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萌
“我的歌風(fēng)格太雜了,讓我選一首代表自己我選不出來,選三首也選不出來,你最好聽個十首吧”
“我越來越不商業(yè)化了”
12月3日晚,陳粒在杭州劇院舞臺中心唱歌。歌與歌的間隙,她端坐或站直了講話,多數(shù)句子控制在五個字以內(nèi)。她戴著牙套,咧得嘴疼,說話也受到影響。
陳粒講的最長一段話,是描述自己的2016年?!拔铱吹轿业暮铰每v橫,上面的飛行時間讓我驚呆了。可能大家也和我一樣耽誤很多時間,一小時、兩小時、十小時,去坐飛機、坐火車,希望今天的兩個小時大家有收獲,曾經(jīng)那些浪費在交通工具上的時間,看路上的樹的那些時間,對你們來說也是有收獲的,接下來這首歌是……”最后幾個字被話筒和歡呼聲淹沒了,陳粒站在巨幅全息幕布后,又唱起了歌。幕布是她此次演唱會的標(biāo)配,裸眼3D加全息投影都將在上面呈現(xiàn)。陳粒唱歌比說話清晰,干凈利落,樂隊鼓點也打不亂,臺下的一聲聲“老公我愛你”不絕于耳。
這輪巡演選址都在劇場,票價定為333元、666元和999元,與同等級的劇場演唱會相比,高出不少。成本花在了裸眼3D和全息投影上。陳粒專程從國外邀請?zhí)匦F隊進行舞美制作,“我們票價雖然高,但是值得。常規(guī)劇場演唱會的成本在20萬左右,我們是它的三到四倍,票價其實沒有貴到那么多倍?!绷己玫姆错懽屟莩獣T票迅速售罄,制作總監(jiān)金納蘭還記得,此前北京站,最貴的黃牛票炒到了五千元,演出過半的門票還賣三千。
演唱會的新玩法是趣果工作室團隊策劃的。
去年3月,柳絮還在滿天飛的時候,頂著一頭綠發(fā)的陳粒去了趟“好妹妹樂隊”的工作室,秦昊對她說,來北京吧,北京多好玩,還有我們。她覺得投緣,收拾行李去了北京。那時她剛出第一張專輯不久,拿著吉他闖江湖,社交平臺的個人主頁寫著“不簽經(jīng)紀約,不簽唱片約,不參加選秀節(jié)目,謝謝各位大俠前輩老師”。
日子過得有些艱難,失眠了半年,每天4點左右才能睡著?!皼]什么實際要想的東西,每天的變化也沒有多大,但起來得很快,我覺得變化太突然?!?/p>
第一次做巡演,每一場票都賣得挺好。業(yè)界關(guān)注到這位單槍匹馬的女孩子,紛紛找過來,這里一個演出,那里一個項目,都是不認識的人在找陳粒談。“我受不了,沒那么多時間,也沒那么強的能力判斷哪些事我該花精力參與。每天接觸這么多人,很消耗自己,一個人要非常用力去想怎么辦,我對這個圈子還是很陌生的。”
焦頭爛額之際,“好妹妹樂隊”張小厚牽線,陳粒與樂隊紀人奚韜合作,共同建立了趣果工作室。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跟人合作的想法,一開始內(nèi)心非常抵觸,談了幾次都說“我決定了,不跟你合作了”?!拔液芘伦约和蝗徊蛔隽?,會有很多后續(xù)事情要處理,很大的攤子要收。當(dāng)有人參與進來,我要對別人負責(zé),但我一個人的話,撒手就走了。”
奚韜與陳粒合作的前提是不給她束縛和壓力,于是她決定放下心來試一試。趣果工作室與“好妹妹樂隊”的春生工作室一同辦公,同一套團隊,但獨立運作。有了工作室之后,涉及商業(yè)的內(nèi)容再也沒有傳到陳粒耳朵里,她也得以將所有精力放在音樂上,“我沒有再談錢,我越來越不商業(yè)化了?!?/p>
力力公主
陳粒愛吃糯米飯,在她印象中,同是貴州人的龔琳娜也愛糯米飯,她由此得出結(jié)論:吃糯米飯的人嗓門比較大。陳粒報過音樂興趣班,在少年宮和一群小孩一起扯著嗓子唱《小小少年》,還考了童聲五級。從此班上年級學(xué)校和音樂有關(guān)的事都會落到她頭上,她還因此完成了人生第一首原創(chuàng),源于某天高中同學(xué)說“你給咱寫個班歌吧”。
高考完了選大學(xué),陳粒讓同學(xué)的爸爸幫她選定了上海對外經(jīng)貿(mào)大學(xué)的行政管理專業(yè)。她組了樂隊,開始學(xué)吉他。學(xué)了兩節(jié)課,大橫按一直不會,覺得自己能彈響,就不學(xué)了。平日練習(xí),練著煩躁就開始寫歌,吉他沒見好,歌越寫越多,寫多了,往豆瓣上發(fā),也不管有沒有人聽。
不寫歌的日子都在看武俠小說,重點看古龍,看完了什么都記不住,只知道所有男的都一樣,要報仇,覺得自己是對的。所有女的都一樣,名字簡單,性格單薄。想來想去最愛小魚兒,直來直去,合她胃口。在聽眾看來,她的歌也有些小魚兒的味道,直來直去,唱腔樂調(diào)都是江湖義氣。
2014年10月,陳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名字掛在了一個社交平臺的音樂排行榜上。她覺得奇怪:怎么會有這種事,不花錢也能上?她不放心,跑去逐個問朋友,是不是有人花錢替她上了。此后,她的名字不斷出現(xiàn)在各大音樂網(wǎng)站上。只是上傳了二十多首粗糙的歌曲Demo,第一次辦個人專場,竟然所有場次全部售罄。2015年2月,陳粒推出個人專輯《如也》,第一批三千張專輯一上線便被搶購一空;首專巡演,預(yù)售票出票兩小時售罄。新作品上線云音樂平臺24小時后,達到百萬級的試聽量。自稱一百八十線野歌手的陳粒,一次又一次刷新著中國獨立音樂圈的紀錄。
2016年,陳粒的新專輯《小夢大半》發(fā)布,與第一張《如也》相比,江湖氣少了,柔軟的部分多了,是她有意為之,“這是一張很軟的專輯,溫和怡然。這張專輯之后,我今年不想再給大家呈獻這一面了,再有類似的歌我就存著。”遇上一些說“你不是我認識的陳?!钡脑u價,她說,她很認同“好妹妹樂隊”張小厚的觀點:不要再跟我說什么粉轉(zhuǎn)路、路轉(zhuǎn)黑了,你轉(zhuǎn)成陀螺都沒人理你。“我更愿意做一場完整的演唱會讓大家看看完整的我,我的歌風(fēng)格太雜了,讓我選一首代表自己我選不出來,選三首也選不出來,你最好聽個十首吧?!?/p>
生活中的一些小事會讓陳粒炸毛,司機找不到路又不按導(dǎo)航走,她全程都在擔(dān)心走錯路。演出時抹胸裙垮了,她從后托住不讓裙子掉下來,觀眾看不出來,但她心情會受影響。候機時在座位上聽歌,App沒提醒她登機,她也沒聽到廣播叫人,反應(yīng)過來時飛機已經(jīng)起飛了,她忍不住想對App發(fā)一通火。明年陳粒想堅強一點,“當(dāng)力力公主。”
“解析是一個倒退的過程”
人物周刊:你有沒有注意到,大家對你的歌曲評價主要集中在歌詞?
我對詞的在意沒有粉絲那么多,歌詞最重要的功能是配合曲,是音樂的一部分。歌詞比較容易傳達出一些信息,但我寫詞全都要在有旋律的前提下,歌詞是因為旋律生出來的,旋律給我什么情緒,我就寫出什么情緒,并不是說我有個情緒要表達,才創(chuàng)作了歌詞,我沒有這種需要。
人物周刊:那旋律是怎么創(chuàng)作出來的?
我會的東西很有限,吉他就只會那幾個和弦,在那些簡單的東西的基礎(chǔ)上再出一些簡單的旋律唱出來,就這么簡單。曲子五分鐘寫完,一整首歌可能就寫十五分鐘。
人物周刊:什么時候你會想寫歌?
一般是閑極無聊的時候。這種時候我會打掃衛(wèi)生,現(xiàn)在有了掃地機器人,生活好了很多,但我依然不會練吉他。初學(xué)者上一堂吉他課就可以學(xué)我十首歌。我非常急性子,嘗試練吉他,每次練不好就會變成寫歌,把我會的僅有的幾個和弦寫一寫,這樣才能讓我對這件事情保持興趣。光讓我練和弦我練不下來,所以我會的永遠都是那么多。
人物周刊:有人批評你的歌太簡單了,你會不會介意?
這是事實,對我來說不算批評。把歌弄復(fù)雜對我來說太難了,有這個精力我可以多寫四五首簡單又好聽的歌。我不想讓它們復(fù)雜,復(fù)雜并不是好聽的標(biāo)準(zhǔn)。
人物周刊:很多人去解析你的歌,你會去看那些分析嗎?
無所謂,解析是一個倒退的過程,東西先存在在那里了,他們順著你的軌跡去挖一些成因,這是無稽之談。原因太多了,他們愿意看到什么就拿什么出來說,其實挺片面的。評價是很正常的事情,每個人看了什么或者聽了什么都會愿意去評價。參與進來挺好的,但是我沒興趣去參與這個事情,(這個過程)對我來說是倒退的。因為有時候我都講不出來我在想什么,這都是很飄忽的東西。
像《正趣果上果》,我去查過,有一篇解讀,解讀到寫詞的人都覺得,“哇,我沒想那么多”,但是看看無妨。其實大家對自己不懂的東西是有一點排斥的,但是那首歌最后來了一句“我去給你煮碗面”這種詞,就容易覺得自己參與到了一個很高深的東西里去,得到了提升或者能借此表現(xiàn)一下我或許有、或許沒有的高深,所以大家會喜歡它。我的趣果工作室就是從這里面取的,我愛的是這個“趣”字,而且這兩個字很精神。
獲獎理由
一個人、一把琴,單槍匹馬殺進音樂圈;第一次開個人專場,全部場次門票售罄。先后推出專輯 《如也》 和 《小夢大半》,上線即被搶購一空。
網(wǎng)絡(luò)是陳粒展示自己的工具,她成了“國民老公”。她每首歌下面的評論都是999+,她會在每首歌的評論中留言。她的演唱會玩的是全息投影+裸眼3D。新時代的歌手懂得全方位地塑造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