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江炳
戀愛的感覺如喝酒,酒喝到六七分醉時,便覺耳熱心跳,飄飄然了。記得初戀時,我約了女友在街邊的蒙古包里吃夜宵,一碗牛肉拉面,可以吃出愛情的滋味,其熱能足以擋住冬夜的寒冷。后來熱戀了,我也有些錢了,進(jìn)飯館雅座,有賣花姑娘來,為了虛榮,買幾枝紅玫瑰,點她愛吃的菜,席間,再斟紅酒對飲,于是氣氛就來了,醉眼迷離看眼前佳人比花更美,比酒更香。結(jié)賬時耗去了半個月的薪水,但想想那份浪漫我也不心疼。
后來,要談婚論嫁了,女朋友帶我去見她的父母,她母親曾問我,家里有幾個谷倉?我說,一個,但我是吃商品糧的。女友的母親對她說,可以吧,餓不著。她母親這一關(guān)就這么簡單地過了。后來,我問妻子,你母親怎么就只問我那一句話。妻子說,母親說婚姻的關(guān)鍵是吃飯,她不求她女兒嫁的郎大富大貴,有飯吃就行。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這么簡單樸實的條件,很讓我感動。其實,戀愛時,我母親也說過類似的話:媳婦不一定要多漂亮,漂亮不能當(dāng)飯吃,戀愛里也不要太過于卿卿我我,一副酒醉的樣子,婚后能與你一起吃粗茶淡飯,樂意為你做一日三餐,且懂得你的口味的女人,就是好女人。
我和妻子的父輩都是從饑荒年代走過來的,他們年輕時,都是為填飽肚子而奔波,對于風(fēng)花雪月的浪漫情調(diào)多是幻想,所以,他們對子女的婚姻大事,首先看重的是吃飯問題。說俗一點,結(jié)婚就是一對單身男女合在一個鍋里做飯吃那么簡單。愛情是神圣的,婚姻是平凡的。一對男女因為愛情走進(jìn)婚姻,而沒有愛情的一對男女也可以走進(jìn)婚姻,不少人憑媒妁之言或父母之命就結(jié)合了,也白頭偕老,日子也過得有聲有色。是的,有人好酒,有人滴酒不沾,但再怎么好酒,你也離不開飯,酒不能當(dāng)飯吃。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結(jié)婚了,新婚如新車上路,走過磨合期后,兩人甘苦與共,吃出一份平淡里的真。據(jù)說,結(jié)婚幾十年的兩個人,吃飯能吃出夫妻相。所幸,我找到的女人長得不錯,會做飯炒菜,我們相親相愛二十年,感覺白水青菜也養(yǎng)顏,我知道是我這丑夫沾了賢妻的光。所以我打心里希望:與自己相愛的人能一輩子共用一張飯桌,和她一起慢慢變老。
鄰居下海發(fā)了點財,在外面養(yǎng)了一個女人回來鬧離婚。那天,他老婆在我妻子面前哭訴:“我后悔沒有抓住男人的胃,我男人變壞就是從吃飯開始的。剛開始偶爾說有應(yīng)酬不回家吃飯,后來就在外金屋藏嬌了。為了討情人的歡心,他經(jīng)常帶情人周游列國,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洋酒。偶爾回來吃一兩頓飯,還嫌我做的飯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偶爾帶我和孩子下館子,我和孩子吃十五元一份的快餐,我生怕浪費(fèi)了男人口袋里的錢啊。你說我多蠢,替他省錢去養(yǎng)別的女人?!卑肽旰?,鄰居的女人又過來說,她男人又?;丶页燥埩?,她男人經(jīng)不起情人到飯店揮金如土,就連吃“帝豪宴”也不眨一下眼,這才想起,就是一座金山,也會被她吃空敗光,還是自己的老婆貼心貼肺啊。
這讓我想起我結(jié)婚時我父親曾對我說的話:“吃喝嫖賭不是我們這些人玩得起的,好好愛你的女人,沒啥事就回家里吃飯,老婆做的飯,就是辣椒就著酸菜湯,吃得也開心?!笔堑模F(xiàn)在的好男人不僅愛回家吃飯,還樂于做老婆孩子愛吃的飯菜。我的父親就是這樣的男人,他這一優(yōu)良傳統(tǒng)被我發(fā)揚(yáng)光大。
當(dāng)我寫完這篇文章時,妻子正大聲地喊我吃飯。我與妻有說有笑地邊吃邊聊一些家常話,飯后,我懶懶地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聽著妻在廚房里演奏鍋碗瓢勺交響曲,我以為,那是世間最動聽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