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之交的時候,我正在甘肅金昌一帶,追蹤一支羅馬軍團最后的蹤影。
這是古代歷史中一個至今未能完全解開的謎團。公元前54年,羅馬執(zhí)政官克拉蘇率大軍進攻帕提亞,即中國古書中稱安息的今天伊朗一帶。渡過幼發(fā)拉底河后,占領(lǐng)美索不達米亞平原諸要塞,一路追擊步步后撤的帕提亞騎兵。公元前53年5月,克拉蘇大軍殺到帕提亞境內(nèi)縱深的卡萊。此時,指揮帕提亞軍隊的青年將軍蘇累納虛晃一槍,將羅馬軍團誘入敘利亞草原深處,名垂青史的卡萊大血戰(zhàn)開始了。貌似逃跑的帕提亞騎兵突然反擊,弓箭手亂箭齊發(fā),勇猛地向羅馬軍沖去,訓練有素的羅馬軍迅速后撤,但為時已晚。背后早已埋伏下的帕提亞另一支軍隊又是萬箭齊發(fā),盛極一時的羅馬大軍頓時陷入絕境。
羅馬第一軍團軍團長、克拉蘇長子普布利烏斯臨危受命,組成一軍團為主的混合軍團6000余人,企圖殺出一條血路保護克拉蘇突出重圍。突圍部隊大部分沖出了包圍圈,但克拉蘇依然被帕提亞軍俘虜了,被帕提亞國王用熔化的金汁灌進喉嚨燒死。斯大林這樣評價卡萊大戰(zhàn):“這是戰(zhàn)爭史上的經(jīng)典?!?/p>
公元前20年,羅馬帝國與帕提亞言和,遣返卡萊戰(zhàn)役被俘的羅馬軍人。戰(zhàn)俘回來了,卻沒有普布利烏斯,沒有一個第一軍團將士。這支殺出重圍的羅馬軍團,消失在茫茫歷史上。
歷史迷案被掀開了一角,是在上世紀80年代。有人提出,失蹤的羅馬軍團,很可能沿歐亞大陸,東去到了今天中國的境內(nèi)。一個澳大利亞人戴維·哈里斯,當時在南澳的阿德萊德大學任教,記者出身。在參加古羅馬著名詩人賀瑞斯詩歌研討會時,聽到了羅馬第一軍團的故事。對東方歷史有所了解的哈里斯,忽然想起了中國歷史上一個奇特的名字—“驪靬”。
驪靬古城,位于今天甘肅金昌市永昌縣焦家莊鄉(xiāng)者來寨一帶,始建于西漢時期約公元前36年,是古絲綢之路上重要的城市和軍事要塞。哈里斯想起了中國有關(guān)“驪靬”的記載,而從賀瑞斯的詩歌中,他聽見了對一支強大軍隊突然失蹤的詫異。
哈里斯來到了中國,此時,中國學者關(guān)意權(quán)先生、蘭州大學歷史系的陳正議老師以及蘇聯(lián)學者費·維·瓦謝尼金,對驪靬已經(jīng)有了非常深入的研究。哈里斯的到來,瞬間將東西方歷史的橋梁接通了。恰恰是在羅馬與帕提亞言和的幾乎同時,中國西部版圖上出現(xiàn)了一個奇特的縣名——驪靬。而《永昌縣志》又稱之:“在今涼州府永昌縣南,本以驪靬降人置縣”。在漢朝,稱羅馬為驪靬。由此,非常有可能的一個歷史演變是,羅馬第一軍團突出重圍后,一路向東,一部分人來到了今天的甘肅金昌。
我在1999年7月的新民晚報《五色長廊》版,發(fā)表了兩個整版的長篇報道《最后的羅馬軍團——驪靬古城與失蹤的羅馬軍隊揭秘(上)(下)》,披露了這起千古奇案的前前后后。
羅馬第一軍團落腳金昌,很可能是戰(zhàn)爭中的一個偶然??死K大軍從羅馬出發(fā)東進卡萊,從地理位置可以看到,卡萊南北兩面分別是波斯灣和里海,普布利烏斯率領(lǐng)一軍團只能往東或者往西突圍??ㄈR大戰(zhàn)是誘敵深入的包圍戰(zhàn),堵缺口的地方必定是兵力最雄厚的地方,普布利烏斯突圍要向西走,也就是原路返回,是最因難的,唯有向東殺出一條血路。從卡萊到安息的東部邊境有數(shù)千里之遙,這些地方當時都少有人煙。可以設(shè)想,普布利烏斯沖出重圍后,一路朝東快速進軍,并沒有遇到太大麻煩。一則克拉蘇大軍進攻安息,安息軍隊主力都集中在西線。二則羅馬一軍團是戰(zhàn)斗力極強的成建制部隊,遇到小股敵軍當不在話下。一軍團向東沖出安息國境后,就來到了中亞盆地。這里分別有康居、大月氏等國,史跡上開始見到有羅馬軍團的蹤跡,直至再向東,到了永昌,有了“本以驪靬降人置縣”。
在金昌追蹤羅馬軍團蹤跡之際,我仔細研究了歐亞版圖。這個地球上最大的陸地,橫跨7個時區(qū),不可謂不遙遠。但是,再遙遠的距離,也沒有阻止大陸兩邊人們的交流來往。在卡萊大戰(zhàn)之后,羅馬軍團很可能就是沿著大陸上的通路,來到了東方。這條路,羅馬人應該也不陌生,因為橫跨歐亞大陸總長6440公里的“絲綢之路”,東西兩頭,分別就是東方的長安,西邊的羅馬。
歷史總是有很多謎團等待后人解開,而發(fā)生在歐亞大陸上的諸多事情,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在遙遠的年代,這里的人們就開始了密切的交往。
當歷史翻開到21世紀,一條更偉大的紐帶,把世界更多的人們,連結(jié)成了政治互信、經(jīng)濟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體、命運共同體和責任共同體,那就是更加偉大的“一帶一路”,它將給世界帶來更大的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