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
我們家自己不種冬瓜,這東西體積龐大,要搭很大的木架引藤,很麻煩。我們好像也不太愛吃冬瓜,偶爾想嘗嘗鮮,就到鎮(zhèn)上割一圈。冬瓜大多是零賣,一個二三十斤,除非公家食堂的師傅一次買一整個,一般人家大多在冬瓜上用手指量個五到十厘米,說:“就這些?!辟u冬瓜的沿著那條虛線刀起瓜裂,一圈冬瓜就成了,中間的瓤沒有用,切開后掏除掉。所以切下的冬瓜就像一個游泳圈,當然,它的圈面是平的。有的人菜買得少,就一手拎一塊豬肉,一手則套進圈里,像挎在一個人的手臂上,很寫意。
下面的事說來有些神奇。我們家除了在溪岸租了一塊地外,在采購站的東北角還分得兩畦菜地,長約十米,寬三米多。地頭背陰處年年種著絲瓜,有一個現(xiàn)成的木架,絲瓜藤在架上爬得很密,夏天灑一片清涼,在地里澆灌累了可到瓜架下納納涼。絲瓜從架上垂下,就像從空中伸下來的手臂。絲瓜性清涼,切片加地瓜粉攪拌后做湯,爽滑異常,而且去火。
那一年,在兩根絲瓜苗之間突然冒出來一根形跡可疑的瓜藤,比絲瓜藤略粗,葉子也略大。剛開始時母親沒在意,也一視同仁地把它扶上架。這根可疑的瓜藤來勢兇猛,很快就在架上浩浩蕩蕩地長開了。母親認真觀察地了一下這根來路不明的瓜藤的葉,得出結(jié)論:這是冬瓜藤。可是,她很納悶:我并沒有種冬瓜苗啊!唯一合理的解釋是:是風把一粒冬瓜籽吹到這塊地里。
冬瓜藤長得郁郁蔥蔥,后來在氣勢上完全蓋過了絲瓜藤,六月開黃花、掛果,絲瓜藤還沒什么動靜。冬瓜藤掛了七八個果,而且都是那種外表豐滿光潤看起來很有培養(yǎng)前途的果,風吹不落。那一年的冬瓜結(jié)的真大,長三四尺,直徑一尺余,整個菜地的人都嘆為觀止,公認是菜地有史以來結(jié)過的最大的冬瓜。那木架一度岌岌可危,在母親多次加固后才轉(zhuǎn)危為安。第一個成熟的冬瓜被割下來了,真是“蒼色(灰白之意)有粉”,這冬瓜后來我們稱了一下,好家伙,31斤!我們沒辦法像對付絲瓜那樣把它拎回去,母親找了一個簸箕,把冬瓜移至其中,又叫上我,兩人氣喘吁吁地把它抬回家,我家在三樓!我感覺這冬瓜確實夠麻煩。
那一年我家的地板上擱了七八個這樣的大家伙,盡管有些瓜后來送給鄰居吃,但還是吃不勝吃,最后還是吃不完,我們也吃怕了:天天兩道冬瓜菜,一是炒冬瓜,二是冬瓜肉片湯。后來再有冬瓜下來,我們就切一小圈嘗嘗鮮,其余的煮熟了喂豬(我家為了增加收入,每年要養(yǎng)兩三頭豬)。那一年的絲瓜完全歉收,勉強長出的幾個絲瓜都像營養(yǎng)不良的孩子,我們一直沒動它們,聽由它們自生自滅。
那一年,作為“不速之客”的冬瓜苗,為什么長得這么好?母親有一種我認為可信的推論:這塊地歷年來都是種絲瓜,突然換了另一種瓜,土地感到很新鮮,因此把積極性全部調(diào)動起來!
第二年,嘗到甜頭的母親又在同樣的地塊種冬瓜,用的是前一年最大個冬瓜的種子,澆水施肥,關(guān)懷備至。令人失望的是,去年那種生機勃勃的場面沒有出現(xiàn),總共才收了四個冬瓜,而且個頭只及去年的一半。第三年母親抱著僥幸心理還種冬瓜,效果跟第二年差不多。第四年,只好又改種絲瓜了。
母親百思不得其解,后來想起一句老話,心下釋然。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行?!?/p>
責任編輯/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