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榮根

“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边@是先賢對古代“良法善治”的設(shè)計，德禮為主，政刑相輔，德禮政刑相須為用。它告訴我們，“知恥”是人們禮義道德自覺的關(guān)鍵，它不能用“政”“刑”這樣的強制手段達到，而必須在長期的“德”“禮”教化中養(yǎng)成。誠然，“德”“禮”手段也不是不長牙齒的，旁邊有“政”“刑”強制候著呢。不過，“政”和“刑”應(yīng)是促進“知恥”的，而不是與之唱反調(diào)。這就是說，“政”“刑”與“德”“禮”的用力方向是一致的。換成今天的話語，法律與道德要相向而行。

有些記憶尚未從我們的腦海中消失：在嚴(yán)格實施一孩兒政策（少數(shù)民族夫婦除外）那陣子，有些人為了多生孩子而搞離婚、假離婚的新聞不時見諸報端；為了適應(yīng)房屋拆遷后一戶返還一套住房的法律規(guī)定，也有人使出假離婚以達到分立戶頭的目的。

顯然，這樣的法律政策不是促進“知恥”，而是在鼓勵“無恥”。立法者和執(zhí)法者的主觀意圖雖不至于如此，但客觀效果只能作如此評價。這種為了合法合政策而不惜毀棄婚姻道德的做法，被稱為“依法缺德”“依法損德”。

還有，使老百姓感到無奈的那些“逼良為娼”“一人生病，大家吃藥”的政策，大多是由于不合社會常理、常情、常識，漠視乃至違背社會基本倫理的，執(zhí)行的結(jié)果同樣會有利于“無恥”而不利于“知恥”。

面對社會道德的下滑和人們之間信任度的喪失，有些“法律專家”給將要結(jié)婚的男女公民出點子：結(jié)婚登記前先去辦理婚前財產(chǎn)公證。又給老年公民出高招：趁早辦好遺囑公證?！浠睿悍阑加谖慈?。主意不能說不對，然而，再精明的計算也扛不住道德堤防的決口。我們還是要從法律與道德相輔相成處下功夫，使“無恥”者在法律面前碰壁。

法律是以國家強制力為保障的剛性規(guī)范。如果有人竟以法律的名義毀棄道德，并獲得某種利益和榮耀，那真是“無恥”之極！其對社會道德的破壞是致命的，并必然反過來損害法律本身，失去其應(yīng)有的合理性和嚴(yán)肅性，嚴(yán)重累及立法者、執(zhí)法者、司法者的公信力。從本質(zhì)上說，不符合社會常理、常情、常識的法，不是良法；違背社會道德的法，是為惡法。惡法非法。法治的前提是良法。有良法才有善治?！傲挤ㄉ浦巍笔侵袊厣鐣髁x法治的本質(zhì)特征。

古老的中華法系有一個好的傳統(tǒng)：“德之所去，刑之所取。”凡是道德上受到譴責(zé)，毀棄、破壞道德的行為，就會受到法律的追究乃至懲處；反之，弘揚道德的孝行善舉，則受到法律的保護甚至旌表獎賞。我們在國內(nèi)旅游中，觀賞并贊嘆的那些“功德碑”“孝義亭”“慈母坊”，便是古代以國家的名義經(jīng)一定的法律程序建立起來的對道德楷模旌表的遺物。時代在變遷，道德在更新。法律須與道德相一致的法制原則，乃為萬變而不離之宗，是中華法系留給我們實現(xiàn)“良法善治”的歷史智慧和經(jīng)驗。

責(zé)任編輯：阮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