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顧
1
紀南聲透過瞄準器看向?qū)γ妗?/p>
夜色嫵媚的東京,巨幅的LED屏幕閃著莫測的光,她“嘖”了一聲,就看到目標出現(xiàn)在準星里。
男人穿著襯衫,扣子被解開三粒,清秀的鎖骨上印著一個吻痕,紀南聲不由自主地順著他修長的脖頸往上看去,男人的唇瓣柔軟濕潤,他舔了舔嘴角,吻住身邊的女人——
那女人是阿拉伯 某位富商之女,這次紀南聲的任務(wù)目標便是她。
氣溫像是在升高,男人已經(jīng)將目標摁在沙發(fā)上親吻,紀南聲皺著眉準備扣動扳機,下一刻,男人抬起眸,漫不經(jīng)心地看過來,恰好與她的視線對上。紀南聲吃了一驚,還未行動,就看到男人輕而易舉地捏斷了目標的脖頸。
“Fuck!” 紀南聲氣急敗壞地丟掉槍,對面的男人已將鋼索射了過來 ,優(yōu)雅地滑行過來,紀南聲抽出匕首迎上去,他輕而易舉地閃過刀鋒,將她緊緊摟在了懷里。
“美麗的女士,何必這么粗魯呢?”
“滾開!”
紀南聲罵他,他也不惱,嘴角含笑望著她:“要我彌補嗎?以身相許怎么樣,找個時間,我們可以獨處一整夜?!?/p>
這男人渾身散發(fā)著荷爾蒙的味道,大概從沒有女人能逃脫他的魔掌,紀南聲翻個白眼,余光看到對面,忽然就笑了。
“一整夜,我怕你受不了。 ”說著,她曖昧地用指尖劃過男人脖頸處的吻痕,將男人推到窗邊,壓在他的身上,“不如,先收個訂金?”
“客隨主便。”男人說著閉上眼,紀南聲笑著湊過去,卻在他美妙的唇邊停住,“算了,先欠著吧?!?/p>
手銬“咔”的一聲扣在男人腕上,紀南聲靈巧地躲開,將手銬另一頭拷在窗框上,男人挑挑眉:“什么意思?”
“殺老娘的目標,搶老娘生意,還要色誘我?”紀南聲冷笑,一抬眼看到目標的保鏢已經(jīng)利落地架起一挺輕型迫擊炮,想要把他們一炮轟死。
她還沒說話,男人挑了挑眉,含笑問她:“還不跑,要和我做一對鬼鴛鴦?”
這男人游刃有余的態(tài)度太可口了,簡直像是剛出爐的蛋糕,灑滿了荷爾蒙的氣息。鬼使神差地,她拽住男人的領(lǐng)子,男人配合地低下頭,紀南聲咬了他的唇一口:“滋味不錯,要是你這次沒死,搶我生意的事兒就一筆勾銷?!?/p>
說著,她向外跑去。夜色里,她剛剛待的房間被炮彈貫穿,她縮縮脖子,覺得下次還是不要把這些阿拉伯 的土豪當目標了,誰知道他們的保鏢會帶著什么武器防身?
回到據(jù)點時,同伴問她:“任務(wù)完成了?看你心情不錯?!?/p>
她摸摸翹起的嘴角,想起剛剛男人嘴唇的味道,不由得笑起來:“任務(wù)雖然沒完成,但心情確實不錯。”
可惜,那美好的滋味再也嘗不到了,她有些遺憾地想,如果他沒死,下次見面一定要狠狠吻他。
2
紀南聲入行已經(jīng)五年了。
五年,在殺手這個行當已經(jīng)算是很長時間了,畢竟,刀口舔血的營生,錢來得快,命丟得也快。
當然她也會失手,比如這次,她剛把一個肥胖的高官 悶死在枕頭里,高官 的保鏢便敲響了門。窗外是萬丈懸崖,皚皚白雪覆蓋在黑色的崖石上,身上的武器都被搜走了,紀南聲抽出發(fā)間磨得尖細的發(fā)簪,深吸一口氣打開房門——
荷槍實彈的保鏢躺了一地,有個男人靠在門邊,穿著三件套西服,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聽到聲音,他轉(zhuǎn)過頭,沖她微笑說:“又見面了,是不是有句話說過,有緣千里來相會?”
竟然是他!
雖然猜到他不會輕易死掉,但紀南聲還是吃了一驚,外面響起匆匆的腳步聲,男人轉(zhuǎn)了個圈,拉著她進了臥房,高官 的尸體還躺在床上,地上還扔著手銬皮鞭 ,男人瞥了一眼沒說話,紀南聲卻莫名地紅了臉。
有什么可臉紅的!為了任務(wù)出賣色相怎么了!她一面譴責自己,一面問男人:“你有什么計劃嗎?”
“有?!蹦腥苏f著,開槍射穿窗戶,凜冽的風吹進來,紀南聲有些冷,男人體貼地脫下外套為她披上,然后將她緊緊摟入懷中,“恐高嗎?”
“不……”話音未落,男人帶著她從窗戶跳了下去,風嘶吼著灌入耳中,紀南聲一口氣沒喘上來,堵在胸口說不出話來 。
實在太刺激了!男人拉開跳傘包,抱著她穩(wěn)穩(wěn)降落在飛機上。紀南聲扶住機壁沉吟片刻,男人遞給她一杯紅酒,她一飲而盡 :“你叫什么?”
“謝雍?!蹦腥诵χUQ郏鄄ㄊ俏邓{的大海,帶著鉤子似的勾魂攝魄。
可紀南聲實在無福消受,她沖他抱拳:“看在咱們都是華人 的分上,往后您千萬別跟我搶生意了,我怕了您還不行嗎?”
謝雍又笑了——他可真愛笑,深眼窩令他的視線深情無比,每一秒都在發(fā)射求愛的光波:“如果這是你的心愿,當然,我會答應(yīng)?!?/p>
然后,他給了紀南聲一件羽絨服,等飛機 離地只有幾米的時候,一腳把她踹了下去。
紀南聲回到總部的第一件事,就是踹開信息部大門:“給我查,查謝雍到底是哪個王八蛋!”
“查無此人。”同伴頭也不回地說道,“你確定是這個名字?”
紀南聲捏爆手中的杯子,再次發(fā)誓,如果再見到謝雍,她一定狠狠打爆他那張漂亮的小臉蛋!
3
可惜,紀南聲對謝雍發(fā)的誓總是不作數(shù)的。她既沒有親謝雍,也沒有狠狠打他,而是坐立不安地一杯接一杯地喝著咖啡。
同伴嫌棄地瞥她一眼:“知道你看到新Boss饑渴難耐 ,能不能少喝幾杯咖啡?”
“閉嘴!”紀南聲恨恨地罵道,話剛出口,就看到謝雍狹長的眼睛里露出玩味的笑容, 果然,下一刻,他就優(yōu)雅地說道:“公司內(nèi)部需要進行一次重組,我們就從重新分配任務(wù)同伴開始。”
“經(jīng)過我的觀察,紀南聲小姐同我很適合,我們作為第一組,負責最高級別的案子?!?/p>
說著,他向紀南聲眨眨眼,同伴激動道:“天吶!‘銀狐向你拋媚眼!南聲,你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紀南聲理解同伴的心情,作為業(yè)界傳奇,“銀狐”是他們所有人的偶像,雖然從未見過他的真面目,可所有人都愿意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然而,初見的時候,紀南聲曾把“銀狐”拷在窗邊想要炸死他。
散會后紀南聲夾著尾巴就跑,她順著安全通道一路滑到底層,卻看到自己的愛車上有個煙頭正忽閃忽閃。她下意識屏住呼吸,抽出腰間匕首走過去,抽煙的人警惕性很低,垂著頭看不清他的臉,紀南聲拉開門,將匕首向他刺去。
刀光閃了一下,照出他英俊眉目,紀南聲吃了一驚,想要收手卻已太遲,匕首帶著慣性刺向謝雍眉心,他卻渾不在意,還有閑心按滅煙頭,才伸出手來,穩(wěn)穩(wěn)夾住刀刃。
“這就是你的見面禮嗎?”他微笑,力道卻大得不容忽視,紀南聲被他拉進懷里,撲在他胸口,他的心跳平穩(wěn),她卻渾身汗毛扎起,聽他嘆詠道,“見到你總是這么愉快,我的partner?!?/p>
最后一個單詞被他說得柔腸百結(jié),像是他們之間有什么“不能說的秘密”,紀南聲 心臟漏跳一拍,剛要說話,他卻放開她,輕而易舉將她扔到駕駛座:“開車吧?!?/p>
他是boss 他說的 算,紀南聲忍辱負重地踩下油門,按照謝雍的指示,把車開到了他的家里。
乘電梯上樓時,紀南聲心里一直很忐忑。
謝雍想干什么?是不是要獸性大發(fā)“潛規(guī)則”她?還是要報上次的仇把她干掉 ?電梯停住,開門的一瞬間一道影撲了進來,紀南聲下意識將謝雍擋在身后,剛要動刀,謝雍卻握住她的手。
他的胳膊長,從背后也能將她整個摟在懷中,傻白甜的大狗把尾巴搖得像風火輪,還躍躍欲試要舔她。紀南聲嚇得魂飛魄散,撲到謝雍身上,力求能離狗遠一點 。
“讓它走!”她哀求道,謝雍挑挑眉:“怕狗?”
紀南聲不說話,金毛忽然叫了一聲,她連忙說:“對對對!快快快!”
可謝雍并非有求必應(yīng),他就這么抱著她,伸手摸了摸狗頭:“它叫l(wèi)ucky,看樣子,它很喜歡你?!?/p>
可我不喜歡它!紀南聲從內(nèi)心發(fā)出哀嚎,還想再求饒,謝雍卻轉(zhuǎn)個身,將她摁在電梯壁上,電梯門緩緩合上,將lucky隔在門外,紀南聲松了口氣,才發(fā)現(xiàn)自己同謝雍的姿勢有多曖昧。
她雙腿纏住他的腰,胳膊緊緊攬住他的脖頸,兩人之間的距離,連一根針都插不進來,頭頂?shù)陌谉霟舭岩磺卸颊盏媚菢忧逦?,令她連謝雍微微上揚的嘴角都看得一清二楚。
“boss ?”紀南聲小心翼翼問道。
謝雍“嗯”了一聲,挑起她下頜:“怕狗?倒是不怕我?”
“我怕啊!”紀南聲連忙說道。
可謝雍的神色看起來并不滿意,他長年帶笑的嘴角垂下去,舔了舔唇說:“連我都怕,那你要如何出任務(wù)?”
“紀小姐,很遺憾地通知你的,你的殺手資格被暫時取消了,沒有我允許,不準你出任務(wù),明白嗎?”
4
謝雍是個混蛋。
紀南聲蔫蔫跟在謝雍身后。謝雍牽著狗,手里還拿著杯咖啡,像是紐約隨處可見的中產(chǎn)階級。走著走著,lucky忽然停下,謝雍轉(zhuǎn)過頭看了她一眼,她捏著鼻子上前,將lucky的便便收拾進飼料袋。
“我不懂,人類已經(jīng)上月球了,為什么還不能發(fā)明自動收拾狗便便的機器?”她抱怨道,謝雍悠閑地喝口咖啡,微笑道:“要不然你牽著它,我來收拾?”
牽著條狗?!紀南聲諂媚道:“不勞您大駕?!?/p>
身后響起一陣喧嘩,有飛車黨搶了行人的皮包,從他們身邊路過時,紀南聲下意識躍起,將匪徒踹了下來,機車轟鳴著倒下,紀南聲拎起皮包交給失主。
失主熱情地感激讓她有些尷尬,謝雍勾起嘴角,可笑容卻只有薄薄的一層,連眼底都未曾達到,在紀南聲看向他前一秒,他垂下眼去,將情緒藏起,不露出半點 端倪。
兩個人坐在草地上,夕陽的余暉懶洋洋灑在身上,謝雍專心地逗弄lucky,笑容溫暖柔和,紀南聲瞥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抓住機會。
“boss ,”她放柔聲音,輕聲道,“真的要取消我的殺手資格嗎?我覺得我和你出任務(wù)時一定很合拍。”
“你已經(jīng)當殺手五年了。殺了多少人算過嗎?我知道你只殺那些罪大惡極的人,也對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可是你想過沒有,只要你失手一次,就再也沒有機會和我坐在這里,遛狗、曬太陽。”說著,他轉(zhuǎn)過身來,手拂過她的發(fā),輕輕捧住她的臉,像是捧住一件稀世珍寶,“我不想你遇到任何危險。”
這是日與夜的邊緣,赤紅的夕陽墜入地平線,丹紅在鴉青色間搖搖欲墜,他有雙深情的眼眸,瞳孔是淺色的珍珠,折射出溫存的視線,觸碰她的指尖是涼的,帶一點 甜甜的味道,而他垂下頭來,將自己的額頭抵住她的額頭:“我不想,你在我的掌控之外出現(xiàn)任何事故,你懂嗎?”
他的聲音,他的聲音像塞壬的魔法,勾引著心底最深的夢幻,誰能抵抗得了這樣一個人?她不能,沒人可以!紀南聲合上眼,感受到他的呼吸一點點 擠進她的世界,他帶著笑,唇是春天開的第一片花瓣……
Lucky忽然叫了一聲,紀南聲驚慌失措地睜開眼,她推開謝雍,連滾帶爬地離開。身后,謝雍拍拍lucky的頭,苦笑道:“壞孩子,你讓daddy 的計劃落空了。”
5
作為一名殺手,紀南聲也經(jīng)常用美色勾引任務(wù)目標——可是,她根本沒有談過戀愛。
雖然她第一次見面就吻了謝雍,但那是不一樣的,也許用鬼迷心竅來形容更合適,她看到謝雍,就該死得 無法控制自己。
心不是自己的,理智也不是,謝雍就像是散發(fā)著荷爾蒙的野獸,勾引著她自投羅網(wǎng)。
再一次將頭扎進水里,紀南聲想用冰涼的水來讓自己冷靜一下,可偏偏有人這時候打來電話,謝雍的聲音依舊低沉優(yōu)雅:“翹班一個禮拜,不想要獎金了嗎?”
紀南聲很想有骨氣地說“不要”,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她深呼吸一口,諂媚道:“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那頭謝雍輕輕笑了一聲:“抬頭,三十秒后我將會出現(xiàn)。”
這是紐約摩天大樓頂上的露天泳池,難道他要從天上跳下來?剛數(shù)到三十秒,就有東西落了下來,紀南聲抬起頭,看到一架飛艇緩緩地飄來,在夜空里,像一朵胖胖的云。飛艇后面還掛著一張網(wǎng),謝雍說:“送你的禮物?!?/p>
嘩啦一聲,無數(shù)黑色的物體掉進泳池,M16、FNC自動步槍、SG550、AK-47……紀南聲抓住一把槍,像愛撫情人一樣癡癡道:“天吶……”
“我知道你不喜歡珠寶,也不喜歡花。”飛艇降低高度,謝雍站在軟梯上微笑著向她伸出手,“你不是總抱怨你的武器庫太空虛?我的獨家私藏,都送給你?!?/p>
這份禮物真是……送到她的心坎上了!
紀南聲抓住他的手一躍而起,兩人一道進入飛艇內(nèi)部。謝雍丟給她一套禮服,她換完才想起來問:“出任務(wù)嗎?”
“不,”謝雍操縱飛艇,心情很好地說道,“我們慶祝一下?!?/p>
鮮花、玫瑰和紅酒,謝雍的慶祝儀式準備得完美無缺,海風吹起紀南聲長長的裙擺,星星點點的燭光蔓延至海岸線盡頭,所有人都滿心歡喜地向他們鼓掌示意。謝雍將鉆戒套入她的指尖,她一面嬌羞地微笑,一面咬牙切齒地問道:“說好的慶祝呢?這難道不是任務(wù)嗎?”
謝雍低下頭,像是要吻她,曖昧的氣息若隱若現(xiàn),他低聲道:“你看那邊的任務(wù)目標,今天的任務(wù)就是騙過她,讓她以為我們是真的結(jié)婚?!?/p>
他說的目標是一位雍容的貴婦,看向他們時雖然只是微笑,可所有人都能看出她很激動。紀南聲沒有資料,判斷不出她是誰,可謝雍已經(jīng)牽著她走過去,擁抱貴婦說:“媽媽,您能放心了吧,我說結(jié)婚可不是騙您?!?/p>
“你這壞孩子,上一次說要結(jié)婚,舉辦婚禮前卻跑得不見蹤影,怎么能讓我不擔心?”謝媽媽擦去眼淚,看向紀南聲,“你就是南聲吧,阿雍常提起你。”
“您好……”紀南聲不知所措,謝雍暗暗扭了他 一把, 這才尷尬道,“媽媽……”
大概她的話太催淚,謝媽媽一邊淚盈于睫,一邊將他們關(guān)進了海邊的別墅里過二人世界。
屋里點著蠟燭,營造出浪漫的氛圍,紀南聲甩開高跟鞋:“累死我了,boss ,這可比出任務(wù)辛苦多了?!?/p>
“以后,你就轉(zhuǎn)文職吧?!敝x雍蹲下身去,握住她的腳踝,他的掌心熾熱,紀南聲不自在地動了動,他卻慢條斯理地替她按摩腳心,“我說真的,你考慮一下?!?/p>
“那任務(wù)怎么辦?我們是一組的……”
“我自己也可以?!敝x雍笑了起來,他直起身,在她腮邊親了一口,“你只要乖乖等我回來就好?!?/p>
他的態(tài)度太過熟稔,像是曾經(jīng)同她許下過什么私定終身的約定,可她的記憶里根本沒有他的存在,紀南聲覺得額角在跳著疼。浴室響起水聲,謝雍走回來說:“水放好了,你要去泡個澡嗎?”
“我們以前見過嗎?”兩個聲音同時響起,紀南聲猶豫一下解釋道,“因為我覺得……你對我……”
“太好?”謝雍回過頭來,在熙熙的夜色里,他的眉眼舒展,笑得格外好看,“這就已經(jīng)夠好了嗎?真是個傻姑娘。”
6
“他這是公報私仇!我是個很合格的殺手,從來不早退,按時完成任務(wù),他憑什么取消我的資格?公司規(guī)定,任務(wù)必須小組完成,他憑什么扔下我一個人去完成?!”
紀南聲一覺醒來,身邊猶有余溫,可謝雍卻不見了蹤影。打開任務(wù)列表才發(fā)現(xiàn),謝雍獨自接下了雙s級任務(wù)。
投訴中心聽完她的控訴,微笑道:“抱歉,您無權(quán)投訴boss ,因為整個公司都是他的?!?/p>
有錢了不起嗎?!紀南聲被這個無情的世界驚呆了,她回到自己辦公室,又聽到一個噩耗:“南聲,boss 說你既然不出任務(wù),就去他家?guī)退薰罚蝗痪筒唤o你發(fā)薪水?!?/p>
紀南聲罵了謝雍一聲,拎著包就走,過了半個小時,她乖乖滾回來,問同事說:“boss 家的鑰匙呢?”
同事憐憫地瞧她一眼,全公司都知道,boss 在針對紀南聲,他沒收了紀南聲的所有武器,扣下她的公寓,把她的蘭博基尼換成一輛粉色甲殼蟲,當年英姿颯爽的紀南聲,現(xiàn)在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她雇了個五十美元一小時的專業(yè)遛狗員,lucky戀戀不舍地出去了,她才松口氣,撲到謝雍家大大的沙發(fā)上,卻看到抱枕下壓著一張紙條:“不遛狗就去打掃衛(wèi)生吧。”
“謝雍你這個混蛋!”紀南聲把抱枕摔到地上,電視卻自動打開了,謝雍那張美妙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里,正微笑望著她:“見到你總是很愉快,我的南聲。”
他的身后,是快速掠過的棟棟高樓,紀南聲認出是在吉隆坡 ,他大概正坐在小型噴射機上。忽然有棟樓爆出耀眼的火花,像是誰扔了顆炸彈過去,接下來是連環(huán)的爆炸,謝雍閑庭漫步般在這火樹銀花間穿梭,連紀南聲都替他提心吊膽,他偏偏若無其事地說:“記得幫我把衣服洗了。”
說著,他旋了個圈,避開身后直升機上射來的子彈,還有閑工夫向她拋個飛吻。紀南聲翻了個白眼,還是乖乖去盥洗室抱出他的衣服。
這個男人很愛穿白色,紀南聲把衣服塞進洗衣機,“當啷”一聲,有塊懷表掉了出來,她拾起,隨手打開,卻看到了自己的畫像。
用碳素筆畫的,她的肖像,很小一張,筆觸卻那樣嫻熟流暢,像是把她的模樣深深刻入了心底。畫里的她,鬢邊插著一朵大麗花,笑容燦爛明媚,眼底卻藏著深深的悲傷,上面還簽著一個名字:Ashley。
若是她,可她何曾有這樣的眼神?若不是她,可五官分明同她如出一轍。
紀南聲愣在那里,電視里還傳來陣陣爆炸聲,謝雍笑著同她說:“襯衣洗完之后,別忘了給lucky準備晚餐……”
他的聲音停頓一下,紀南聲走出去,就看到他的機翼中了彈,看到她,他的眼神還是帶著笑,有些無奈說:“這次要出丑了?!?/p>
下一刻,中彈的機翼徹底斷裂,謝雍失去平衡,重重墜落在摩天大樓的叢林中。
“謝雍——??!”
呼吸有一瞬間停住了,紀南聲望著中斷的畫面怔怔出神,良久,有溫熱的舌頭舔過她的掌心,她低下頭,才看到lucky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遛狗員送了回來。
紀南聲下意識縮回手,lucky不解地嗚咽一聲,猶豫一下,她蹲下身,很認真地望著lucky的眼睛說:“你在家里乖乖的,我去把你daddy帶回來?!?/p>
7
紀南聲穿著一襲露背晚禮服,水綠色的綢緞柔軟地包裹著她凹凸有致的身形,裸露在外的肌膚是雪一樣的顏色。她挽著大腹便便的將軍,搖曳生姿地走過鋪著紅毯的臺階。
侍者替他們拉開門,耳機里同伴的聲音低聲道:“拍賣會晚上十點開始,我把云頂?shù)慕ㄖY(jié)構(gòu)圖發(fā)給你?!?/p>
馬來西亞的 云頂,是同澳門、拉斯維加斯齊名的賭博天堂,有人抓住了赫赫有名的殺手“銀狐”,他們放出話來,將在這里舉辦一場拍賣會,價高者,可以得到“銀狐”。從者如云,沒有引薦人根本無法參加這場拍賣會,紀南聲只好勾搭了這位獨裁將軍,跟著他一起進來。
將軍被帶入頂級貴賓室,紀南聲咬住他耳朵低聲說了幾句,他笑著拍拍她的屁股,任她拿著他的房卡匆匆離去。耳機里有笑聲,同事問:“你真要跟他玩‘五十度灰 ?”
紀南聲沒回答,腕表上顯示出建筑圖的投影,謝雍被關(guān)在層層看守的中心位置,紀南聲回到房間,將紐帶系在腰上,縱身一躍,跳下八十七層的大樓,風呼嘯著從耳邊掠過,同那一次他抱著她一樣。
可這次,他不能救她于水火之中,只能換她來救他。計數(shù)器響了三聲,繩子在四十六樓穩(wěn)穩(wěn)停住,紀南聲劃破窗戶,丟進去一枚睡眠彈。
倒數(shù)五聲后,她戴上防毒面具翻了進去,看守都睡著了,東倒西歪躺了一地,無影燈像一捧新雪,紀南聲拉開房門,看到謝雍正靜靜躺在那里。
心臟監(jiān)控器劃出一道道平緩的波折,紀南聲仔細看他,他的腿大概斷了,打了支架,頭上還纏著繃帶。他烏黑的發(fā)沒有梳齊,柔軟地散下,遮住他深邃的眼,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陰影,聲名赫赫的“銀狐”,看起來這樣的年輕英俊。
她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可她控制不了自己,她伸出手,拂開他的發(fā),他的唇色淡淡,可是看起來柔軟極了。連她自己也說不清到底在干嘛,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她的唇已經(jīng)貼在了他的唇上。
多美妙,同第一次如出一轍,手忽然被緊緊握住,她睜開眼,看到他正一眨不眨地望著她:“Ashley……”他低低地叫她,她猛地驚醒,甩開他的手:“抱歉,我不是Ashley?!?/p>
他像是沒有完全清醒,皺起眉:“你怎么來了?我不是說過,不準你出任務(wù)!”
瞧這男人,多義正言辭 ,紀南聲扯動嘴角笑了笑,無奈道:“我們是一組的,我不來,你怎么辦?是你說的,我們是partner?!?/p>
貼身放著的懷表硌得人有些疼,紀南聲活動手臂,小心地將謝雍身上的監(jiān)控器移至自己身上。她已經(jīng)查出來了,關(guān)于“銀狐”,關(guān)于Ashley。故事很俗套,她本以為自己是孤兒,卻發(fā)現(xiàn)原來還有個孿生姐姐,當了國際刑警, 卻偏偏同“銀狐”相愛。國際刑警和殺手本就勢如水火,Ashley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只好以死以謝天下 。
于是,“銀狐”將那無處安放的愛投注在她身上,不肯讓她出任務(wù),寧愿自己獨自完成,保護她、愛惜她,只是因為他虧欠Ashley。
“謝雍,你真是個混蛋?!奔o南聲將安全帶系在他身上,而后,將他從擊碎的窗丟了出去。
必須有一個人留下,監(jiān)控器檢測到有人才不會響,同伴就有時間帶謝雍離開。
“你欠她的就還給她,我不需要?!?/p>
她漫無邊際地想著,抬起手來,腕上一圈紅印,是他剛剛握出來的,紀南聲百無聊賴地打個哈欠,靜靜地等待著保鏢的到來。
8
抓謝雍的人和他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才會想出用拍賣這種形式來羞辱他。
當警報器地響起來時,紀南聲已經(jīng)睡了一覺醒來了。保鏢們紛紛涌了進來,簇擁著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看了她一眼就對著手機那頭匯報:“‘銀狐跑了。”
不知那邊下了什么命令,管家擺擺手,很溫和說:“小姐怎么稱呼?”
“我江湖人稱‘小麻雀?!奔o南聲沖他眨眨眼,滿口跑火車道,“麻雀變鳳凰那個‘麻雀?!?/p>
“把這位‘小麻雀小姐帶走?!惫芗冶虮蛴卸Y道,“今天的拍賣會,拍賣品換成她了?!?/p>
紀南聲被帶到了一間浴室里,她被注射了麻醉,渾身都是軟的,又被一群侍女簇擁著,洗得又香又嫩地換上一身晚禮服。那衣服樣式竟然不錯,絲綢的材質(zhì),綴著星星點點的鉆石,燈光一打有如迷夢。
可是再美的衣服,穿著的人被關(guān)進籠子里之后,也失了雍容的氣質(zhì)。那籠子很大,每一根鐵棒都有嬰兒手臂那么粗,別說紀南聲沒了力氣,就算是她精力充沛,想要徒手掰開也是癡人說夢。
紀南聲有個優(yōu)點,就是特別想得開。反抗沒有希望,她就索性舒舒服服地往那貴妃榻上一倚,順便觀察來拍賣會的客人們。這些人統(tǒng)統(tǒng)非富即貴,面上戴著鑲嵌著珠寶、羽毛的面具,十分裝神弄鬼。
視線落在最前排某位坐著輪椅的客人身上時,紀南聲頓了一下,慢慢瞇起眼,那人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竟然抬起手,給她拋來一個飛吻。紀南聲忍不住笑起來,聲音有點 大,引得站在她旁邊的主持人看了她一眼。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主持人清清嗓子,向著客人們行了個禮:“各位貴賓,晚上好。”
他說了一堆廢話,無外乎是解釋為什么“銀狐”變成了“小麻雀”。說到最后,他的語氣變得意味深長:“我們得到的消息,這位‘小麻雀小姐,同銀狐關(guān)系匪淺,五年前就有人看到,‘銀狐買下時代廣場的LED屏幕向她告白?!?/p>
臺下響起一陣嘩然,像是被‘銀狐這大膽的舉動驚住了。別說他們,連紀南聲自己都覺得如鯁在喉——
要有多愛,才能這樣瘋狂,讓一個殺手放棄最基本的隱藏,在公眾面前熱情地示愛?
越想越覺得自己實在是吃了大虧,紀南聲瞪了坐在輪椅上的謝雍一眼,聽到主持人說:“‘小麻雀小姐的起拍價是一百萬,上不封頂,諸位,這可是接近‘銀狐的最好機會,千萬不要錯過啊。”
什么接近他的最好機會?!連她都不曾真正了解過他,又何談接近呢?
可這群客人似乎對‘銀狐非??駸?,價格竟然一路飆升到了八千萬,這大概是紀南聲最值錢的時刻了,她翻了個白眼,忽然看到謝雍向她比了個手勢。
三指向著她,一根手指指著自己的心口——大庭廣眾之下,謝雍竟然用他們內(nèi)部的手語對她說“我愛你”。
可是沒等紀南聲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場忽然一片漆黑,應(yīng)急電路啟動需要一分半鐘,謝雍幾乎是一瞬間就旁若無人地出現(xiàn)在籠子外,短短五秒鐘就打開了籠鎖,將紀南聲抱入懷中。
他還坐在輪椅上,紀南聲抱住他的脖子,惡狠狠地說:“他們怎么會放你一個病號出來?!”
“因為我是boss ,他們都得聽我的?!?/p>
他說得理直氣壯,操控著輪椅極快地沖向人群里,身后的保鏢已經(jīng)追了過來,可紀南聲待在他懷中,卻有一份難以言說的安心感。她將頭靠在他的胸膛上,戳了戳心臟的位置:“我已經(jīng)知道了,Ashley是我姐姐,你是為了她,才會對我這么好的。”
“你是這樣想的嗎?”他說著,竟然笑了,“南聲,Ashley已經(jīng)不在了,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p>
他說話時,語調(diào)沒有變化,身后的槍擊聲、爆炸聲、尖叫聲混成一團,紀南聲怔怔望著他,忽然抬手,將他的面罩抽了下來。柔軟的絲綢劃過他清癯的臉畔,他的瞳仁是深灰色的,卻在這一瞬間,如寶石般明亮奪目,專注得仿佛深情。
“你的意思是,你愛我?”
“是啊,我愛你?!?/p>
他說著,忽然問她:“恐高嗎?”
“???”
“我差點 忘了,”他眼中帶著笑,慢慢說,“你不恐高?!?/p>
話音未落,輪椅沖破圍欄,在三十六層的高度沖出大樓。身后玻璃粉碎,折射出千萬朵火花,仿佛一場絢爛的煙火。紀南聲的尖叫被堵在了喉嚨里,只能下意識地緊緊抱住謝雍。
下一刻,輪椅穩(wěn)穩(wěn)地落在 了前來接應(yīng)的直升機中,機艙合攏,飛機迅速升高,謝雍挑挑眉,問紀南聲:“不是說自己不恐高嗎?”
“謝雍——”紀南聲抓狂,“你這個王八蛋?。?!”
被罵了,謝雍也不生氣,反而笑起來:“那你以后就是王八蛋夫人了?!?/p>
“……什么?”
兩本結(jié)婚證被丟到了紀南聲懷里,她翻開,上面貼著的照片不是她和謝雍,還會是誰?!
“南聲?!?/p>
謝雍開口,紀南聲沒好氣地低下頭,卻被他吻住了唇瓣。彼此身上都帶著硝煙的味道,可這個吻卻甜美到了無法割舍的地步,紀南聲闔上眼,剛要沉浸在這個吻中,卻忽然嘗到了血腥味。
謝雍推開她,側(cè)頭吐出一口血,身邊的醫(yī)生上前,看了看謝雍,搖了搖頭說:“支撐不住了,必須立刻休眠。”
“到底怎么了?”紀南聲茫然地問。
醫(yī)生一邊給謝雍注射麻醉,一邊解釋說:“boss 讓我們給他注射了大劑量的腎上腺素以便去營救你。他的身體支撐不住,藥效過了身體即將崩潰?!?/p>
“為什么不阻止他?!”
“除了他,誰還能在那種情況下救出你?”
謝雍已經(jīng)陷入了半昏迷,卻還是向著紀南聲伸出手來,紀南聲跌跌撞撞地過去握住他的手,聽到他輕聲說:“別怕……別哭……”
機窗外,摩天大樓林立,整座城市燈火通明,可紀南聲一瞬間怕到了極點,只能顫抖著說:“我不哭,謝雍,你怎么這么傻?”
“因為呀,”他笑著說,“因為我愛你?!?/p>
9
謝雍被送進醫(yī)院后,紀南聲一直守在他身邊。
這是公司投資的醫(yī)院,最安全不過,可紀南聲卻不肯離開。護士進來換藥時,看到她正望著謝雍,眼神專注,深情如海。
護士年紀和她差不多,一邊給謝雍上藥,一邊安慰她說:“boss 的身體正在慢慢好轉(zhuǎn),你也別太擔心了。”
“我不擔心,我就是想守著他?!?/p>
“可你這樣,會把自己的身體累壞的。”護士有些擔憂地站起身,紀南聲沒有回頭,只是握住謝雍的手:“我有分寸?!?/p>
“我看你沒什么分寸?!?/p>
小護士站在她身后輕輕地說,紀南聲剛察覺不對,脖頸就被護士扎入針頭,冰涼的液體注入體內(nèi),迅速發(fā)揮作用,紀南聲覺得眼前發(fā)黑,卻還是堅持著問:“你要做什么?!”
“有人想要和你談?wù)??!弊o士微微一笑,攙扶著她,她緩緩倒下,卻還是努力說道:“不要碰他!”
“放心,不會傷害謝先生的?!?/p>
聽到這句話,紀南聲方才沉沉地睡去,護士望著她,無奈一笑:“還是這么倔,Ashley,你真是永遠不會改變?!?/p>
紀南聲知道自己被困在了夢里。
夢里的她二十出頭,無父無母,警校畢業(yè)后便因為成績出色成為了一名國際刑警。 她長得漂亮,又是亞洲面孔,顯得非常稚嫩。因此,她的第一個任務(wù),就是混到一個毒梟身邊,竊取機密。
任務(wù)不難,毒梟最喜歡亞洲少女,紀南聲仗著自己的美貌輕而易舉地接近了毒梟,偷到了情報,卻因為經(jīng)驗不足被發(fā)現(xiàn)了。
她在一條深巷里狂奔,身后是窮兇極惡的追兵,走投無路間,她匆匆拉開一輛沒熄火的車,干脆利落地坐了進去。車里還坐著個男人,微笑著望著她,她有些尷尬,小聲哀求說:“江湖救急,麻煩您多擔待?!?/p>
“你是中國人 ?”
“是?!?/p>
男人沒再多說什么,窗外的追兵跑過來,探頭探腦地向里張望,紀南聲一咬牙,坐到了男人腿上,低頭吻住了他。男人挑挑眉,手很紳士地扶住她,許久,才放開她說:“下來吧,他們已經(jīng)走了。”
他的聲音很好聽,卻十分冷淡,紀南聲這才有了羞恥心,臉紅到了脖根,小心翼翼地從他身上下來,感激地說:“大恩不言謝,有機會我一定報答您?!?
“我不喜歡別人欠我。”男人說著,微笑著拽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了回來一把抱在懷中,“就現(xiàn)在還清吧?!?/p>
男人的吻和剛剛的逢場作戲截然不同,他身上帶著松木和玫瑰的冷香,紀南聲想要反抗,卻被他一把握住手腕折在身后。當男人終于松開她時,她已經(jīng)渾身發(fā)軟地倒在了他的懷中。
男人微笑著替她打開車門,紀南聲沉默著下了車,忽然轉(zhuǎn)身踢了車門一腳:“我以為你是正人君子,沒想到你卻是個混蛋!”
男人不以為忤,甚至沖她拋了個飛吻:“這是個美麗的夜晚,我會一直記得的?!?/p>
車迅速開走了,紀南聲站在原地怒氣沖沖,卻也知道自己不會再和男人見面了。
可誰又能想到,這個夜晚,竟是一場腥風血雨的開場?
那個男人是謝雍,也是‘銀狐,國際刑警的頭號通緝對象,卻因為太過狡猾一直沒能捉拿歸案。 紀南聲同他的交集引起了上層的注意,她被指派去接近謝雍,伺機暗殺他。
暗殺一名殺手,實在是件很可笑的事。當紀南聲忐忑地去應(yīng)征殺手時,坐在暗處的謝雍微笑著說:“你正經(jīng)警校畢業(yè), 為什么想當殺手?”
“因為……”紀南聲絞盡腦汁,“當殺手賺錢多,我缺錢?!?/p>
這么個膚淺的理由,紀南聲自己都覺得可笑,可謝雍偏偏打量她片刻,就點了頭道:“好啊,那你就做一做試試看吧?!?/p>
做殺手談何容易?
紀南聲之所以選擇考警校,就是因為她天生有顆正義的心,愿意鋤強扶弱,可殺手拿錢辦事,無論目標是老,是少,是善,還是惡,都一概無情對待。她的任務(wù)從來沒成功過,被搭檔舉報后,還是謝雍問她:“還做嗎?”
她低著頭,聲音悶悶地說:“做?!?/p>
“做個屁?!敝x雍被她逗笑了,走過來抱住她說,“你不是當殺手的料,來我身邊當秘書吧。”
后來紀南聲問過謝雍,為什么會喜歡上自己。謝雍凝視她片刻,柔聲道:“大概是因為身處黑暗的人,總會向往光明?!?/p>
而她,就是他的光明。
他的情話說得太好,聽得多了,誰會不沉淪?當她愛上謝雍時,她就明白,自己終究還是走入了死局。
夢的最后,他 的上司問她:“你確定自愿加入‘沉淪計劃?”
她坐在那里,面目冷淡,說道:“我確定?!?/p>
“沉淪”計劃的參與者只有她一個人。這是為她量身定做的,因為她不忍心下手,所以上級決定,以催眠的形式轉(zhuǎn)換了她的記憶,讓她以為自己是另一個人,并以這個身份潛伏在謝雍身邊,待到計劃成功,再由國際刑警 的人在合適時間解除催眠。
之后,她找到機會救下謝雍,自己卻身負重傷,喪失記憶也不會引人懷疑。
當她依計劃救下謝雍,替謝雍攔下那顆致命的子彈時,她能夠感覺到謝雍的顫抖,他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問她:“為什么?”
“因為……我愛你?!?/p>
“真是個傻瓜?!敝x雍低下頭,輕輕吻住她的唇,虔誠得如最忠貞的信徒,“我也愛你?!?/p>
那之后,她便徹底失去了記憶。從Ashley變作紀南聲,從國際刑警變成了黑道殺手 。
可不變的,是她愛他。
一顆淚自眼角滑落,紀南聲睜開眼,沖著暗算她的小護士笑了笑說:“我睡了多久?”
“一個小時而已。”小護士察言觀色,問她,“你都想起來了?”
她點點頭:“是啊,催眠被解除,我已經(jīng)想起所有的事了?!?/p>
原來她根本沒有什么姐姐,她就是Ashley,那個夾在正義 和愛情中間左右為難的傻女人,原來就是她自己。
“那你還記得自己的任務(wù)嗎?”
紀南聲沉默一下,緩緩道:“混進‘銀狐的殺手公司,毀掉全部的殺手數(shù)據(jù),并鏟除‘銀狐,我都記得?!?/p>
10
謝雍睜開眼時,看到紀南聲正背對著他操作著電腦。
幽藍的燈光映亮她的眉目,過去常掛在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冰涼刻骨的麻木。
他想要抬起手摸一摸她的臉,卻知道自己被牢牢地綁住了。
“南聲,”他說,“你都想起來了嗎?”
紀南聲的手頓了頓,卻頭也不抬地回答:“想起來了。你一直都知道,我失憶另有隱情吧?!?/p>
“是啊,我知道?!?/p>
“那你為什么……”
“因為我想要你忘記一切,快快樂樂地活下去?!?/p>
室內(nèi)安靜下來,只聽得到紀南聲輕輕地敲擊鍵盤,許久,她才抬起頭,沖著謝雍勉強地笑了笑:“你怎么會這樣想?當殺手就能讓我快樂了?我寧愿死,也不想殺人啊。 ”
“我知道?!?/p>
“你知道?!”
“可我太自私了?!敝x雍望著她,眼底情深如海,“我寧愿違逆你的心意,也要把你放在我身邊,只為了能長長久久地跟你在一起,我差點 就成功了,不是嗎?”
“啪”地一聲,紀南聲給了謝雍一耳光,她收回手,冰冷地說道:“是挺自私的。”
謝雍到底還是笑了笑,問她:“那你現(xiàn)在打算做什么?”
“自毀程序已經(jīng)啟動了,十五分鐘后這里將被炸毀?!?/p>
“那我呢?”
“你也要留在這里,和你的這些資料一起煙消云散?!?/p>
“你呢?”
紀南聲沒有回答,她只是抽出一把刀,隨意地將她那頭長發(fā)給割斷了。她愛漂亮,哪怕留長發(fā)行動不便也不肯剪了。謝雍心頭一跳,厲聲道:“放開我!”
“謝雍,”紀南聲走過來,捧住他的臉,垂下頭在他唇上烙下一吻,她的唇是冰涼的,他的亦然。兩個冰冷的個體,是無法相互溫暖的,“我愛你?!?/p>
“南聲,求你,不要這樣……我是罪有應(yīng)得,可 你不該……”
他太了解紀南聲了,因為了解,所以絕望。
紀南聲放開了觸碰他的手,轉(zhuǎn)而推著他的輪椅緩緩向外走去。那是一片人工天臺,上面種滿了奇花異草,月色下,竟是恬靜淡雅的美麗。
“你最開始留我在身邊,不是因為喜歡我吧?”
“我的確想利用你,反過來對付國際刑警 ??烧l能想到,玩鷹的人,偏偏被鷹啄了眼,我竟然真的愛上了你。”
紀南聲笑了起來,脆生生的,像仍是那個不知愁情、初出茅廬的小警察 ??蓵r移世易,一睜眼,竟是滄海桑田了。
她最后望了謝雍一眼,將他推到了天臺邊緣。謝雍絕望地望著她,最后一次祈求:“南聲,不要這樣,一定還有別的選擇。”
“可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選擇了。”
她說著,面上仍帶著微笑,一把將謝雍推下了高樓。風聲輕盈地灌過耳畔,謝雍的身影很快就不見了,身后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起了響動,越來越大,那是自爆程序終于啟動的聲音,紀南聲張開手,像是迎接久別的愛人一樣,微笑著說:“再見了,謝雍?!?/p>
終
“據(jù)報道稱,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兩具緊緊相擁的尸體,被爆炸后的大火燒得焦黑,一具通過DNA檢測證實是紀南聲提取測試 ,另一具根據(jù)國際刑警的 資料顯示,是……”
“是誰?”
“國際刑警放出的消息 ,是謝雍?!?/p>
坐在角落里的男人緩緩地走出來,他面目俊朗,卻因為表情冰冷而顯得格外鋒利,這人正是國際刑警口中已經(jīng)身亡的謝雍。
他擺了擺手,手下立刻松了口氣般地離開了。
空曠的室內(nèi),他站在窗前,許久,輕聲道:“這就是你所說的最好的選擇?代替我留在那里,讓國際刑警 以為我已經(jīng)死了?又毀了我所有的資料,讓我再也無法當殺手。國際刑警那里關(guān)于我的資料,都是你親自輸入的, 你寧愿抱著找來的尸體一起去死,也不愿和我一起走。”
“紀南聲,你把所有都安排好了,可你只忘了一件事?!?/p>
“你忘了我愛你。失去了你,我要如何過完之后的人生?”
他說得語調(diào)平淡,仿佛在同看不到的愛人討論無足輕重的小事。可一滴淚沿著他的面頰緩緩滑落,那樣冰冷而剔透,是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