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照

作者：羅文 李曉茹 涂榮輝

時間：12月退伍晚會

地點：某旅大禮堂

人物：新晉士官——簡稱“甲”退伍老兵——簡稱“乙”

場景：腳架一個，相機一個，一張長椅，以大炮照片為背投

甲：一二三（咔嚓）哎呀！太帥了！陳班長，你看！

乙：哎呀，我覺得你這個照片照得……

甲：酷斃了！

乙：不是，我覺得你這個造型……

甲：酷型啊！

乙：我這個腰……

甲：酷腰！

乙：不是，我這個頭……

甲：酷頭！

乙：酷頭（諧音：褲頭）？

甲：不是，我是說你那個頭型酷，嘿嘿嘿嘿……

乙：哦，頭型酷就是酷頭，那你這個酷頭比我這個酷頭強多了，刪了吧！

甲：為什么?

乙：為什么，這后面是什么?

甲：大炮?。?/p>

乙：大炮能照嗎？

甲：大炮怎么了？

乙：我照這個照片兒是為什么？

甲：帶回家給你爹看啊！

乙：你這個背景有大炮，我怎么給我爹看？咱部隊有規(guī)定不能泄密！

甲：你爹又不是間諜。

乙：你怎么知道我爹不是間諜？

甲：你爹是間諜?。浚ㄒ蓡杹砹耍?/p>

乙：你爹才是特務呢！

甲：你說的嘛。

乙：我是說我爹愛顯擺，拿回去張家看看李家看看，萬一要是碰上一個潛伏的間諜，代號麻雀，我爹不就成了間諜了嗎？

甲：哦，對！

乙：刪了吧！

甲：好，好，你就坐在這里，看著我（咔嚓），好了！

乙：你照完了？

甲：照完了?。?/p>

乙：你照什么個樣，你得讓我看看呀？

甲：來來來，你看吧，這樣可以吧？！

乙：嗯，刪了吧。

甲：為什么??？

乙：為什么，我照這個照片是為什么？

甲：你當了十幾年兵，扛了十幾年炮彈，照張照片，留住精彩人生，記錄這段歷史啊！

乙：嗯，你這張照片就照了我一個大腦袋，什么背景也沒有，你記住我哪段人生？你留住我哪段歷史了？我覺得你這張照片兒照完以后，我不是當了十幾年炮兵。

甲：那你是當什么？

乙：我是放了十幾年鞭炮！照的什么?。坎徽樟?！

甲：哎，班長，你說不照就不照??？

乙：對，我說不照就不照，腦袋長在我身上，怎么著？

甲：連長讓你照的！

乙：你還少拿連長壓我，人都退伍了，照這個照片兒干什么？搞這個形式，不照！

甲：哎！班長，這可是你說不照的！

乙：對！

甲：好，不照就不照，我還不想照呢！

乙：哎，小陳你厲害了哈！你牛了哈！你不得了了是吧？你當班長了是不是？啊？我退伍了是吧？我告訴你！你知道我現(xiàn)在什么身份嗎？我是退伍老干部！你對老同志什么態(tài)度？??？你說不照就不照嗎？

甲：你說不照的！

乙：我說不照你就不照嗎？

甲：哦，行行行，我給你照!

乙：你說照就照嗎？

甲：那你到底照不照??？

乙：你問誰?。?/p>

甲：哎呀，我說班長，你這兩天毛病怎么這么多啊？

乙：誰有毛?。空l有毛病??？

甲：你有毛病啊！

乙：你才有毛??！

甲：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太難伺候！

乙：我讓你伺候什么了啊？我讓你伺候什么了？我讓你端了屎了？端了尿了？喂了水了？喂了奶了？

甲：班長……你要端正你的思想。

乙：我思想怎么了？

甲：你要端正你的態(tài)度。

乙：我態(tài)度挺好的！

甲：你就是更年期！

乙：你才更年期！我多大？我更年期？

甲：班長，我知道你要退伍了，你心情不好，你在鬧情緒！

乙：誰鬧情緒了？

甲：你鬧情緒！

乙：我沒鬧情緒！

甲：全連人都看出來你在鬧情緒！

乙：全連人都看出來管什么用啊？我沒看出來！

甲：陳班長，你不要不承認好不好？

乙：我承認什么？

甲：我知道，你在部隊當了12年的兵，你對部隊有感情，有依戀，不舍得，這我都明白。

乙：哎呀，我不跟你說……

甲：陳班長，可你經常教育別人說，部隊，那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啊，怎么到你這里就不行了呢？

乙：哎呀，我耳朵不好使，我不聽我不聽！

甲：你必須要聽！

乙：我不想聽！

甲：你必須要聽！

乙：我不想聽！

甲：你必須聽！

乙：我不聽！

甲：班長！你現(xiàn)在到年限了，按照部隊的規(guī)定，你就應該退伍，你就應該走，你不走，誰走?。焖俟麛鄮c命令語氣）

甲：額，班長，我說這話不合適啊，我不能這么說，不是，我的意思是說，班長，我說錯了……

乙：你沒說錯，事實就是這樣。

甲：班長，我……

乙：行了，咱照吧。

甲：額，班長……

乙：額，你說，咱在哪兒照??？

甲：班長，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乙：你看，你看啊，咱找個地兒吧？

甲：班長，我……

乙：你看，就在，我，我覺得這兒照行，是吧，你看好不好？

甲：班長，班長，我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乙：照吧，我還得擺個造型，對吧？

甲：我不是那個意思……

乙：你看，戰(zhàn)神怒吼是吧？來來來來來，我擺這個戰(zhàn)神怒吼這個造型，來吧來吧，你照吧！

甲：班長，你這個樣子……

乙：我樣子怎么了？

甲：你的樣子好嚇人哦！

乙：我就這個熊樣！

甲：你看你的表情……

乙：我就這個熊表情！

甲：班長，我知道我錯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好不好，你調整一下心情。

乙：我沒說你什么，誰也沒說你什么。

甲：你別照了，你別照了，你看你這情緒……

乙：你照了不就完了嗎？你到底照不照?。ù颂幰庾R到語氣過分了，換語氣）哎呀，小陳啊！

甲：班長！

乙：對不起啊，你看我，我怎么了這是，我發(fā)脾氣你別生我氣啊！

甲：班長，我不生氣。

乙：我跟你說，你批評我批評的對，我是思想有問題，我要做檢討，你別生我氣！

甲：不是的，班長。

乙：我更年期。

甲：你不是更年期，這個年齡，你不可能是更年期！

乙：我是更年期，我提前了！

甲：陳班長，我真的錯了。

乙：我要是能穿上這身軍裝，干到更年期該多好啊，我18歲入伍，我一當兵就在咱們炮連，我在這兒待了12年，我，我是待12年吧？

甲：對。

乙：我是咱們連最老的兵了吧，是我吧？??？

甲：對。

乙：你說我要退伍了，你說我回去干什么呢？我能干什么？我在部隊習慣了，再換個活法，我心里邊兒沒底，我害怕！

甲：你害怕？班長，我跟了你這么多年，我就從來沒有聽你說過一個怕字！你怎么能害怕呢！咱們一起參加過多少次實彈射擊,排過多少枚啞彈,遇到過多少次危險,你從來都沒有怕過，你不會怕！你還記不記得咱們一起去參加抗震救災?當時咱們正在危房里尋找幸存者,突然余震發(fā)生了，房子劇烈抖動，兩側的墻壁進一步開裂，房頂?shù)乃喟宓袈浒盐覀z死死地困在了房子里，要是沒有你的話我死定了，當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眼睜睜看著房梁向我砸來，你一個箭步上來一把把我推開……

乙：你閃開！你不要命了嗎？

甲：班長，難道我們真的就要死在這里了嗎？我真的害怕

（混響，回聲）

乙：你怕什么？你怕什么！你怕你就能出

去??？你怕你就不死??！我告訴你，你越怕，那個石頭越砸你，你越怕，那個死神越找你！你不怕它，它就怕你！你給我站起來，站起來！你看你那個熊樣！你是一個兵！

甲：對，我是一個兵！

乙：戴好鋼盔……

甲：戴好鋼盔……

乙：我不怕！

甲：我不怕！

乙：鄉(xiāng)親們還在等著我們！

甲：對，我們還要去救他們呢！

乙：我要活著出去！

甲：我要活著出去……班長，你連死都不怕，你還有什么怕的？不就是退伍回家嗎？啊？不就是等于再經歷一次余震嗎？你怕嗎？

乙：我不怕，我不怕，不就是再經歷一次余震嗎？它可能很危險，也可能很難熬，但是我要有信心,我就不信我過不了這個坎兒！

甲：對！

乙：小陳啊!

甲：班長？

乙：小陳啊，我謝謝你，你去了我一塊心病?。?/p>

甲：班長?

乙：你去了我一塊心病??！

甲：班長!

乙：我謝謝你啊，小陳，不！陳班長！（敬禮的動作）

甲：班長！

乙：陳班長！

甲：班長你不要這樣。

乙：我謝謝你！你別生我氣啊，我跟你說，你看我臨走了……

甲：我不生氣啊！

乙：你看我一個老同志，我沒有做好表率作用，我還，我還讓你們傷心，我跟你說，我很不好意思你知道吧？

甲：班長！

乙：我不知道我這幾天是怎么了，我很丟人！

甲：不，你不丟人！

乙：不不不不，我很丟人！

甲：你不丟人！

乙：我知道我很丟人，我很丟人！

甲：你不丟人！我理解你！連長說了，你是咱們連的英雄……

乙：連長說的？

甲：嗯，連長還說了，還要把你的照片，放到咱們連的榮譽室里呢！

乙：這也是連長說的？

甲：嗯！連長說的！

乙：連長這個人還是不錯的，他還能進步啊……

甲：哈哈哈哈哈哈……

乙：行了，哎呀，這個照片兒是必須要照!

甲：必須要照！

乙：在哪兒照??？哎呀，不行啊，這個背景不行，你看看，這個有火炮，不行?。?/p>

甲：哎，班長，來，你坐在這里，我站在你的身后，把火炮擋住，我來當你的背景！

乙：你能擋住嗎？

甲：那有什么擋不住的？

乙：行！

甲：班長，往這邊一點。

乙：往這邊一點??？

甲：哎,好！

乙：你可弄好了，一定擋住啊!

甲：沒問題，10秒鐘延時……

（場外音，傷感音樂）

乙：其實啊，我是舍不得大家，舍不得連隊，更舍不得這些鐵家伙，當兵12年，從來的第一天開始，它們就與我為伴，4383個日日夜夜，它看著我成長，看著我失敗，看著我獲得榮譽，今天我就要離開它了，我想，它，也應該會舍不得我吧……小陳啊，再過幾年，你也會坐在我這兒，也會有人給你擋背景，你可別像我似的這么折騰！

甲：來，班長，擺個pose，戰(zhàn)神怒吼?。ㄒ黄鹋e手；“咔嚓”的聲音同時響起）★

責任編輯：武麗娜