,漸漸地迷離了起來。
“你好,我是陸夕顏?!?/p>
“……夏末生?!?/p>
可終究,也只是一場戲而已。
觀眾高呼安可的聲音仍未散去,陸夕顏望著臺下,余光里卻只有一個夏末生。她看見夏末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舉起話筒,似是有什么話要說。
她連忙搶在他開口之前,說道:“很感謝大家來參加我們的演唱會,在這里,我有一件事想向大家宣布。因為身體的緣故,我已經(jīng)單方面向公司提出了解約。同時,我也想向大家澄清一點,我和夏末生從來都沒有真正在一起過。”
場面因她這一句話而一下子失控,經(jīng)紀(jì)人也傻了,正打算派工作人員把亂說話的陸夕顏拽下來,結(jié)果夏末生的粉絲們已經(jīng)出離憤怒,不知道是誰先扔了一個礦泉水瓶上來,接著,熒光棒、飲料瓶、吃剩的漢堡包……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被扔上了臺。
一片混亂之中,陸夕顏被什么尖利的東西砸破了頭,她顫了顫,仍舊繼續(xù)說道:“所以,并不存在什么夏末生出軌,我從來都不是他的女朋友……從來都不是。”
有人緊緊地攥起了她的手,將她擋在身后。夏末生氣急敗壞的聲音同時在耳邊響起:“這個時候,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快跟我下去!”
陸夕顏的胃忽然好像被刀絞一般疼了起來,她的意識已經(jīng)漸漸地模糊起來。緊接著,她看著近在咫尺的夏末生的臉,第一次鼓起勇氣,朝他的嘴巴湊了過去。
夏末生怔怔地望著她,一時間忘了動作,任由她貼上了他的唇瓣,獻(xiàn)上了輕柔的一吻。
“夏末生,你這個傻瓜,我放你走,所以,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陸夕顏說到這里,委屈得像只丟了食物的小奶貓。
夏末生張了張嘴巴,下意識地?fù)ё×岁懴︻伒难胝f話,有什么鮮紅的東西卻從陸夕顏的口中噴了出來。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胸前,是一攤刺眼的血。
隨即,陸夕顏就閉上了眼睛,昏死了過去。
6
演唱會的安保人員很快出現(xiàn)制止了騷亂,他趁亂抱著陷入昏迷的陸夕顏,匆匆下了臺。跑到門邊的時候,刺耳而尖銳的聲音一直在瘋狂地喊:“阿生!你放心吧!我?guī)湍憬鉀Q了這個惡心的女人!她再也不會纏著你了!”
他有些心驚膽戰(zhàn),回過頭去看的時候,依稀看見簫菀天真而瘋狂的少女臉龐。
乘坐救護(hù)車去醫(yī)院的路上,夏末生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這么漫長。他緊緊地握著陸夕顏的手,喊著她的名字,很可惜,陸夕顏閉著雙眼,一點兒反應(yīng)也沒有。
“她是不是有毛???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同在車上的經(jīng)紀(jì)人又心疼,又憤怒地喊。
“什么?”夏末生一愣。
經(jīng)紀(jì)人喋喋不休,向他說起了當(dāng)年。
當(dāng)年的陸夕顏,坐在辦公室里,像個女王一樣和經(jīng)紀(jì)公司對峙。
“我不同意!”陸夕顏摔了手中的企劃案,“靠緋聞上位的計劃,我不同意,這對于夏末生來說,壓力太大了。”
“夕顏,娛樂圈的現(xiàn)實是怎么樣的,你還不清楚嗎?沒有緋聞,你的人氣能紅多久?夏末生想要做音樂,理想是好的,可是你告訴我,現(xiàn)在的唱片還有幾個人會買?公司不可能一直養(yǎng)著不會賺錢的人!”
陸夕顏捏緊了拳頭,斷然道:“既然我是他的前輩,又選中他和我一起出道,那我就要對他負(fù)責(zé)。他想要做音樂,想要跳舞,那就讓他去做。其他的所有,我來承擔(dān)?!?/p>
“你來承擔(dān)?”經(jīng)紀(jì)人吃驚不已,“你要知道,你為他承擔(dān)一切,公司也不會多給你半分錢。廣告、電視劇、商演、應(yīng)酬……所有的所有,他不愿意做的,你都幫他來做?”
“對。”陸夕顏深吸一口氣,道,“如果你們要炒緋聞,那就炒吧,由我來主導(dǎo)。所有他不愿意做的,都由我來做?!?/p>
夏末生愣愣地聽完了經(jīng)紀(jì)人的敘述。他們出道以后,陸夕顏一直活動不斷,粉絲分析是陸夕顏一直在暗中搶他的資源,夏末生也以為是這樣。
“我和簫菀的緋聞……”
“你們演唱會的票房那么差,為了噱頭,公司找來了狗仔跟拍?!?/p>
夏末生覺得自己很傻,可是又不敢相信,問道:“那陸夕顏去醫(yī)院是怎么回事兒?”
“她為了快點兒把腿傷養(yǎng)好,這段時間一直在接受高強(qiáng)度的物理治療啊。你不是她拍檔嗎,這都不知道?”經(jīng)紀(jì)人的臉色有些古怪。
“不知道。”夏末生說完以后,有點兒懊悔。好像有關(guān)陸夕顏的事兒,他都不知道。
“那簫瑟……”
“簫瑟?怎么好好的又提起這個貪財?shù)呐藖砹???dāng)年啊,你不是不同意和陸夕顏一起出道嗎,這個女人就說她有辦法,但是作為報酬,她向公司要了好大一筆錢。當(dāng)時還是陸夕顏出面去處理的。我以為她把這件事兒和你說了,怎么,她沒有嗎?”
她沒有。她什么都沒有說。
夏末生的手顫抖了起來,他用力地抹了一把臉,卻在自己的掌心里看到了淚。
陸夕顏什么都不肯說,她一直維護(hù)著的,都是他的尊嚴(yán)。
經(jīng)紀(jì)人說到這里,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張有些歲月痕跡的照片來。他嘆了口氣,說道:“那會兒我也問過陸夕顏,為什么一定要和你一起出道,她一直沒告訴過我。剛剛上臺前,她給了我這張照片,我這才明白……唉?!?/p>
照片被塞進(jìn)了夏末生的手里,他卻不知道為什么,看都不敢看。
尾聲
醫(yī)院到了,他瘋了一樣揪住醫(yī)生的領(lǐng)子,讓他們快把陸夕顏送進(jìn)急救室。
陸夕顏被推走了,剩下夏末生一個人站在原地,好像丟了魂魄,沒了所有的力氣。
腦子里都是陸夕顏。對他冷嘲熱諷的陸夕顏,對他笑的陸夕顏,悶不吭聲陪他一起訓(xùn)練的陸夕顏……還有,在血中吻了他的陸夕顏。
搶救的時候,經(jīng)紀(jì)人接到了來自警察的電話,說犯罪嫌疑人簫某已經(jīng)對她的犯罪行為供認(rèn)不諱,是她偷偷在陸夕顏的水里投了毒。她說早在姐姐蕭瑟和夏末生在一起的時候,她就喜歡上夏末生了。當(dāng)年蕭瑟拿了錢離開了夏末生,她以為自己的機(jī)會來了,可誰知道,討人厭的陸夕顏仍舊在他身邊!經(jīng)過檢測,蕭菀患有嚴(yán)重的精神分裂癥,這才釀出大禍。
后來經(jīng)紀(jì)人和夏末生說了什么,他也都像沒聽到一般,只是愣愣地望著手術(shù)室的大門,開始痛恨自己。
他相信了一個瘋子的話,卻從來沒有試著相信她。
夏末生緩緩地低下頭,看著掌心里那張被自己攥皺了的照片。那是一張很多年前少年選秀比賽的大合照,彼時的他還是個十二歲的少年,抱著吉他和其他選手一起坐在第一排,那張照片的最后一排,有一張稚嫩而青澀的少女的臉龐,特別熟悉。
夏末生死死地捂住了嘴,壓抑著按捺不住的哭聲。
十二歲的夏末生,已經(jīng)參加過很多選秀比賽了。那次在后臺,他看見一個一個垂著頭的小姑娘,懶洋洋地坐在一旁。
“你為什么不開心?。俊?/p>
“我媽媽想讓我當(dāng)明星,我不想。”小姑娘撇撇嘴。
“當(dāng)明星不好嗎?當(dāng)了明星,就有更多更多的人認(rèn)識到你,了解到你的才華啦?!?/p>
“我沒有才華。”小姑娘別別扭扭的,把臉嘟成一個包子。
夏末生笑了,從兜里掏出一顆糖,放進(jìn)她的手里。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才華。你一定可以的!不如我們做個約定,一起出道做明星?。 ?/p>
小姑娘睜著一雙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著他,良久才點了點頭。
那個小姑娘,就是陸夕顏。
可是,很快就將那場因緣際會和承諾忘記的,卻是夏末生。
陸夕顏,一定恨死他了吧。
手術(shù)室的燈,滅了。陸夕顏被推了出來,醫(yī)生說好在送來的及時,搶救成功了。
夏末生望著昏迷中的陸夕顏,他只想告訴他,他們不拆伙了——這輩子不論再發(fā)生什么事兒,他們都不拆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