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英
我的母親不是黨員,是因為我的外祖父解放前從他的父親那里繼承了一些田產(chǎn),解放后外祖父便被劃為地主,后來他自殺了。母親因此受了牽連,沒能入黨。
母親在一所小學(xué)校工作,平素極少說話,她工作極認真,老師和學(xué)生們都說她是個好人,可母親卻沒有一個朋友。她這個人很怪。這里,講一件關(guān)于她的怪事。
1968年4月的一天,母親下班時拿回家兩瓶膠水,對父親說:“留著春節(jié)貼年畫吧。”
“離過年還有幾個月,你干嘛要買它,一買還買兩瓶?”父親不解地問。
“咳!”母親搖搖頭默不作聲。夜里,母親以為我睡了,小聲地對父親說:“學(xué)校里今天開會,斗私批修。我怎么也想不出來,讓老師們給我提意見,大伙也挑不出啥毛病,我總不能說瞎話騙人吧?可革委會主任說:‘一個人工作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沒有錯誤呢?比方說,你就沒拿過學(xué)校的一紙一筆、一草一木?這都可以斗私批修嘛!我琢磨了半天,我的確沒有拿過學(xué)校的東西,可我又不能不講,最后,只好說:‘我曾拿過辦公室里的兩瓶膠水。這樣才算過了關(guān)。下班后,也只好偷拿了這兩瓶膠水——我不能說謊呀……”之后,就是一陣長長的嘆息。
【宋正懷薦自《中老年時報》2016年9月22日/童 玲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