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

鄭州一位研究生畢業(yè)不久的小伙子，因為求職受挫，跳樓自殺了。他只留給弟弟一句話：“我走了，你照顧好爸媽，我沒能力。”

這應該屬于個例。但在百度上搜索“求職失敗自殺”這一詞條，數(shù)量竟高達兩百一十五萬條，看來這又不屬于個例。

那么多新聞，看了讓人窒息。文字是冰冷的，但冰冷文字的背后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一個個破碎的家庭。只不過是一份工作，何至于此？

我曾參加過單位的招聘面試，有兩次遭遇應聘者的“情緒崩潰”。一位是來自于重慶的女大學生，當她說及自己坎坷的應聘經(jīng)歷和父母對她的期望時，當場淚流滿面，已無法正常回答問題；另一位來自浙江，談及對找到工作的渴望時，同樣淚流不止。

作為一個旁觀者，我可以站在“教育家”的角度來談挫折教育、心理教育，但現(xiàn)實生活中，真的沒有讓人“輸?shù)闷稹钡耐寥溃粋€人一旦失敗了，就像墜崖一樣，直接掉到了地上，你想重新爬上去，你會發(fā)現(xiàn)，有利的位置早被人占領了。對旁人來說，這只不過是一個崗位，但對于個體來說，卻是生活的全部，而生活是現(xiàn)實的。

我曾經(jīng)努力想給自己的兒子一個“自由散漫”的空間，但最后班主任找我談話了，說孩子再這樣下去，到了初中就不會有好成績，沒有好成績就升不了好高中，沒有好高中就考不上好大學，沒有好大學以后就沒有好工作……我感謝班主任，她說的全部是事實。

在孩子六年級的時候，我開始像其他家長一樣，用同樣的道理教育自己的孩子。因為我不得不面對這樣的現(xiàn)實。大家都是這種“輸不起”的心理。

有個老鄉(xiāng)，當過二十多年的領導，退居二線后會到我辦公室坐坐，經(jīng)常長吁短嘆。他說自己在位時，大家對他笑臉相迎，現(xiàn)在不少人換了臉色，就感嘆世態(tài)炎涼，人走茶涼。

他年齡六十出外，該有的都曾經(jīng)有過，我覺得他對名利應該風輕云淡了，但他心里卻仍然“輸不起”，“輸不起”的是別人的漠視。也許他覺得自己從風風光光的領導崗位退下來，人生就失敗了。這個挫敗感，是這個社會“不能包容失敗”的另一種映射，而不僅僅是老年人的心理調(diào)適問題。

我們需要“寬容失敗”的氛圍，這應該成為一種社會文化。如果仔細觀察，大凡創(chuàng)新氛圍濃厚的地方，往往更具有包容性。如果一個年輕人在家鄉(xiāng)縣城創(chuàng)業(yè)失敗，很可能就此消沉；但如果是在深圳、北京這樣的大城市，失敗并不那么可怕，還可能獲得更多資金和人脈的關注。

有人說我們奉行殘酷的“叢林法則”，你要獲得生存，勢必要趕超身邊的對手，否則你就會困在叢林之中；而另一種“天空法則”卻完全有別于叢林的游戲規(guī)則，那是天高任鳥飛的境界，小鳥有小鳥的空間，大雁有大雁的高度。

走出“叢林”，從寬容失敗開始。

【原載2016年第19期《中國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